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章谈谈
这天夜里气温低得吓人,明明是夏天,风却呼啸得厉害,像是要把房子卷起来似的。
楚秉文坐在书房,他刚刚洗过澡,穿着宽宽大大的深蓝色睡袍,从头上滴落的水珠顺着他的锁骨流向詾膛。他烧开热水,用法压壶冲泡了一杯美式咖啡,坐在书桌前。
虽然是暑假,但他也没有太多休憩的时间,得提前准备好下一年的教案。
他的手机小小地震动了一下。
屏幕亮了起来,
你的少年杰申请添加你为好友。
楚秉文瞥了一眼屏幕并没有着急添加,喝了一口咖啡。
楚秉文知道会是他,他那天晚上给赵元杰班主任打了电话,说他找到了赵元杰丢失的球衣,让赵元杰班主任把他微信号给赵元杰。
赵元杰当然明白他要干什么,楚秉文无论如何绝对不希望他捅到教育局去,这是赵元杰唯一的也是致命的把柄。
赵元杰在房间里踱步,他即使本能地觉得楚秉文不会真的无所谓,也不确定楚秉文会不会连前程都不要了。
等到他抓狂,觉得是不是楚秉文没有认出来是他,打算重新添加楚秉文的时候,楚秉文才通过了他的好友验证。
“你找我什么事?”
赵元杰开门见山。
“想跟你谈一谈。”
楚秉文也并不想跟他过多周旋。
“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谈的吧?”赵元杰见他先服软,反倒摆起谱来。
“你喜欢小瑾瑜,我知道,你也不想这事闹出去让她难堪吧?碧起你把这件事弄得人尽皆知,不如先跟我谈谈。”
“反正你随时都可以去教育局告状,谈不拢你再去不迟。”楚秉文不吃他那一套,他本来也不打算跟赵元杰争吵。
“什么时候,去哪谈?”
即使赵元杰无所谓楚秉文的名声,可李瑾瑜的他不可能不管。
“明天,我家里。”
翌曰,赵元杰来到楚秉文家门口,在他敲门之前,他想过无数种可能。
楚秉文会不会跟他玉石俱焚,他推开门,楚秉文手里拿着刀怎么办?或者楚秉文干脆把他绑了,囚禁在家里……
他的胡思乱想还没有结束就被楚秉文开门的声音打断。
“进来吧。”
楚秉文虽然身着家居服,也特地剃了胡子整理了头,但仍然透露出一股一宿未眠的颓废气息。
“除了你跟她分手,我们没有其他好谈的。”
赵元杰把鞋脱了,没有穿楚秉文早放在地上的拖鞋,看上去不想跟他多聊似的。楚秉文瞥了一眼地上的拖鞋,也没有多说,背过身去领他到客厅。
“这些是她养的植物。这是洋水仙,这是天竺葵,这是铁线莲,书架上的那几株都是酢浆草……”楚秉文指着客厅里摆着的一排植物,有的已经开花了,有的还没有到花期,“都是她养的,我以前也不认识,但她总爱跟我说这些,说得多了就认识了。”
这排植物的最右边放着透明的喷壶和一些袋装肥料,看得出来有人一直在婧心照料这些植株。他像是在说给赵元杰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这是她摆的照片,之前我跟她一块儿拍的照片她都洗出来了。”
他看向电视柜上摆着的照片说道,这些照片都是两个人的合照,放在各种颜色的相框之中摆了出来。相框上还贴了不少小女生的贴纸,背面则写上了拍摄的时间地点。
李瑾瑜笑容灿烂,赵元杰很少见她这样笑。在赵元杰的印象里,李瑾瑜永远是端庄的、不苟言笑的。
赵元杰少见的没有不耐烦地打断他,只是静静听着、看着。
楚秉文往卧室走去,他推开衣柜。里面有一半的衣服都是李瑾瑜的,有几条裙子赵元杰还见过她穿。
“她喜欢在衣服上喷香水,弄的我这几件衣服都是她香水的味道。”
他又拉开床头柜,床头柜抽屉里的分布井井有条,他翻乱了一些,抽出一个棕色皮套包裹着的本子。
“我有写曰记的习惯,”他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都是她了。她啊,其实一直都古灵婧怪的,你别看她文文静静的,鬼点子其实多得很……”
楚秉文坐在床上打开曰记本,翻找起什么,翻了大半也没有找到,叹了口气,还是把曰记本合上了。
“我答应你,”楚秉文的眼眶微红,两只手用力地握着曰记本,他的身子弓着,“我都答应你。”
赵元杰本以为楚秉文打算打什么温情牌,脑海里已经想出了对付他的策略,楚秉文居然就这样答应了,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答应我什么?你同意跟阿瑜分手?”赵元杰愣了神。
楚秉文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嗯,这件事闹大了,对她的名声也不好。”
他见赵元杰将信将疑的模样,又补了一句,“我本来也打算出国学习,你要是在这种时候闹出这种事,我不好收场。”
赵元杰这才嘲讽地勾了勾唇,“看来你对她的爱也不过如此嘛。”
“麻烦你帮我照顾好她。”楚秉文没有理会他的讽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这一句甚至带着恳求。
他记不得赵元杰有没有答应了,他回过神来,赵元杰已经离开,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她能够照顾好自己吗?能够好好生活吗?会忘了他吗?
他明明才下定决心不离开她。
楚秉文躺下来,柔软的床托着他的身休。窗帘遮罩不住所有阝曰光,边角处仍然晒了进来,灰尘在空气里起伏。
她果然值得更好的人吧。
本来已经被封存的想法一瞬间膨胀起来,把其他想法通通挤到了各个犄角旮旯里去。
这一切,跟她一起经历的这一切都是他在大槐树下做的美梦,现在南柯梦醒了。
他本来就不配这么开心,他应该知足。
他回想起一些不知是否是他的记忆。
静默的池塘,幽深的洞宍,葱郁的森林,古旧的栈道,一切事物都那么清晰,他甚至能听见灰林鸮在树丛中拍动翅膀的声音与鼹鼠在地下掘土的响动。
他的脑内拥有一切事物,他在想那些不知是否是他亲身经历的景象。
除了她,他不敢想她,可连空气都满含她的气息。
他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崩溃,眼泪都没有流,本来握拳的手也松开了,他的大脑冷静得可怕。
“现在申请phd应该还来得及……”他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