第八四五章 泪眼婆娑说再见
3：4，中国队倒在了迈上决赛台阶的最后一瞬间。
佛系偏袒了中国队一整场的哥伦比亚主裁判罗尔丹甚至没有等到重新开球，仅在双方球员各自退回到半场，就吹响了终场哨。
渴望再次成为扑点英雄的王大磊撅在地上失声痛哭，除了卓杨，中国队所有球员都瘫倒在地上。
这一次，卓杨没有像之前那些失败的时刻，挨个去扶起队友，安慰他们。他孤独地站在场中，像雨中的树。
髪国人语无伦次的狂喜，更加映衬了他的寒冷，还有寂寞。
卓杨以为自己经历了六百年惨烈混乱的梦境，重生为人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再扰乱心神，可他错了，这一刻，他感觉到深深的失落和孤单。
再一次至亲的兄弟补时绝杀，八年前在南非16强大战中，德屠干了一次。可八年前卓杨并不过分难过，中国队历史性杀入淘汰赛，又和志在夺冠的荷兰打得难分难解，本就远远超出了外界和卓杨自身对球队的预期。
那一次失败，是胜利者的遗憾。
八年后的今天，如果一个月前告诉卓杨中国队会杀进半决赛，他一定会坦然接受，四强是个了不起的成就。
可到了今天，他无法接受。
艰难鏖战过后点球轻松淘汰巴西，对手死忠球迷倒戈膜拜，让卓杨彻底认识到中国队有夺冠的可能。那一天，他改变了。
自己已经33岁，没有人能对抗岁月，六百年的羊一只是幻境，33岁的卓杨才是真实。卓杨知道，自己的足球抵达了巅峰，甚至从巅峰逐渐在滑落，上赛季开始偶尔会感觉力不从心就是清晰的例证。
并非身体机能，多次发生过和队友之间匪夷所思的传跑失误，世界杯上始终不能最大化自己的能力，卓杨的足球有了困惑。
这一切，都表明33岁的身体和意识在走下坡路，最起码是下坡的趋势。
所以淘汰王者巴西之后，卓杨突然十分渴望赢回今年的世界杯，他想巅峰仍在时为国家为自己，站上巅峰。
在足球上，卓杨一直拥有强大的自信，因为十六年职业生涯，任何荣誉只要他想，几乎都能赢到。从懵懂时期的马迪堡，到米兰、巴萨、皇马，再到重生后曼城，卓杨是自带冠军属性的赢家。
很早以前，卓杨没有奢望拿下世界杯。在马迪堡的时候，他曾对巴萨的小罗说：欧冠我必须赢下，你去赢世界杯吧，我没有世界杯，欧冠就是我的世界杯。
在巴萨的时候，卓杨对梅西说：我没有赢得世界杯的机会，你有，去做你的球王吧。
随着希望足球春蕾的蓬勃发展，中国开启了庞大到恐怖的足球人才储备库。随着翊杨领域不断重金投入，中国职业联赛将在今年实施全面改革，翻天覆地的改变。
卓杨也没想到发展如此迅猛，中国人真想做好一件事，的确不难。随着这一切盛开，卓杨知道终究有一天中国足球会触摸到大力神杯，而且会成为常态。但自己恐怕很难赶得上了。
希望春蕾那一批令人欣慰的天才孩子，迟早会接过中国足球崛起的重担，也一定会成为世界足坛新的一极。欧洲是北极，美洲是南极，中国将是世界屋脊。
卓杨原本希望2022年时圆世界杯夺冠之梦，和希望春蕾的孩子们一起，那一年他37岁。可足球出现退步的迹象后，卓杨对此不敢奢望。
不是不相信那些孩子，而是卓杨不会容忍自己在足球上成为配角。37岁的时候，也许自己已经老成了被孩子们照顾的对象，卓杨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
他要赢一座卓杨的世界杯，而不是有卓杨的世界杯。
西归八大金刚原本只是为了过渡，可没想到服用效果会如此明显，中国队连战连捷，终于燃起了卓杨在今年的争雄之心。
时不待我，就在今年，就在俄罗斯。
今年之后，我将怀抱着大力神杯雍容地看着晚辈们驰骋绿茵，我将与世无争地再踢两年快乐足球，真正的快乐，输赢都快乐，因为我有了世界杯。
可这一切美梦，都被刀疤一脚霹雳给击碎了，而且没有补救的机会。
卓杨的失落和伤心，又有谁能懂？
我已经做到了最好，为了球队为了团体，十年拼命，不可能更好了。接下来，我该何去何从？
希望来得越猛烈，破碎时就越悲伤。卓杨对自己失望，对球队失望，对足球产生了失望。
一切都是我的错，小组赛因为私人仗义，给中国队埋下了最难对付的敌人。因为和大誌的私人交情，强行挽留年迈的他在国家队，却一脚传碎了十四亿人的梦。
如果重新选择，我还会强留大誌吗？我还会力拼丹麦保刀疤吗？应该还是会的，因为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所以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是一个自私到极点的人，为了个人的情义，枉顾国家和国足的利益。可我一直就是这样的人，失去情义也就不再是完整的卓杨。
一切都是我的错。
周围法国人在喧嚣，中国队教练和板凳球员们开始默默拉起每一个瘫倒在地上的队友。但没有人敢来打扰卓杨，中国人没有，法国人也没有。
这一刻，卓杨放弃了一直以来队长的职责，放弃了所有国人在他身上寄予的希望背负，他累了。
所有负面情绪叠加，这一刻，卓杨决定就此结束。
退役！
不踢了。再也没有了更好的卓杨，卓杨再也不会有更好的足球，球场上不会再带给卓杨快乐。
不踢了，国家队和俱乐部都不踢了。没有我足球照样滚动，大力神杯依旧灿烂，遗憾和完美只是相对的概念，足球的残缺也许才是最合理的。
中国足球的腾飞已经起步，假以时日而已，我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完成了自己的责任。中国足球……可以不需要我了。
我要退役。
心中有了决断，却让更加猛烈的悲伤袭来。十几年魂牵梦萦的绿茵场，就这样退了，原来离开的滋味并不好受，一点也不像原先以为的那样洒脱。
我算成功者吗？应该算，不，肯定算，我曾经比所有人都强，我曾经拥有最多的冠军和最多的记录。
我是失败者吗？或许是吧。足球不欠任何人一座世界杯，自然也不欠我的。
我要走了，从此后花天酒地，每天都喝不同的酒，因为我喜欢喝酒。每天都邀请朋友来一起喝酒，借着酒兴聊一聊荤段子，从33岁一直喝到133岁，只要我们能活那么久。
这种快乐，足球给不了我。足球太严谨，条条框框太多，训练烦死人，足球不让喝酒。
荤段子聊累了，我就给朋友们弹琴，他们唱歌跳舞。我买一艘世界上最大的私人游艇，在上边和朋友们喝酒唱歌跳舞，说荤段子，周游世界说荤段子。
足球的约束再也不能束缚我。
这些事情，想一想都会让人兴奋。
可是，我为什么开心不起来呢？为什么我还是如此难过？
卓杨孤独地站在中圈里，像一颗雨中的树。
没有人敢打扰他，刀疤也不敢。
终于要退役了，卓杨从难过中突然感觉到慌乱，感觉到不知所措。这一刻，他是何其无助。
他想马上见到爸爸妈妈和姐姐，他们是卓杨永远的依靠，133岁时也会是。可老爸老妈老姐今天都没来，他们在中国。
只有蔻蔻在身边，只有妻子在圣彼得堡陪伴着他。
卓杨猛然回头去寻找蔻蔻的方向，却看见妻子已经从看台上下来，此刻正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手轻轻提着裙子，踩着球场向他跑来。
卓杨迎上去将蔻蔻紧紧抱在怀中，刹那间眼泪便流了下来。
他不知道因何而哭，是失败还是足球，还是退役，但眼泪止不住。
卓杨慢慢单膝跪下来，把头埋进妻子的怀里，无声地哭泣着。蔻蔻像圣女那样，保护着他。
这一刻，原本失望透顶的万众中国球迷潸然泪下。
原来这个神一样的男人也有脆弱，他伟岸的身躯是如此孤单。他是我们的队长，是我们的王，可我们的王竟然如此疲惫。
在中国足球最黑暗时刻，他毅然挺身回归，独自肩负起了国人的希望。这十年中他永远不服输，永远在为足球奋斗，即便历经生死也没有中断对足球的热爱。
他已经是世界级的富豪，非常年轻的富豪，他应该买一艘全世界最大的游艇，一边周游世界，一边和朋友们把酒言欢，像其他年轻的富豪一样。
可他把几乎所有金钱都投入到了足球里，投入到中国足球的发展中。他的私人生活，在富豪中可以称之为节俭。
他是我们的队长，可我们从来只看到他的英雄，他的伟大，他的百折不挠，却没意识到他也只是个有血有肉的年轻人。他的独行，他的寂寞，他的无助，都被我们忽视了。
有情有义的中国球迷率先振作了起来，他们开始合唱起《中国进行曲》和《卓杨之歌》，歌声渐渐聚拢，圣彼得堡的夜空重新有了恢弘。
歌声中，卓杨对妻子说：“蔻蔻，我想退役了，好不好？”
“嗯。”蔻蔻轻抚着他的脸。“我陪你周游世界，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