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错过秋试
沈怀瑾静默地坐在桌边,不动声色。
“此乃沉水香,能盖过一切的血腥味。”林含章将软木塞又塞回那瓷瓶中,“臣那时夜里动刑,第二日又得见子衿,只好一日复一日地用此香。”
“竟是真是没有让她觉察出来,”林含章将指腹落在光滑的壁身,摩挲了一阵,“之所以会开始此香,乃是不想吓着她。彼时子衿年纪尚小,我唯恐会因为此事,与她闹得分生。”
沈怀瑾头一回见他如此絮絮叨叨,故而也并未拦他,况且他亦想知道有关当年的细枝末节,林含章难得有兴致与他说,他自然不会拒绝。
“王爷今夜,就令这香一直燃着罢,”林含章却是话锋一转,“这香须过上一夜才有效果,若今夜子衿待在你房中,王爷想好如何与她解释了么?”
沈怀瑾垂着眸子,“她不是当年那个小丫头了,也该开始接纳这些残暴血腥的事情了。你这般护着她,若她日后想起曾经发生的那些事,该如何自处?”
而他身在帝王家,更是从小便亲眼瞧见了无数肮脏见不得光的事情,从皇后亲手逼死丽妃、桐妃,再到下药将舒妃腹中的胎儿药死,令他从小便将一个道理铭刻于心——
浊世间,知恶,才能防恶。
泰安书院。
阿泉被苏子衿撞破逍遥于醉花楼之后,整个人便收敛了不少。他本就没有花天酒地的恶习,那几日也不过是被怒气冲昏了头脑,才会做出如此不可理喻之事。
错过秋试已是十分可惜,故而待冷静下来,便日日住在泰安书院了。知晓他想要于此处安心备考,来年秋试再战,苏子衿便替他付了一整年的学宿费。
至于阿菁,苏子衿是抱着非带回去不可的念头。
让他二人各自冷静一段时日,届时若是阿菁有意再上京来寻他,她也不会阻拦。
苏子衿早早便替她赎了身,这些时日是阿菁自己坚持住在浪子馆的,也不知是在等阿泉主动来寻她还是作甚,只是赖着不肯走,亦说不出原因来。
可不论如何,她身子已是大好了。先前本就小产,后面又闹出了不大不小的动静,又蜗居在浪子馆无人问津,只是有几个好心的姑娘会偶尔过来送她些吃食。
苏子衿仍旧是不死心地去了趟浪子馆,却是见阿菁已在收拾行装,不由得惊了一惊,“这是作甚?”
阿菁惭愧地低下头,“前些时日我动了轻生之念,若非寨主及时寻到我,又悉心照料数日,阿菁想必已是地府亡魂了。眼下我与阿泉均是仰仗寨主才得以存活,阿菁……不愿再给寨主添麻烦了。”
苏子衿心中微喜,“所以这是打算与我回幽州了?”
阿菁点了点头,“是。阿泉既不愿回去,也正好了却我心中一桩事,京城不大,我若留在此处,终归与他有相见之日,不若回了幽州。待他明年秋试高中,留在京城任官,正好此生不再相见,老死不相往来。”
苏子衿啼笑皆非,“原来你是做的这个打算。”
她忍不住将实情告诉她,“阿泉决计留在京城的书院中备考,兴许得等明年秋试才能回幽州了。可他并不打算在京城任官,说若是高中之后,便向皇上请书,于幽州兴办书院,彼时屠龙寨也会有书院,便不必往山下跑了。”
冬日天寒地冻,山路一旦落雪冻上,便是极容易跌倒人的。故而每每下过雪,苏子衿都要组织村内的青年壮汉,拎着铲子将山路上的积雪清理地干干净净,再铺上一层茅草,唯恐打滑。
阿菁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仍在自顾自的收拾着东西,可是她颤抖的双手却是出卖了她的内心。
苏子衿不欲揭穿她,只走出门,寻了蓝蝶来说此事。
蓝蝶正在屋内梳妆打扮,见苏子衿推门而入,忙起身朝她走来,“苏姑娘寻我何事?”
苏子衿道:“我要带阿菁回去了,多谢你这些时日的照拂。”
蓝蝶弯了弯眼角,“如此小事,何足挂齿。”
苏子衿沉默片刻,又抬眸道:“子衿还有一事想请蓝姑娘保密。”
“苏姑娘请说。”
“日后无论何人问起阿菁,还请蓝姑娘道一声‘不认得此人’。”苏子衿之所以如此窘迫,乃是因为这话语中似乎有几分瞧不起风尘女子的意思。
蓝蝶沉默了一番,苦笑道:“苏姑娘既如此吩咐,蓝蝶自会应承下来。可若问的是浪子馆的其他人,蓝蝶便是帮不上忙了。”
苏子衿点了点头,“你是浪子馆的主人,若是有人调查她,自然会过来与你对证,届时还请蓝姑娘记得今日之约。”
蓝蝶点了点头,“蓝蝶自当守约。”
言罢,苏子衿便出了屋,铁牛的马车侯在门外。
阿菁早已上了马车,安安静静地侯在车上,“寨主,我们这是去哪?”
“先去荣禄客栈。”
将阿菁安置在自己房中,苏子衿又马不停蹄地去接年懿。
又是赶上下学时间,苏子衿这回仍旧是等到人尽数走光,才进的门。
年懿果不其然又在听周临楼讲学,苏子衿听了几句,稚嫩的嗓音冰冰凉凉的,却是出奇的悦耳,遣词造句又是讲究,怪不得年懿会如此崇拜此人。
周临楼拿书的手骤然一顿,转身回眸过去,不见那明艳绯衣,便只是欠身行礼,“大人。”
她今日着的裙装,年懿竟是未能认出来,直至周临楼称呼,又仔细辨认了几秒,这才大吃一惊,“苏哥哥?”
他的表情有几分哭笑不得,却又是竭力在忍着,只上前怯怯惶惶地问道:“哥哥怎么打扮成这副模样过来了?”
周临楼低声咳了一嗓子,低声提醒他,“她原本就是女子。”
年懿这才反应过来,白嫩豆腐般的双颊咻得染上一抹粉红,一时间竟是连对视也不敢了,只低下头来。
苏子衿噗嗤笑出声来,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我们该回幽州了。”言罢眸底含笑地看了一眼周临楼,“饯行之事可了了?”
那记清淡的目光扫了过来,像是春光在她面上拂了一周,惹得苏子衿心中竟是毛毛躁躁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