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柳年
隔离室内,柳年用四条手臂摸着面前的玻璃。
身后身穿‘宇航服’的人拿着各种工具注射器静静的等待。
他们知道,在病人意识清醒的时候,也许这是最后一次和外界对话了。
“嘿,女儿,爸爸在这里挺好的。”
被蒙上眼睛的柳叶惊喜的叫道:“是爸爸,爸爸真的在这里。”说完柳叶忽然声音一低:“可是为什么爸爸在柳叶面前,不抱柳叶呢。是不是讨厌柳叶...”
在隔离室的柳年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两只手连同新长出的两只手不断比着不是这样的。
“不是讨厌柳叶哦,是因为爸爸现在形象不雅。你想啊,被病痛折磨身上还要扎着很多针,这种形象被女儿看到了,爸爸的威严不就全没了。”
听着柳年说的话,赵寅莫名的鼻子一酸。这对多灾多难的父女,在火山失去妻子后,还要故作坚强。
命运并不总是眷顾心地善良的人。
柳年的说辞似乎说服了柳叶,她情绪略有好转的点了点头:“那爸爸,等你好转后,我在好好的看看爸爸。”
“嗯,宝贝乖。等爸爸好转后,一定...”说着说着,柳叶痛苦的呻吟一声。他强忍住突然出现的不适,依旧承诺柳叶:“一定带宝贝去曾经答应过你的地方游玩。一定带你去你一直想去的海边看一看。一定...”
接下来柳年说不下去了。他痛苦的捂着自己的额头,一只眼睛在他额头上若隐若现。在旁边早已准备的‘宇航服’们紧张的投入工作。
从隔离室出来后,一直情绪稳定的柳叶却突然抹眼角。
赵寅心疼的摸了摸柳叶的头,他不明白柳叶发现了什么,只能无力的摸着柳叶的头试图安抚她。
“大哥哥,爸爸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赵寅吃了一惊,连同摸着柳叶头发的手都僵硬了一下:“怎么会呢,你爸爸看起来身体不错,而且他也承诺过你。”
“爸爸承诺过我的事情都做到了,我不怀疑爸爸。可是...”
“我小的时候,爸爸承诺过我,他一周后会回来看我。就是那一次他食言了,他没有回来,足足六年我爸爸都没有回来。”
“那一次爸爸第一次称呼叶儿宝贝。我爸爸他不擅长撒谎,真的不擅长。”
说到这,柳叶用手捂住的眼角有东西闪过。不过一秒眼泪已经用手抹不干净,吧嗒吧嗒的落在了地上。
“爸爸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每次撒谎的时候都会称呼叶儿宝贝。他真的是一个不称职的爸爸,抛下了自己的爱人,也抛下了柳叶。”
仰着头的柳叶,再也忍不住蹲在了地上,不顾周围人的眼光大哭起来。
赵寅跟着蹲下,把柳叶揽在了怀里。只有十一岁的她承受了太多她不应该承受的事情,大概是柳年也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已经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了。
他还记得当时柳年把自己拉近单独的房间告诉他的话。
“我时日无多了。”这是柳年咳着血告诉赵寅的话。
“这条烂命早就不应该苟活世间,我倒没什么,就是苦了我的女儿柳叶。我们认识没多久,可是我觉得你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她没有什么亲人了,一直想带她投奔的亲戚也不肯收留她,谁会收留一个累赘呢。可是我知道你是一个富二代,或许这么说不好听,但我真的找不到别的形容词了。”
“她这么小,吃的也很少,很好养活。我只求能把她养大,让她接受教育,让她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至于她以后,如果她同意我并不介意把她的终生托付给你。”
“拜托了。”
柳年在他面前,跪在了地上。咳着鲜血的他,看起来已病入膏肓。身材瘦弱,又缺少了一只胳膊,看起来分外滑稽。
这么一个滑稽的人,却让赵寅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等待哭累了的柳叶睡着后,赵寅把她抱在了怀里。走出医院,铺好被子,把她放进了后备箱里。
赵寅要返回隔离室一趟,他要寻找张紫宸。
看过柳年的身体,赵寅越发担心张紫宸了。张紫宸几乎是最早一批感染病毒的人,甚至赵寅怀疑张紫宸是第一个被感染的人。
进入隔离室后,和之前进入的光景完全不一样。
刚才还不紧不慢的‘宇航服’人员,现在已经在小跑着赶路了。
路过柳年的隔离室,更是被‘宇航服’围的水泄不通。
仅从缝隙看过去,柳年隔离室的情况并不好。
和之前在走廊上那个浑身长满手指的人不一样,柳年继长了两条手臂后,额头上的眼睛长了出来。
可就在长出眼睛后,柳年并没有如果赵寅在死城继续长出身体的其他部分,而是在四条手臂又长出许多眼睛。
这一切前后不过半小时,太快了。快的‘宇航服’根本没有想出任何对策,只是不停地在商讨注射什么。
随后,异变突生。
四条手臂长满眼睛后,柳年浑身又开始长出手臂,越来越快。手臂长出的瞬间,从手掌开始,眼睛一路生长,很快布满了新长出来的手臂。
痛苦的声音加大,麻醉剂都无法彻底抑制柳年的动作。他痛苦的胡乱挥舞手臂,手臂砸到东西,上面的眼睛急速眨动,鲜血从碰撞部位的眼睛流了出来。
越是挣扎,眼睛碰撞的频率越高,柳年就越是痛苦。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时间往后推移,柳年的破坏力和暴力行径随着时间越来越大。在‘宇航服’摇了摇头后,身旁身穿黑色衣服的人无奈掏出手枪,对着以前长脑袋的地方就是一枪。
这一枪,似乎极慢,慢到足够柳年回味他的一生。
‘今天十八岁,我对喜欢的人表白,被拒绝了。’
‘二十二岁,她说她很寂寞,寂寞到喜欢了四年的男生从遇到挫折后,就没有在找过她。独自一人在大学的操场上落寞的走着,走着。’
‘二十五岁,我们结婚了。一切都像我梦中的地方开始走着。’
‘二十八岁,享受够了二人世界的我们,家庭添加了一个新的成员。各取一字,柳年,叶絮,柳叶。’
‘我笑问她,为什么不叫年絮,她说想把我们俩传承各自家族最珍贵的东西给她。’
‘柳叶,相思若柳絮,飘一叶,散流年。’
‘相思,柳叶就是我与她的相思,也是最重要的一叶。’
时间仿佛定格在柳叶呱呱坠地之时,柳年的思绪也飘离了隔离室,直到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