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伶仃的回复也异常简单：“我去上厕所的时候，看到了波哥和一对中年男女站在一起，看起来像是他的爸妈。”林逸树看着手机，他有些难过，不是因为输了顿饭给伶仃，而是为钱波难过，他没想到钱波在fighting酒吧说的笑话到今天还是那个笑话。钱波比高中变得帅了，会喝酒了，能聊天了，绩点也能在一个不错的范围，但他在爸妈面前还是被当做那个暑假不听话闹事的小孩儿，钱波甚至无从反驳就因为他爸当年的学校录取分数线比塑仁大学高个50来分。

林逸树和陆帆私聊把这事情告诉了一下他，陆帆收到了信息回他的表情只是一个无奈的表情包，一只柴犬蹲坐着眼睛望着窗子外面，倒是相当贴切。1404的两位成员这才发现很多事情他们是没办法帮忙的，他们没办法跑去和钱波的爸妈说钱波是个善良优秀的男孩，你们管得越少他就强大，也没办法和钱波说做自己啊，跟爸妈摊牌啊，人和人的交流极限永远是“你不是他”，不管是爱情还是友情。钱波和校长合影完了，林逸树的心情就在不断变差，但还好伶仃就像心有灵犀一样，抓着林逸树在聊天。比较没营养的对话，就类似于伶仃在感慨世间无常，忧愁离开国内会不会有不适应一类的小女生的抱怨，林逸树就不断地“嗯嗯啊啊”。平常伶仃这时候都会生气林逸树在敷衍她，但今天两个人都没心情在意那么多了。语言是人类宣泄情绪最重要的渠道，不管是伶仃还是林逸树，他们在等待毕业典礼进入尾声，难过而期待无一幸免。按理说这些年轻人明明经历了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毕业典礼的演练，告别这种事情应该司空见惯了。我想可能是因为大学毕业的人都是成年人了，十八岁了都不愿意也不敢哭了。

很快管理学院的队伍就轮完了，林逸树已经不在意颁奖这个流程了，他现在就在左顾右盼，他不喜欢留太多照片他需要用他的脑袋把这个场景记录下来。艺术设计学院的队伍接着上台，林逸树记住了这个方针的女孩子很多也很会打扮也很漂亮；艺术设计学院过了到建筑设计学院，好多男生很多男生脸色都不是很好，可能传言说的半夜作图做模具是真的，林逸树也记录了下来；今天最后的队伍是传播学院的，男女都很美型，但和艺术设计学院不一样是那种很正的美型，极端点就是新闻联播了。林逸树记录完了这一切想着今天的毕业典礼应该就结束了。

环节更替，主持人上台：“感谢敬爱的校长及老师，可爱的学生家长，亲爱的塑仁大学的同学们，漫长却意义非凡的毕业证书授予环节结束了，但我们毕业典礼还有些小环节，请大家再给些耐心，先让我们来看一个送给各位毕业生的视频短片。”说完这段话，主持人走上前来深深鞠了一躬，林逸树才看见主持人红了眼眶。

屏幕完全暗了下去，灯光也熄灭了。屏幕随之亮起，黑色的屏幕闪出两行字：“谨以此视频短片赠别曾在塑仁共度四年的人生的你。”台下响起了掌声，没有人说话，主持人和校长没有说话。视频开始是第一视角出现在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看来是双主角。很平淡没有配乐，林逸树坐在下面静静地看着，视频里面的两个主角就互相和宿友自我介绍，林逸树他们宿舍当时确实也是这样，陆帆正儿八经地说“我叫陆帆，大陆的陆，扬帆远航的帆。”林逸树那会还以为陆帆是个好学生。

往后的场景就是男女主第一视角体验了学校的各个记忆点，有社团排练有实验室学习有和朋友一起上课还有分别遇上一个女生和一个男生。社团林逸树还是记得的，他为了社团做活动在校外跑公关拉赞助的日子，他记得那个火锅店老板直白地问他，赞助他个学生能获得什么？林逸树鬼扯了半天老板又问了一遍，林逸树才回答客源，没人愿意听不实际的东西；上课也是有的，钱波陆帆和他在没有分专业前确实一起去上公选课，但后来就变成整个宿舍睡到十一点半下楼吃食堂，因为这样能够避开下课回来的学生；遇上的女生，遇上的女生林逸树想了几遍，恐怕只有伶仃了，其他女生不会觉得一个蹲在厕所前面向阶梯下看的人是个正常人，但伶仃是怎么想的呢？林逸树不知道。

视频往后播放，男孩女孩度过了大二大三的美好校园生活，到了大四。看视频内容男生在找工作和面试，女孩的场景开始频繁出现在图书馆，男主角要准备上班了，女主角应该是考研究生吧。林逸树看懂了，后面就到了毕业的时候了，场景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宿舍，上次是自我介绍，这次是互道珍重。动作上，男生宿舍多了几个无言的拥抱，女生宿舍几个都在哭的人在劝别人不要哭。林逸树还没有经历这个他们宿舍赶他们出去得等毕业典礼结束后，还有点回旋的余地，但他不想想象那天会是怎么样的，陆帆还会笑吗？钱波会在床上就穿好衣服下来给他一脚做告别吗？他也不知道。

终幕还是到来了，男女主角分别在他们的第一视角下走出了学校的大门，然后两个画面融合在了一起，大家这才明白男女主角原来是情侣，两个人在对方的视角下都出现了一次。视频在这对年轻男女手牵手走出校园就结束了。林逸树就在想现实可以这么美好吗？男生上班碰到的愚蠢领导和女生读研碰到的学术难题真的能够让他们坚持下去吗？没有共同圈子的爱可以维系吗？林逸树的问题不知道是问视频里面的人还是问他自己。

视频内容结束了，屏幕又亮起了一行字“不论前路如何，请心怀希望脚踏实地。”响起了最后的bgm，就是钱波早上放的《送别》，“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熟悉的词句响起，鸦雀无声人们在静听；“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唱到这里，零星有人开始跟着唱；等到“一壶浊酒尽馀欢，今宵别梦寒。”就变成了全场人齐唱的大合唱了。林逸树不知道为什么他跟着唱跟着唱，唱着唱着眼泪就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