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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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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谷竹海前,明朗见到站在小径前的南昱。

“南师弟,怎么不进去?”

南昱望着前方不语,往日竹海小路,此刻却是荆棘密布,而这些明朗显然看不到。深吸一口气,迈步往梅苑走去。

明朗奇怪的看着南昱走得东倒西歪,今日他这是怎么了?再一细看,张口惊呼:“荆棘符阵!”

南昱的足底,俨然扎满了利刺,自己却安然无恙,这是?明朗不可置信的望了前方一眼,师父这是,只对南昱布下的荆棘符吗?

南昱一言不发,走着走着,突然脱下靴子,光脚踩地前行。利刺毫不含糊的扎进肉里,真真切切的痛,留下一步步血红脚印。

“南昱,别走了,这可不是假的,这荆棘路可是真材实料,你会受伤的。”明朗大惊失色,这是在干什么啊,师父为何要这么做啊?

南昱咬唇定定的看着前方。

你生气了吗?还是失望了?你再也不想见到我了吗?

可我想见你,想的发疯。

如果这是你给我路,我走便是。

别说遍地荆棘,哪怕是刀山火海,只要对面是你,只要是你,我就一定会过去。

豆大的汗珠从他脸上不断滴下,脚底钻心的疼痛并没有让他停下倔强前行。

风之夕,我知道你对我失望了,你可以不信我,你可以打我,骂我,但你不能不见我。

脚底的鲜血不断溢出,看得明朗心惊肉跳,南昱脸色煞白仍旧一步一步,困难的向着梅苑的方向迈进。

我想不明白为何会这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也许从遇见你,就注定了我这一生唯一的路,就是去到你身边的路。

我不想回头了。

南昱咬着牙脚步颤抖。

风之夕,从此刻起,我把命交给你,你要如何糟践,都随你。

“师父,快撤了符咒吧!”明朗不忍看南昱那鲜血淋漓的双脚。

“别撤!”南昱忽地大喊,瞪眼屋里那灯发泄一般:“师叔,你最好呆那别动,你等着我。这条路,我死也会走完。”

屋子里无声无息,风之夕负手背对屋外站着,他不明白自己的怒意来自何处,南谷虽有戒色清规,可南昱严格来说都不是内门弟子,他不在宗门即不受规矩所控,顶多也就受个招妓□□的杖责,那也是宗门之事,他是陵光君的徒弟,由他去罚,轮不着风之夕,他只能将他拦在梅苑之外,眼不见为净。

南昱的脚步伴随着刺痛扎在他心里越来越近,他却越来越慌,他怕他真的走过来了,又怕他受不住那满地的荆棘,南昱的胡作非为已经超出了风之夕能应对的范畴,撤了阵法他不知道南昱进来会做什么,不撤他又没有其他办法拦住他。

明朗看着南昱艰难的一步一步往前走,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想拉住却又被南昱甩开,可这么下去也不是回事啊!

利刺越发尖锐,“扑哧”一声,一根利刺穿破南昱的脚背,痛得他一个踉跄,站立不稳之际以手撑地,瞬间掌心又被刺穿,鲜血涌出。

明朗上前扶住,被南昱伸手一挡,又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吃力的迈着血肉模糊的双脚缓步前行,每走一步,都痛得眼冒金星,很快汗水将衣衫湿透。

“南昱,再走下去你的脚就废了!”明朗大喊道,又朝着梅苑里哀求:“师父... ...

雨后的竹林小径带着刺骨的寒凉,唯一让脚上有些暖意的是不断冒出的鲜血。

“明师兄,我... ...没事... ...”南昱痛得浑身发抖,已经快说不出话:“我... ...愿意走,我想... ..过去... ...”

突然感觉脚下利刺消失,望向梅苑的视线却越发模糊,意识一糊... ...

迷糊中,一片冰凉伴着刺痛从脚底传来,一阵似曾相识的触感,随着极其轻柔的手指动作,将药膏缓缓抹在自己的脚底。

南昱尝试着睁开眼,双脚被那双手包扎好,随着脚边的人影晃动,一阵熟悉的梅香传来,南昱又紧闭住了双眼。

床前的人移步过来,拉起自己的手,,手被他用温热的帕子仔细的擦洗着。随后掌心冰凉的药膏被轻柔的抹上,一圈圈的布条缠绕在手掌上。

南昱紧闭双眼感受着这份珍贵的温柔,眼角却关不住泪水滑下... ...

床边的人动作顿住了,一声轻叹后,眼角被冰凉的手指抚住。

在那只手将要抽离开时,南昱再也顾不得受伤的手,将床前的人紧紧抱住。

“师叔,我没有!”南昱控制不住的情绪奔涌:“我未曾与那些女子如何,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是因为我... ...”

风之夕无心听他所言,正欲挣脱,却再次被身后的人紧紧抱住,头靠在自己肩上:“之夕... ...”

风之夕浑身一震,此刻的南昱像变了个人一般,靠着他的身体在颤抖,声音哑涩:“风之夕... ...”

风之夕轻轻转头,看到南昱下巴靠在自己的肩上,双目紧闭,睫毛被泪水打湿成几绺,心里一紧,再不忍挣脱。

“别这样对我,别推开我!”耳畔传来南昱的哽咽:“我真的... ...快受不住了!”

风之夕深吸了一口气,紧锁双眉,屋内一片沉默,心却喧闹不止。

过了许久,身后的人情绪平复,风之夕才轻声说道:“你究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风之夕其实说的是他不该冒冒失失的去趟那条路,让自己受那么重的伤。

可南昱会错了意:“我知道。以前我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师叔权当我是胡言乱语。可现在,我再清楚不过了,我对师叔,我对你风之夕... ...有了非分之想!从今往后,我无法再把你只当师叔了,我... ...”

“住口!”风之夕突然挣脱起身,背对而立:“不要说了,万万不可!将那些想法回去吧,我就当你... ...什么都没说过。”

南昱仰头一阵苦笑:“不回了!”

风之夕沉默不语,始终没有回头。

“师叔,”南昱沙哑道:“可否转头看我,告诉我,你对我一点想法都没有!”

“没有!”风之夕的声音虽毫无情绪,一如既往的冷静,可心里已经过不了想法,堵得头晕:“你简直是疯了!”

“哈哈哈!”南昱笑中带泪,看着自己双脚,大声喊道:“好,你没有!你就继续骗你自己,你对我好没有别的,是我一厢情愿。你解下那梅花香囊想要给我,却因为平阳的出现,你了回去。你没有!就因为看到我府中几名女子,就为我布下荆棘之路。师叔,你火气还真大啊!我究竟犯了什么错,你要如此待我?”

风之夕的背影微微颤抖,极尽所能的想出了几句话:“真是荒唐至极!这是离经叛道,伤风败俗!”仿佛是从门规里背下来的一般。

“说得好!”南昱重重的点着头:“我离经叛道,还有辱宗门,师叔此刻定是觉得我禽兽不如吧?我罔顾伦常,恬不知耻,我... ...”

“够了!”风之夕怒喝道:“将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回去。”

“若我不听呢!”南昱盯着他始终不肯转身的背影:“师叔该当如何?将我逐出宗门吗?”

风之夕袖中的双手紧握,深吸了一口气后走出房门:“好好养伤,我让明朗来照顾你!”

“风之夕!”身后南昱的喊声传来:“我不回了!”

风之夕近乎仓皇出了竹屋,呆立半晌,心绪难平。

回梅苑的路上,已干的血迹依旧触目惊心。

“你没有!你只是看到我府中有几名女子,就要为我布下荆棘之路!”

“... ...这条路,我死也会走完。”

风之夕踏着那斑斑血印,莫名的刺心之痛传来。

南宫昱,你就是个疯子!

风之夕,你又何德何能?

是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还是有什么行为让他误会了?为何会让南昱对自己产生了这样的想法,风之夕觉得脑子都快不够用了,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能这样,这是不伦,不行!

南昱提起的那股劲终于泄了,也不知道自己在屋里坐了多久,夜色上来时,明朗来给他换了药。

风之夕再也没来过。

无论面对什么事,南昱从不会缺少勇气,迈出第一步对他来说并不难,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也不难。一股脑的将心里的话不计后果的说了,尽管知道风之夕会是怎样的反应,他也将这段时间的憋闷发泄完了,心里既敞亮又很空,嗖嗖的灌进心来的冷风吹得一阵松快。

痛快之后的行为会带来什么后果他不知道,以后与风之夕之间将怎么相处他也顾不得,他怕的是自己说得不够清楚,意思没有表达明白,将这颗心坦坦荡荡的放在那个人面前,护持也罢,践踏也好,都是他合该受着的。

数日之后,赤炎殿中。

“明朗,你师父还是闭门不出吗,可是身体有恙?对了,南昱呢,伤势如何?”

明朗点点头:“南师弟好得差不多了,师父给用了自制雪灵创伤膏,能下床走路了。”

陵光君放心的点了点头:“还是罚得重了些,不就是点酒色之事嘛,年轻气盛的嘛,难。唉!浣溪君太严苛了些。”

明朗不作评论。

这几日无论的在梅苑,风之夕一脸沉色;还是去竹屋为南昱换药,他的表情木然。都让明朗觉得当中定是发生了极其严重之事,此事定不仅仅是因为南昱府上的那几个风月女子。

“去东岭游学的弟子名单定了吗?”陵光君问道。

“嗯,定了。”明朗将高修弟子的名录递给明却:“今日我去竹屋和南师弟说起此事,他想去东岭,父亲觉得如何?”

“好啊!”陵光君眉头一挑:“游学是好事,多出去长长见识也好。就是不知道浣溪君舍不舍得了,是南昱自己和你说的?”

明朗点头。

此事南昱交代过,不必让浣溪君知晓,可他始终觉得不说不行,再怎么说风之夕是自己的师父,断不能将此事隐瞒不报。

梅苑内,风之夕听闻明朗之话后面色一沉,沉默了一会:“他.. ...自己要去的?”

“南师弟已经禀明父亲,并将自己的名字加入游学名单了,此去一共六人,南师弟和久荣师弟均在其中,还有一名破格升为高修的弟子。”

风之夕低头不语。

“师父!”明朗欲言又止:“游学弟子明日便启程了,你要不要去和南师弟... ...”

“不必了!”风之夕转身背对明朗,从柜上取了药丸。

... ...

距离这东西,能让人心渐远,人情渐凉。

可也会让人心清目明,如同一根无形的线,那一端,系着的足跟渐行渐远,这一端系着的心事也注定高悬。

南昱走的时候,除了风之夕,宗门里熟识都相送至山门口。

陵光君千叮咛万嘱咐,如南谷这么久,第一次像一个师父的样子,为期一年的游学生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断,少年人一年一个模样,说不定回来时又变了。

南昱余光频频望回山门,那个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去年来到南谷时,骑着宝马拉着一车奇珍异宝,活像个土财主和康都城傻逼,没想到一呆就是一年,没想到真的就开始认认真真的修起行来,这是以前想都不会去想的傻事,傻吗?

物是人非事事休。

久久于梅苑中的站立之人,恍惚间似乎还能见那个嘴角挂着坏笑的俊朗少年,在院中蒙眼舞剑的模样,蹲在炉边熬粥的模样,在厨房忙碌半天,端上一桌菜托腮看着自己吃下去,满眼期待的表情,那蛮横将自己扛上床抱住的模样,那张口闭口喊着师叔的模样... ...

风之夕抚住胸口郁结,却抚不住阵阵坠落。

为什么会这样,心里为何像是被掏去一块?

一月之后,南昱的信来了,是写给明朗的。

明朗将信带到梅苑念给他听:

师兄安好:

东岭这个地方,该怎么说呢!比起南谷来说,少了几分规矩,可多了许多趣事,甚得吾心。幸得旧识林柯关照,食宿尚好,教习的师父们也没有南谷那般死板,皆很随性,时常学着学着就带着弟子出海打渔了,青龙台原来是一个岛,东岭法谈会都是在那举办的,可惜今年在西原,看不到那群帆过海的景象了。

课室理论甚少,多为实践修习。

转告南光,小黑偷跟着我跑了,不必担忧。

一切如常,师兄莫挂,代问师父安好!

南昱敬上。

明朗小心翼翼的将信折回,偷望了一眼风之夕,突然有些后悔将信带来,信中详尽问候了南谷的所有人,却只字未提风之夕,甚至连代问师叔安好这样的话都没有。

风之夕听完后,淡淡说道:“以后不必再念与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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