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禁
“夫子，我把小师弟带来了。”
大师兄恭敬的说道。
周飞垂头盯着地面，双手施书院礼。
然而他的大腿却在颤抖。
同时还在不停的咽唾沫。
他甚至不敢看一眼夫子。
这间屋子平平无奇，然而却有一股极其强大的气场，周飞能明显感觉到这股气场正在与自己体内的魔气相撞。
在夫子身后，二师兄，三师兄还有四师姐都已经整齐划一的站好了。
岳辰在周飞的耳边小声的说了句保重，也滴溜溜的跑到了师兄师姐身边站好。
瞬间就剩下周飞一个人面对夫子。
这一刻他甚至有种想下跪的冲动。
好在终究是抵挡住了这股感觉。
因为他没有动不动就给人下跪的习惯，哪怕这个人是夫子。
因为倔强，因为顽强，周飞的额头已经渗出了豆大的汗水。
他的双腿肉眼可见的颤抖，他的手臂上也是青筋凸起，血管暴涨。
大师兄有些不忍，说：“夫子……”
夫子嗯了一声。
周飞身上的压力陡然间消失。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滩烂泥，根本就无法站稳，身体晃了晃后就要倒地。
大师兄一把将他捞住。
“小师弟，来见过夫子。”大师兄说话还是那么的温柔。
周飞抬起头看着大师兄，从对方的眼中他看到了鼓励，信任。
这一刹那，心里的不安恐惧慌乱等等负面情绪全部荡然无存。
周飞整理了一下衣衫，正正式式的行了个书院礼：“学生周飞，见过夫子。”
跟之前不同，这一次，周飞是盯着夫子的。
这是周飞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看到夫子。
之前都只是听人描述过。
小时候曾经有过一次碰面，然而时间终究过去太久，周飞已然连当时的情景都给忘掉。
所以这是第一次。
与想象中差距颇大。
在周飞的想象中，夫子应该是那种白须飘飘，湛然若神的人物，就好像【射雕英雄传】中的黄药师，是一个亦正亦邪的人物。
然而眼前的夫子，说普通吧，又不怎么普通，但是说出彩，又不见得有多么的出彩。
他就像是长安城中千千万万个普通老人一般。
不过身材特别的高大，就算是坐在椅子上，也跟四师姐屠弯月差不多高。
估摸着个头超过了两米！
所以夫子的手脚也显得特别的大。
周飞在观察夫子，夫子也在观察他。
这是他最新的徒弟，也是他最后的一个徒弟。
从内心深处来说，夫子对周飞非常不满意，因为在周飞的身上没有任何可见的闪光点。
他没有天赋又极其的懒惰，是在不是当学生的料子。
可是他终究还是通过了自己设下的重重考验。
夫子其实很好奇，周飞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因为是最后一次收徒，所以夫子特意加固过后山上的幻境，就希望能挑选出一个合乎自己心仪的弟子。
这次挑不到就下次，反正就是不讲究。
然而周飞这个长安第一废材，被自己断定无法修行之人，居然通过了幻境！
这让夫子如何不惊奇，甚至是怀疑呢？
后来发生的一些事儿，更是让夫子有种三观都被颠覆的感觉。
土瓦城击败皇家护卫队，降服护国神将为己用，之后随书院队伍前往草原，与马贼在草原上搏斗数天，甚至还拿出了大荒从未见过的武器。虽然之后再也没见周飞拿出来过，可是那惊鸿一瞥也足以让整个大荒为之震颤。
再后来，他与剑痴凌昭颜深入草原腹地寻找天道秘录，探究魔教山门，与永焱争斗，与楚葳蕤争斗，最终山门洞开，几人纷纷落入山门中。等到再出现，周飞已然变了个人，气海全通，继承来自温留的妖力，并且还获得了天道秘录的暗字卷。
更重要的是，他入魔了。
这些事儿随便拎出来一件都足以称得上是传奇。
现在却统统发生在周飞的身上。
莫非他就是传说中的天选之子？
夫子不相信这些，然而这些事儿又逼得他不得不信。
于是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夫子也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他先略微的试探了一下周飞的实力以及他入魔的程度，发现他的入魔程度与当年的辛止戈并无太大的差异。
“嗯？”夫子忽然察觉到周飞体内有一股很熟悉很熟悉的气息，猛的站了起来。
夫子站起来，其他师兄弟们齐刷刷的跪了下去。
“止戈？是你么？”夫子的声音罕见的有了几分颤抖。
一缕光从周飞的眉心飞了出来，飘到了夫子的掌心，然后绕着夫子的掌心转了几圈。
众人都听到了一个声音。
“夫子，我回来了。”
这是剑魔辛止戈的声音。
然后那一缕光就缓缓的变淡，直至彻底的消失。
夫子慢慢的握紧了拳头。
“恒念无死了吗？”夫子吁了口气，再度坐下，其他师兄弟又齐刷刷的站起来。
周飞还在发愣，大师兄用脚尖捅了捅他：“夫子问你话呢。”
周飞这才缓过劲来，赶忙说道：“哦……死了。”
“你的刀法从何学来。”夫子又问。
周飞说：“家传。”
夫子道：“我不喜欢撒谎的人，尤其是自己的徒弟撒谎。”
周飞连忙单膝跪地，说：“夫子明鉴，傲寒三式却是我家家传刀法。”
夫子道：“你身上有很多秘密，你是一个被笼罩在迷雾中的人，我看不透你，整个大荒怕也没有几个人能看透你。然而你现在入魔了，神殿的人会看透你，你杀了恒念无，听雪楼的人会看透你。”
周飞道：“弟子愚钝，不明白夫子话中含义，还请夫子明示。”
“去思过崖吧。”夫子说。
大师兄周身一震。
二师兄也是眉头皱起。
三师兄张了张嘴，显然是准备说点什么。
屠弯月一脸担忧的看着周飞。
岳辰脸色煞白，嘴唇微微发抖。
“还站着干什么？”夫子见周飞没动，再度开口。
周飞咬了咬牙，问道：“敢问夫子，我要思过到什么时候？”
“想清楚自身的问题，想明白了，就可以出来了。”夫子道。
“敢问夫子，我有什么问题？单单就是个入魔吗？”周飞看着夫子，质问道。“书院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看中世间规矩了，书院的规矩不是向来自成一派的么？”
周飞这是心理憋着一股火，所以才敢如此口出狂言。
他原本以为夫子回来自己找到了靠山，却不想这老头毫不留情面，一见面就先来了个下马威，接着就让自己滚去思过崖思过。
周飞倒是不怕思过，只要吃喝管够，他能在思过崖呆一辈子。
但是他不能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去思过崖。
总要弄清楚缘由。
“世间规矩也是规矩，既然已经入魔，就应该好好想清楚。”夫子说。
“可是我并非主动入魔，我身上的魔气……”周飞还要狡辩，大师兄直接跨到了他身前，挡住了他。
“夫子，会不会太严厉？”大师兄说道：“小师弟身上的魔气来源于温留，他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二师兄也跟着说：“是啊夫子，小师弟终究不是小师叔，思过崖他怕是上去了就真的下不来，我想一定还有其他办法可以解决小师弟身上的魔气。”
屠弯月跟岳辰也走到前面，齐刷刷的跪下：“恳请夫子宽大处理，给小师弟一个机会。”
最后一个走出来的是三师兄，他行了个书院礼，道：“夫子，可否还有原因，让小师弟不得不去思过崖？”
夫子的眼神从这几位脸上挨个扫过。
没有说话。
一个眼神就足够了。
最终所有人都垂下了头，默默的退到了两侧。
周飞再一次直面夫子。
他知道自己上思过崖已经是定局，所以他不在纠结要不要上去，而是想知道，怎么才能下来。
然而夫子给他的答案也没有任何改变，想清楚就能下来。
这个回答实在是太模棱两可。
什么才叫想清楚？
周飞连自己的问题都有些弄不懂，又怎么能想清楚。
他有点抓狂了。
“小四，你带周飞去思过崖。”夫子吩咐道。
岳辰叹了口气，道：“小四领命。”
周飞再无半点挣扎之意，丧气的跟在岳辰的后面离开了。
等到他俩走了之后，大师兄再度开口替周飞求情：“夫子，我还是觉得太过了。小师弟毕竟没有犯下滔天大错，就算一不小心弄死了恒念无，那也是符合规矩的，恒云哲就算心中悲痛，也不敢公开对小师弟下手。然而夫子却让小师弟去思过崖，以他的资质，我很担心他会永远下不来。”
二师兄道：“既是挑战，自然就有输赢生死，恒念无输给小师弟是他技不如人，怪不得小师弟。夫子，惩罚重了。”
夫子摊开之前触碰过辛止戈残魂的手，淡淡的说道：“这条路昔年的止戈走过，只不过现如今换了一个人走罢了。既然入魔，就得好好想清楚，否则就算躲过了恒云哲，又怎么躲得过伽蓝神殿的裁决官？周飞虽然是个废材，资质也不能算好，但是此人身上纠缠着很多因果，若是连这一关都过不去，那他就算出来，也只有死路一条。莫忘了，他还是书院的世间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