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天地互蚀
天亮之后，一个奇怪的传闻被送到了中州王府。
“据说，北王筑有人看见了一位身披人皮，魁梧峥嵘的外道邪徒，问他们知不知道宇外之神选中的圣者在哪，当时见到此怪的众人都吓昏了头，没有一人回答，于是那个怪人就消失在了清晨的雾气中。”艾叶生跪在书房前，对书房中的那个人影汇报，“围剿万景寺失败了，黄安定然是逃了出去，这个奇怪的传闻在此时出现，只怕和那小子关系甚大，甚至奴婢感觉此人就是黄安，他现在就藏在北王筑。”
“别你感觉你感觉的...”黑衣小厮在一旁冷嘲热讽，“你的感觉就没有对过。”
狗剩站在黑衣小厮身旁，昨天晚上万景寺的行动他也参与了的，所以也不好开口说话。
“那么，是否真的有白衣女神呢？”书房里传出了声音。
“北王筑的确有类似的说法，不过是最近才有，说什么下了一场黄金的雨。”艾叶生低声说，“我想，应该是黄安制造的谎言，不足为信，而北王筑的人又蜂营蚁队般的一群废物，不成大器，所以，奴婢就没有在意。”
“菈弗伦翠...黄昏阵列之主...又名菈弗安缇斯...双人偶的使徒...”书房里的声音满是疑惑，“奇怪，黄安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狗剩，艾叶生，黑衣小厮的表情充分说明了他们中没一个人听说过这么一位。
“罢了。”书房里的声音将此事揭过，“后日就是天地互蚀之日，所有的事情都要那一日解决，没必要在克制或者隐藏手段了。狗剩！”
狗剩跪下。
“让你的人动起来吧，让他们喝下大师提供符咒，给他们最高级的那种通意符，让他们去找韩穹和黄安，见到了就试着擒拿或者下杀手吧，若是见不到...”房屋里的声音顿了顿，“老祖，你也多操劳一点，时刻巡视着汉兴城中有可能再和黄安说话的人，两方面同时下手，不愁找不到他俩。”
黑衣小厮躬身：“韩穹倒是一直没有隐藏自己，但黄安相对的确难办一些。”
“韩穹的确难办，不用大修的力量，寻常修士都不一定制得住他...我们的武士绝对杀不了他。”屋里的声音开口，“这样，狗剩。你制造些混乱来，让他们冒充成邪魔外道的样子，带着韩穹和黄安的画像，让他们在各处杀人，就说血祭这两位老祖！记住，别忘了加上称号，一位是汉兴大算师韩穹，一位是青州赵城之主黄安！”
听到赵城二字，艾叶生抬起头，却终究没说什么。
“赵城的名号只怕此战之后就要毁于一旦了吧？”黑衣小厮却冷笑道。
艾叶生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就在这时，书房传出了声音：“有我在，赵城天下的名声能丢出去，就可以拿回来。”
艾叶生将头深深低下：“谢过大人。”
“你的话...让大军分散在北王筑，中州王府，和满江楼三个地方吧，一旦有消息，立刻把三股大军都压上去...”书房里的声音做着部署，“别在意命运，明天之后，汉兴城里，就没有天命了。”
“是。”艾叶生低声说。
“至于你...老祖...”书房里的声音似乎想了想，“按照你们在震泽设计的封印...明天午后你就能肆无忌惮的动手了。”
黑衣小厮一笑：“我得先撕了那个唐明明，然后再杀了那个云见君才行。”
“能留就留，留不下就杀。”房间里的声音说，“这很简单，哦，对了，韩穹和黄安的画像也麻烦您多帮忙了。”
在汉兴城的另一边，黄安也参加了一个会议。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就是赵城天下的主人，现在汉兴城里的风云人物，开口向中州王要了五千万两黄金的人，炸掉了犬神庙，又间接烧掉了万景寺的人，青州细江的黄家门主黄安，黄先生。”万景寺的孔庙主在满江楼的一间包间里对众人介绍他身后的四个人中间打头的那位青年，“大家鼓掌欢迎。”
稀稀拉拉的掌声。
黄安起身，招手示意，一脸笑容下边却是严重的无语，不得不无语，这不怪他，任谁被这样介绍一番也会无语的。
身旁的两位姑娘相互对望了一眼，在孔庙主还没开口说话前，先一步自我介绍起来：
“我叫唐明明，具区的唐明明。”
“奴名云见君，春山的云见君。”
孔庙主并不介意这俩姑娘的主动介绍，他拍拍手：“好，那么我给黄门主介绍一下这几位...”
“还有我呢！”黄安身旁的老头抗议，“老朽不才，老朽是——”
“哦，对了，还有这位，这位...叫啥来着？”孔庙主挠头，“哦，大家可以叫他从麻袋里爬出的老头，简称麻袋。大家鼓掌欢迎。”
这位麻袋老头顿时不想说话了。
“那就介绍一下咱这边...”孔庙主说，“首先，我就不必介绍了，我们的老大，韩穹，你们也都认识，不必介绍了。下面是这位，江满楼...你一听就知道，这货是满江楼的幕后老板兼掌大勺的。”
江满楼是个和黄安年龄相仿的青年，他起身，微微弯腰：“黄门主好，诸位好，对了，黄门主，我家主人何祚托我给您带给话，若您去娄河东顶，他一定好好招待您。”
黄安笑了笑，笑得就跟抽风了一样好看。
“至于这位...这位是...你们之前也该见过，这位是犬神庙的老庙祝，黄火丙的徒弟，陈子冈。”孔庙主指着一老头说。
老头看着黄安，黄安看着老头，老头呵呵一笑，满脸慈祥：“你个拆庙的恶棍！”
孔庙主摆手：“我的庙也烧了你急个什么劲...哦，这位，这位是陈一德先生，东南沿海的大贾，你们可能认识。”
陈一德先生就客气多了，连连笑着点头：“黄安啊，我可不认识，我认识的人是齐行山先生。”
黄安叹气：“我算看出来了，你们一个个都是和我有仇有怨的，怎么办，联合之前要不要先揍我一顿？”
“大家都不喜欢你，说明大家都是直肠子。”韩穹笑了笑，“你希望看见大家对你和善的笑脸吗？我是指装出来的。”
黄安想了想：“说的有道理。”
“所以，大家都是真心想联合的，虽然我不保证联合结束后大家真的会揍你一顿。”韩穹说，“那么，大家来对一下自己的信息吧。”
“我先说一个。”江满楼道，“天地互蚀的时间是在后天一大早。”
“我有一个问题。”黄安插话道，“你们所说的天地互蚀究竟是个嘛啊？”
“你不知道？”孔庙主吃惊，“你竟然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居然不知道？你难道不知道？”
黄安被这五个问题问得哑口无言，还是韩穹做出了解释：“天地互蚀，是上古时代的一个传说，传说在黑衣祖龙时代，嗯，相传祖龙暮年...性格变得暴虐而固执，做下了很多荒唐事，据说他曾驾着巨大的马车，车里装着黄金珠宝和美女佳人，在天下四处迅游，在所到之处，均建立起巨大的宫殿，宫殿里全是酒池肉林一样地方...”
“某种意义上，正是因为这位祖龙陛下胡作非为，才有了我们江湖四大天下。”江满楼接话道。
韩穹点点头表示同样，继续说道：“或许是祖龙行事疯狂，连上天都看不下了吧...后来祖龙的都城里发生了一次大灾变，具体是什么样子...这没人知道，不过祖龙并没有死在那场灾变里，可他对那场灾变避讳莫深，只令史官在史书上记载了一句：天地互蚀，国都薨，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江满楼接话：“后来，法祖入京后，天子烧毁了祖龙时代的一些文献，还弄丢了一部分，其中，关于祖龙的生平记载流入了江湖，被江湖人改成了一堆黑话，其中，天地互蚀...指的是，重大的灾害。”
“根据我的算学推演...”韩穹慢悠悠地说，“后天将有一场大地震。”
“地震？”黄安吃了一惊，“这他喵的——你，你知道为何不让大家赶紧跑？”
“因为我们需要一个理由，废掉中州王的王位。”犬神庙的老庙祝开口了，“汉兴城往南七十里，就是绵凉城，绵凉城有北疆王的驻军，北疆王一直忌惮中州王，但始终没有将其拉下马的理由，如果汉兴城地动，北疆王就能以上天降责为由，可以弹劾中州王，而绵凉城的十一万雄师，也能借救灾之名前来控制汉兴城的局势，事实情况是，他们现在已经出发了。如果现在就鼓动着汉兴城的百姓逃离，那中州王府自然有所警戒，也能以组织疏散为由，请求武侯增援，如此一来，绵凉的军队就没有作用了！现在，你们对抗着仙府，我们对抗着江湖，但若没有人制衡朝廷的力量，那中州王府还是胜我们一根胳膊。”
黄安皱眉：“可你们这是拿汉兴城一百八十万居民的血肉为代价！韩穹，你口口声声说，你的目标是为了让汉兴城的万民不再痴愚麻木，可你现在怎么搞得根争权夺利一样？”
“他啥时候有这想法的？”孔庙主一愣，“他的目标不一直都是想办法干死中州王吗？”
韩穹摇头：“总之，一点，黄安，你的目的是救出你家的侍女，你不扳倒中州王，那你就不可能成功。别忘了，天地互蚀之后，中州王就可以对你家的侍女动手了。”
黄安啧了一声，突然想起一件事：“我一直搞不明白，为什么艾珠说自己在天地互蚀之前不会有事。”
韩穹想了想：“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中州王想要绝对的力量对吗？”
黄安点头。
韩穹叹气：“这种力量不是靠修炼能得到的，赵蘅想用你家的侍女去某个地方交换这种力量...但人子有绝对不可触碰的力量，一旦染指那些力量，势必带来大祸，犬神一定是预见了这一点，并给予了你家侍女某种力量作为保护，让中州王府无法加害于她。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犬神正是汉兴城的城隍神，是守护这座城的神兽，它的力量，就是这座城的力量，是从这座城地脉中汲取的力量，一旦天地互蚀...我指的是地震，一旦那场大地震来了，势必破坏汉兴城的地脉，犬神的力量自然就消失了。”
“可中州王府不是知道后日天地互蚀吗？”云见君淡淡地问，“他们为何不向你们说的那样，请来武侯的人？”
“因为他们不知道我们知道天地互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江满楼说话了，“他们也不知道我们这里还有能调动绵凉大军的人，他们一直以为我们是彭泽天下的人，怎么说呢？韩穹先生的确是。”
“曾经是吧...”韩穹摇头，“我们一直在用江湖的力量和他们对抗，所以他们一直当我们是江湖中人...中州王祈求的是绝对的力量，但除了中州王府的人，没一个人希望他能得到这份力量，就算文侯和武侯都不会支持他，所以，在没必要惊动武侯的情况下，他希望自己能解决汉兴城的一切事，哪怕，代价是全城死绝。”
云见君还想说什么，被黄安比了个手势，就没问出口，黄安则想了想，说：“我很难接受你们的提议。”
韩穹却笑了：“黄安先生，你其实没必要考虑那么多，现在汉兴城断绝了进出，咱们几个现在都出不了城，请不来别的后援了。汉兴城里有本事阻止这场地动的人只有那位震泽之主，可他不可能管这件事。不，他更乐得看汉兴城哀鸿遍野，死伤无数...怨念，会进一步瓦解汉兴城里犬神的力量。”
唐明明呵地笑了一声：“我们有办法出城。”
“修士加上黄安先生的符咒，的确可以出城。”韩穹点头表示认可，“可你们出城容易，又如何找到一位可以对抗震泽之主的大修？按我最近打听到的消息，春山和青梗的两位大人已经去了震泽，难不成你们要去震泽请人？时间来不及。”
黄安不语。
韩穹又说：“黄安啊，你想一想，在法祖入京都之前，这人间还没有所谓的算学，人们无法预测天灾，那时候，没有人会认为自己需要为死于天灾的人负责...而今，你也不过是知道了后日有天灾而已，可你什么也办不到，你...就视而不见，当做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好了，这些人的死，其实和你没有什么关系，我们只是利用了他们的死亡，这一个简单的事实而已。”
黄安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那么，你们能告诉我那场地震最严重的区域在哪吗？”
江满楼皱眉，似乎要说什么，被韩穹拦住了：“地震是地脉之下的力量冲击地脉而造成的，所以会沿着地脉前行，并向两侧扩散，同时毁掉原先的地脉，而地脉的节点损伤最为严重...至于汉兴城地脉的节点在哪...这就不用我说，您也能猜出来吧。”
黄安点点头：“犬神庙。”
“你问这个干什么？”孔庙主疑惑，“你难道想凭自己阻止地动？”
“我是想离这个地方远些！”黄安怒骂，“您倒是想法清奇。”
“看来黄安先生已经同意了我们的想法。”韩穹淡笑道。
黄安冷哼一声：“得，不过我不可能无条件同意你的建议，我有一个要求。”
“请讲。”韩穹并没有对黄安的态度表示不满。
“我要你把你的江湖人士借给我。”黄安说，“我要杀光狗剩在汉兴城里所有的...”
这话还没说完，突然一个汉子跑进了：“韩大人，不好了，外边一群人挂着您的画像在烧杀抢掠哩！”
韩穹倒是十分的淡定：“不妨，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