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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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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安踏着宵禁的鼓声回到郑府,诸事不管,只找素戴。见了人,三两句将所遇之事说了,便拉着她到存放妆资的廊屋挑东西。素戴自然支持主人行善事,但她倒也说了件稀罕事,崔氏的稀罕事。

“娘子走后不久,大夫人带着阿春亲自送了两大箱子东西来,说是让我们带回襄阳,聊表心意。她送就送吧,不过依个礼,又何劳她亲自来?娘子嫁过来这么久,她几时亲自来过?还有那阿春,见娘子不在,说话时眼睛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就好像是来赏赐我们似的!”

素戴讲述得生动,又抑扬顿挫的,云安听了忍不住大笑:“一个狗仗人势的老东西也值得为她动气?你想啊,我进出府里也没遮掩,她们能不知道?就是故意趁我不在才来的!否则便像你说的,这几个月,她何曾亲自来过?”

“嗯……倒也是这理。”素戴不及云安活络,这时才想明白,缓缓又道:“可娘子不在,她们至多逞个口舌,又图什么呢?”

云安又是耸肩一笑,屈起食指在素戴额上轻轻敲了下:“就图逞口舌呗!我不去招惹她,她抓住个正当的机会还不来臊臊我?那她这个主母、长嫂,还有什么威风可言?况且我要是在场,又哪里有她耍威风的地方?我猜,她除了送礼,一定拿我总出门说事了吧?”

“对对对!”云安一猜即中,惊得素戴睁圆了眼睛,心底是愈加佩服,“那时二公子也出来迎她,她就是当着二公子说的!她说娘子年轻,玩心重些也无妨,只是嫁了人还是不同些,总出门,还不带侍从,不安全不说,也不成个体统。摆得一副善意大方的态度,只是我听起来,未太刻意了。”

云安既能猜到崔氏挑拨,对其所言也并不在意,反而更加觉得崔氏色厉内荏,兴得风却翻不起浪。“那二郎怎么说?难不成听进去了,生气了?”

一提郑梦观,素戴却皱起了眉头:“二公子素来举动沉静,有什么脸上也看不出来。送走了大夫人,他只是问我娘子去哪里了,好像都不知道娘子原不在家。”

“哦,他起得早,我起来时他都在书房了,我便没特意告诉他。”崔氏没让云安介怀,反是听到此处,她脸上的笑渐渐了,“我们先忙完,晚上我自己和他说。”

于是,主仆二人仔细挑拣,一二时辰间,拨出三箱金银现钱,并十数奁珠翠首饰,拢共所值数千金不止。虽如此,也不过空出小半间廊屋,剩余妆资还是丰厚。

不过,因出了崔氏挑拨之事,二郎也态度不明,云安掂量着,决定把运送捐资的事交给素戴,自己则稍避嫌疑。素戴是个妥帖人,一遍就记牢了云安的交代:时辰地点,穿着男装,不必同那些人多讲;更重要的是,出府时防着长房的人,未他们不忖度,还以为云安拿郑家的钱乱挥霍,颠倒黑白,徒生繁琐。

了了这桩大事,云安已是饥肠辘辘,白天那顿虽吃得多,也早消耗尽了。可她又想到郑二郎那处,两两相权,终究随意吃了两口汤饼,而后直奔寝房。

……

东面廊屋便就在人境院的东边,也是正屋之东,有一长廊相接,着实不远。云安心里揣着事,一路闷头小跑,却谁知,眼见就到了透着亮光的屋门,不防猛一下,竟满头满脸撞在了什么上头,不硬不软,不像门板。

还来不及吃痛,云安被自己的冲劲反弹了回去,而脚步慌促间,倒又没栽倒下去,耳边只听:“当心!”

这两个字原本平常,在这时却有激荡魂灵之效。云安惊觉抬头,对上了一张意外又不必意外的脸——她整个人贴在了郑梦观的胸膛,而腰间紧紧环住她的,是这人一双有力的手臂。

云安被郑梦观抱在了怀里,丈夫将妻子抱在了怀里。

“什么事急得这样?可有伤到?”云安这里神魂驰荡,勉强站好,话是不会说的了,可郑二郎却自自然然地开了口,说着又低头往云安腿脚查看,也到此时才松开了怀抱。

“云安?”见小丫头发怔得厉害,脸颊也不觉红透,二郎倒不明白,边唤便皱紧了眉头,“云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二郎近乎急迫的关怀并非没有进到云安的心里,她只是再想另一个问题:为什么一个无意的冲撞所致的拥抱,竟会让她如此……如此沉迷呢?云安迷失在那一瞬的动荡中了。

“没事,我,我就是赶着要见你的。”许久,云安恍恍惚惚地回了一声,眼波微颤,泛着一种她从未有过的怯生生的光泽。

终于等到了云安开口,二郎大松了一口气,问道:“为何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遇到金吾卫巡街,为难你了?”

云安生就一副急性子,素来反应也灵敏,可现在却还不能集中神。她的目光从二郎脸上低下来,缓缓挪移到了她方才靠过的胸膛:“我撞疼你了吧?对不起。”

小丫头能有多少斤两?郑梦观根本不觉什么,但听这话音轻轻软软,心里也莫名跟着发软:“我一直在等你,久不见你回来,正准备出门去寻,恰巧才碰撞了。这不是谁的错,我也没事。”

云安也知是赶巧了,只是心意起伏,也不便与二郎明言,索性罢了,混沌地点了点头:

“我宵禁前就回来了,只是与素戴有话说,她也告诉我长嫂来过的事了。我从前便不喜拘束,如今一时也难改,今早又没想着同你讲一句,都算是我的错吧,你们也消消气。”

来之前,云安是不辨二郎的态度,可闹了这一通,再听他说要去找自己,便认定二郎是心怀不满的了。然则,一语未了,二郎却反摇着头笑开了,毫无不悦之色。

“云安,我没有生气,长嫂也只是担忧之意。我早和你说过,你和修吾同庚,长嫂看你和看自己的孩子是一样的,是会更加善待你的。你不要在意,更不必见外。”

与崔氏的刻意挑拨相反,郑梦观并不觉得云安有多出格,反而认为她是尚未适应这里的日子,与郑家还分内外。只看她从来不使唤郑家的婢仆,所有的事都叫素戴去做便可知了。

不过,郑梦观也更理解云安。她和小妹郑濡年纪相仿,却远离父母故乡嫁到了陌生的洛阳,不成日思乡伤怀,还能笑能乐,已非属容易。若换成郑濡,就算是几十里外的邻郡,恐怕也是呆不住的。将心比心,将人比人,道理简单得很。

“多谢。”二郎的善意将崔氏的恶意抵消了,云安再也无须解释,点了点头,轻飘飘带过略显干涩的谢意。

夜又深了一更,夫妻进房各自盥漱更衣,二郎在外室,及见侍女端水出来,禀报云安事毕才慢慢进去。自云安住进来那日起便是如此,夫妻除了同榻,毫未逾越男女之礼。

“还不睡吗?”

抬眼见云安抱着自己的枕头发愣,并不像许多时候都是直接睡下,二郎随口问了声。云安闻声举目,先望见一身雪白的衣袍,然后才是那双萧肃清明的眉眼,她说:

“我在等你啊。”

等,这话方才门前二郎才对云安说过,可现在都在屋里,她怎么倒这样说?似有流连之意,她从来没这样过。

“是不是还有话没说完?”二郎回想门前的情形,这丫头好像是没说几句,便掂量着问她,一面也上了榻,在她对面盘坐。

“呃……”然而,小丫头也搞不清自己算什么心境,那一抱约莫把她给抱傻了,“你,真的不疼吗?我很莽撞的,从小就是。”半天,她小心翼翼地寻了这个由头,脸蹭着枕头,却暗暗发热。

“你怎么还在想这个?”郑梦观预备着是件要紧事,或是关于回襄阳的,哪知是这个根本不算事的事,而且都已经解释过了。“你跑来时我也在往外走,身上是使力气的,难道我的力气还不如你么?”

看二郎虽然耐心,却又一脸忍笑的样子,云安颇觉尴尬,毕竟她也是没话找话。“那么,其实就是,”她还想给自己圆个场,眼帘忽闪忽闪的,却又显得心神不宁起来——

“就是我记得你不喜欢我碰你,百子帐那夜我要给你脱衣裳你也不让,刚才我都趴你身上了,所以就想问你,你……还……讨不……讨厌……我……”

这话,如散珠一般,先急后缓,最后零星的几颗反复弹跳,渐渐无力,没了声响,也不知滚到了何处。

云安懵了,这又是从何想起来的话呢?百子帐中的心境与此刻的情状诚然是不太一样,不可相提并论的。

至于那位听者,却比言者更甚。他似乎陷入了一场极为艰难的辩论,对手的言论太过完美,他一瞬间失去了机变的能力,也找不到任何反驳的依据。

夫妻二人就这么石像般对坐到了下一个更次。

“二郎,是我多嘴了。”

终究是口无遮拦的人先主动。云安愧疚地说完,又着意向后腾挪,好似一待二郎回过神,就会把她赶走。可二郎反却一惊,喉结用力咽动了一下,抬起了头:

“不要紧,不要紧。”

究竟要不要紧,究竟在想什么,两个人各有退让便再也没有“僵持”下去。只是,熄了灯,背对躺下,两人也难入眠。

云安是后悔,是懊恼,明明可以直接睡觉,什么事就都过去了,可偏偏没管住自己的嘴,说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话。

郑二郎则不同,他在反思,就反思百子帐里和如今的情形。那时的抵触情绪变了,变得他自己都感觉不到,见云安要跌倒就不管不顾地抱住了她,没有男女之防,只是担心。

只是担心。

……

云安熬到五更才迷糊睡去,再有知觉时已是日上三竿了。郑梦观毫无意外是不在的,榻前等候的只有素戴。窗外不时传来戏笑声,云安倒听得出来,是郑濡。

“小娘子一清早就来了,说大夫人准她两天假,等二公子和娘子回襄阳了再去学规矩。”

见云安注意外头,素戴笑着说了一回缘故。云安略一颔首,披衣起身,走到窗台边:“我也多日不同她玩了,你怎么不叫我?”

“小娘子来时倒是我先遇见的,只是二公子忽然出来,说你睡得正浓,不让她吵你,然后就一直带着她在水亭里消遣呢。”

素戴说话的同时,云安将窗子推开了半扇,所见果如其言。郑梦观坐在石凳上,郑濡却不安闲,一时依在兄长膝前,一下又绕到他身后,上蹿下跳地捉弄,还随手摘了花挂在哥哥耳上。但无论怎样,郑二郎都乐意受着,宠溺之情溢于言表。

这是云安第一回碰见他们兄妹相处,上一回有所体会还是在二郎的话里,他叫云安护郑濡周全,别让她失于大意。

“真好啊。”云安不自禁地感叹。

“是好,这小娘子就是郑家的宝贝,都让着她,宠着她。”素戴随在云安身后,自也瞧见了窗外情形,“尤其是二公子,还有个缘故,娘子可听说过?”

“什么?你又听说什么了?”云安不如素戴时常在府里走动,各样消息便也不及她灵通,一听了满心好奇。

“小娘子是二公子带大的。”素戴也没卖关子,揽过云安,将她推到妆台前,边侍奉梳洗边讲:

“先侯和先夫人前后病逝,小娘子才两岁,还不记事呢。大公子袭了爵,忙于外务,大夫人成了主母,也要照应整个府上,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能时时看顾。云夫人也有自己的儿女,况是庶母,不好插手。所以,只有二公子算是闲人,又是嫡亲的同胞兄妹,读书之余便就照料小妹。小娘子八岁之前就住在人境院的北厢房,学书学字也都是二公子亲自教的。”

云安由来羡慕他们的兄妹之情,这番往事便更让她生出一种深切的向往。她不由地联想自身,虽是跟着亲娘长大的,十四年间寸步未离,可……

“对了,昨晚二公子怎么说?娘子解释了吗?”

不知其间停歇了多久,思绪平息之后,素戴已经另起了话端。只是,这个话端也不大好说。

“解释了,他没怎么说,后来就更衣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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