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土瓦城破
夜晚终究还是过去了。
当明日跃出地平线，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洒向大地，土瓦城的老百姓们也纷纷从睡梦中醒来。
他们当中很多人，一夜都没有睡。
因为整晚都能听见城外的马蹄声。
联军的数量已经超过了十万，有胆大的百姓曾经偷摸爬到了城墙头上看了一眼，只是一眼就被吓得两股战战，冷汗淋漓。
土瓦城的百姓跟大唐其他城市的百姓不同，他们经历过很多战场，也知道战争最佳的发动时间就是清晨，因为这是一天中守兵精神最为疲倦的时候，在这时候发动攻击，能起到闪电战的效果。
百姓都明白的道理，守兵自然也懂。
林刚从床上爬起来，双眼通红，他也几乎是一夜没有合眼，直到黎明时分才稍微迷瞪了一会，等到屋外传来第一声鸡鸣后就立刻翻身跳起来。
从水缸中舀了几瓢凉水到铜盆中，将脸放进去，憋了足足半盏茶的功夫后才抬起头，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来人。”林刚擦掉脸上的水珠，冲门外嚷嚷道。
副官立刻跑了进来。
“怎么是你？”林刚有些纳闷：“你不在城头守着，蹲在我屋外是要干嘛？”
“队长，这时候还计较这些作甚，你吩咐吧。”副官说道。
林刚打了个哈欠，让后拍拍自己的脸：“去把我的铠甲拿过来。”
“好嘞。”副官连忙跑到衣架前，取下林刚的铠甲。
林刚却摇了摇头：“不是这套。”
副官愣了一下。
“飞虎军铠甲。”林刚说道。
副官恍然大悟，放下手中的铠甲，跑去衣柜将林刚珍藏的那套飞虎军铠甲拿了出来。
这套铠甲林刚已经许久没有穿过，但是依旧光洁如新，可以看出来平时没少包养。
帮着林刚穿好这套铠甲，副官也是相当感慨。
林刚站在铜镜之前，看着自己恍然间有种陌生感觉。
“上次穿这套的铠甲的时候，将军还活着呢。”林刚说。
副官低着头，双拳微微攥紧。
“不知不觉，将军离开我们已经快三年了。”林刚说道：“想当年跟着将军，就觉得天底下没有打不过的对手，哪怕是神殿我们也跟跟他们死磕。我对不起将军，对不起你们，不能把你们带回长安了。”
副官猛的抬起头：“队长，你不要这么说，这不是你的错。”
林刚笑了：“哎呀，刚睡醒有点伤感，这不是咱们飞虎军的风格。传我命令，所有飞虎军的士兵全部穿上飞虎军铠甲，这一仗应该就是我们最后一仗。强敌环伺，但我们要告诉他，飞虎军不惧任何对手！”
“领命！”副官一把擦掉还没有淌出来的眼泪，转身跑出了屋子。
林刚抓起自己的佩刀，看着上面属于飞虎军的标记，说：“将军，我去为国守门了！你在天之灵请保佑我们吧。”
言罢，昂首挺胸的走出了房间。
林刚径直来到了城门口，这一路走来，街道两侧的民居挨个开门，百姓从屋内走出来，目送着林刚走向城门口。
土瓦城并不大，站在城头就能将整座城尽收眼底。
但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土瓦城还是相对比较繁荣的，商贾不断，流民也不断。
可现在因为战争的原因，商贾们已经纷纷撤离，流民也逃往了别的城市，唯有时代生活在此处的百姓，舍不得这片土地，最终选择与土瓦城共存亡。
林刚走到城门口，这里有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台子，林刚轻巧一跃就蹦了上去。
转过身，就看到一片黑压压的人头。
百姓已经自发的来到了城门前的这片小广场。
土瓦城所有的居民，包括守城的士兵共计两千三百余人，已经全部到齐。
林刚暗暗的吁了口气，开口说道：“乡亲父老们，在这里我林刚代表飞虎军，代表大唐，向你们道歉了。想必你们也知道，我们要面临的敌人有多么的强大，光是人数就是我们的几十倍，土瓦城守是守不住的，就算是周鼎将军复活，土瓦城也是守不住的。所以城破只是早晚的问题，我们作为大唐的军人，不能庇护一方百姓的安稳，是我们的失职，在这里向你们请罪了。”
言罢，林刚单手执礼，对着百姓们深深的鞠躬。
人群中已经传来了隐隐的抽泣声。
若是能活着，谁又想去死呢？
“林统领，我们不怪你！”忽然有人大声的回应了一句。
接着，越来越多的人附和道：“林统领，这不怪你。”
林刚缓缓的挺直腰杆，说：“战争马上就要到来，一会我会让士兵打开城南的大门，想要逃命的就马上去城南，家什什么的就不要携带了，直接跑吧，能跑多远跑多远。最好是藏到深山老林中，城外以骑兵居多，山林不适合他们追击。而我们的敌人相比也不会为了你们大费周章，乡亲们，请你们暂且忍耐，因为这座城大唐早晚会夺回来的，我们的旗帜必将再度插在土瓦城的城头！”
“来人，带百姓去城南，护送他们离开。”
“是！”
队伍中立刻就走出来几个士兵，领着百姓前往了城南。
其实林刚知道，能逃出去的百姓寥寥无几，因为城外全是联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根本不是那些凶残的军人的对手。
可是总要给百姓一点希望，不是么？
等百姓全部撤离之后，林刚唤来副官，问道：“传令兵可曾安排妥当？”
“按照你的吩咐，十个传令兵已经全部集合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马匹是否精良？”
“都是上等好马。”
“出发吧。”
林刚说道：“告诉他们，大唐命运全在他们手里的情报上，必须要让长安的那些人知道大唐真正的处境。我们不是面对单一的敌人，而是整个大荒，包括了神殿与佛宗。从此刻起，大唐能信任的就只有唐人，其他任何国人都是我们的敌人。”
“下官明白。”副官说道：“队长，你呢？”
林刚说：“城破，人亡，我不能丢了飞虎军的脸！快去安排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副官单膝跪地，眼泪说道：“队长，你保重。”
林刚手放在副官的肩头，“大唐无双。”
送走副官后，林刚来到了墙头。
城外，是更加密密麻麻的人头。
马蹄声、铠甲的撞击声响成一片。
林刚拔出腰间佩刀，对城墙上的士兵说道：“怕死吗？”
这些士兵摇了摇头。
唯有一个小兵弱弱的点了点头。
其他人顿时流露出鄙夷的神色。
林刚却不觉有什么，走过去拍拍这个小兵的肩膀：“若是心中恐惧，就下去吧，城内也需要人的。”
这个小兵年纪确实很小，是土瓦城本地的巡逻队成员，不属于飞虎军，而巡逻队是当初陶传凯还在土瓦城的时候成立的，吸收的都是本地的居民。这个小兵就是当初陶传凯还在的时候加入巡逻队的，因为他的父亲曾经是土瓦城的守军，因为一次意外而去世，所以陶传凯就给了他这样一个名额。
算是一种变相的补偿，毕竟巡逻队要做的事儿并不多，年纪小也勉强可以胜任。
只是谁也没想到，一支杂牌军却成为了土瓦城最终守城的力量之一。
林刚完全能理解这个小兵的恐惧，面对战争，尤其是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人，就算是战场的老鸟也会有些胆颤，何况是一个还未及冠的少年。
但林刚的话却起到了反作用，原本还战战兢兢的少年忽然挺直了腰杆，大声说道：“我不，我就要守在这里。爹说了，男子汉立于天地间，无所畏惧。我承认我刚才有点害怕，但是我现在已经不害怕了。那些人想要入侵我们，我就要跟他们死磕到底！”
林刚摸了摸这位少年的脑袋，说：“好，不愧是我大唐男儿，有血性。有没有兴趣加入飞虎军？”
少年愣住，然后狂喜：“我可以吗？”
林刚说：“我是队长，你觉得我会骗你么？”
“愿意，当然愿意。”少年激动的点头。
于是一场小小的欢迎仪式，就在城头上开始了。
城外，是十万联军。
“好了，我正式宣布，你已经是飞虎军的一员了。请牢记飞虎军的军令，若有违反，定斩不饶。”林刚说道：“遗憾的是时间太短，还有很多流程不能完成，而且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补上了。”
少年摸着胸口的那块小小的徽章，那是飞虎军的徽章，并且是林刚从自己铠甲上取下来的。
“队长，他们动了。”另外一个士兵忽然大声喊道。
林刚转身看向了城外。
果然，联军开始进攻了。
林刚说：“兄弟们，为国效忠的时候到了，听我命令，准备迎战！”
众将士发出战吼。
“大唐无双！”
虽然很热血，然而守不住，终究还是守不住。
土瓦城的防备力量在联军的铁蹄下，脆弱的就如同一张纸，轻轻的一戳就破了。
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土瓦城告破。
联军几乎将这座城踏平，城内全是尸体，鲜血横流。
唯有一具尸体，屹立不倒。
这具尸体，就是林刚。
他紧紧的抓着旗杆，单膝跪在地上。
旗杆上，飞虎军的旗帜浸透了鲜血，软塌塌的搭在了旗杆上。
这一日，周家飞虎军永久的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