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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磨剪子、戗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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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剪子嘞,戗菜刀……磨剪子来,戗菜刀……”大街上传来悠扬的吆喝声。这吆喝声仿佛歌声,拖着长腔,带着余韵,婉转悦耳,越过短墙,穿林过户,在寂静里响彻大半个村庄。

午后的斜阳,正把村子涂成一幅画。

“啥叫戗菜刀?”我问母亲。磨剪子我知道,戗菜刀就不懂了。

“就是磨刀,叫法不一样。”母亲回答,接着她说,“正好,我的剪子不快了,刀也切不动了,你拿去让人磨一磨,一会儿我去付钱。”

“我不去!”一说要跟人打交道,我先塌了半截儿,心“砰砰”跳着,手足无措。

“真是窝门上的汉子!”母亲叹道,甩下我带着剪子和菜刀走出门去。我对戗菜刀很好奇,趁母亲不注意,悄悄跟在她屁股后面。

“你跟来干啥!旁人不来,你也不来,旁人来了,你也跟上!”母亲训斥着。我尴尬地笑笑,红着脸依旧跟着。

“磨磨剪子,再戗下菜刀。”母亲将手中的物件递给磨刀人。磨刀人是走着来的,扛着一只条凳,手里提一只水罐。头戴一。从小玩剪刀,凭声音和感觉就知道磨得好坏。

好的磨刀人,能赋予刀新的生命。

我也接过剪刀,端详半天,也扯过碎布,装模作样地试剪,碎布应声成为两截。“磨得好!”我也说。

“小心!”磨刀人和母亲齐声说,之后被我的煞有介事逗笑了。

磨刀人擎起菜刀并未直接上磨刀石,而是转过身去,依旧跨坐在条凳上。原来条凳的那头放有一个斜梯形的枕木,还有一只固定在上面的铁环。磨刀人将刀柄插入铁环,底下垫上斜形枕木,菜刀则平稳地斜躺在那里。

磨刀人弯腰从袋里取出一个弓形的铁制器具,中部嵌着一枚钢铲,整个器具锈迹斑斑,唯有钢铲的锋刃是雪亮的。他手执器具的两端,将锋刃对着菜刀锋刃的上方用力铲去,一层层薄薄的铁片仿佛刨花一样落到地上。

我很好奇,原来,菜刀也可以像木块一样,被刨刀刨削刨平。在我看来,两者都是铁器,以铁削铁,并如此之快,这超越了我的认知能力。

“为什么对菜刀这么做?还用磨吗?”我问磨刀人。

“当然得磨,不过先得铲削一下。剪刀的刃口是陡峭的,所以只磨不削。菜刀不一样,刃口必须薄而光滑,所以先削再磨。才能‘以无厚入有间’嘛!”磨刀人回答。

“啥叫‘以无厚入有间’?”我问。磨刀人没有回答,他又沉默不语了,专心戗刀,然后转身磨刀,原来锈迹斑斑的刃口变得雪亮起来。磨刀人擦净菜刀,举在空中,屈起手指,在刃口上弹了一下。

“嘣”,那声响如虎啸龙吟一般。磨刀人笑了,他将菜刀的刀把递到我手里。接过菜刀时,我抬头望了他一眼,他花白的头发从帽沿里伸出来,脸上满是皱纹,两只眼睛却闪着亮光儿。

“好了,拿回去用吧,保证两年内都是锋利的。”他说道。

自从那之后,我迷上了磨刀,淘涣了一块青砖,又找了一只废弃锈蚀的镰刀头,支起青砖当作磨刀石,淋上点水,磨起那把镰刀头来。磨了几下就腰酸腿疼,手指上起了一个水泡,我沮丧了。

斜对门的张洪广推门走了进来,笑嘻嘻地望着我。

“听到磨刀声,原来是你在磨镰刀。”他说。

“是啊,”我说,“我怎么也磨不好这把镰刀。”

“没事儿玩这个干嘛,不如我教你做收音机?”他说。

“收音机?”听到这个我兴奋了。之前在旧学校里,我看到张朋君、吴大店和张洪广一块儿做过收音机,他们站在学校破旧的窗台下,手拿着一个很不像样的东西,炫耀地捂在耳朵上听着,边听边兴奋地叫喊着,原来那就是他们一起制作的收音机。“好啊!”我扔掉镰刀说。

说干就干,我们找了一只圆形铁盒子,均匀地缠绕上漆包线,将一块磁铁绑在上面,接出一条长长的铝线挂到房檐上,再接一根地线插到土里,然后张洪广拍拍手,说“收音机”制作完成了。他拿着“收音机”凑到耳朵上,东转转,西转转,搜寻着信号。

“有了,”他突然说,“你来听听。”

我接过“收音机”,也凑到耳朵上,仔细地听着,那声音尖尖细细的,偶尔像被挤了一样,有歌声、评戏还有播报,杂乱地凑在一处。

张洪广回家去了,我抱着那个黑乎乎的“收音机”听到晚上也没听到一个正儿八经的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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