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山魈
等至夜深。
忽而。
夜风骤起，雷光乍现。
炽亮白光照亮天幕，山庄所有一切都为之一显。
须臾过后，才是一声霹雳，震得人心发颤。
人群中，好些年纪稍小的孩子靠在一起，蜷缩在一团。
“庄大哥…我怕……”
人群最后方，瘦弱的男童往旁边的男子身上挤了挤。
男子拍了拍男童的后背，宽慰道：“只是一点雷声而已，莫怕。”
在一堆粗布麻衣的流民中，穿着深底褐红棉布衣裳的男子有些显眼。
不一会儿，雷声渐隐，骤雨临门。
雨声甚大，冷风斜雨裹挟在一起，从门户大开的正堂飘进屋子，让众人没了睡意。
少顷。
一缕缕若有若无的白面肉香飘进鼻子，勾起众人肚子里的馋虫。
随后是此起彼伏的吞咽唾沫声。
可是也就只能如此了。
看着那个用油纸包着的肉包，拿着热乎乎肉包的男子，没人敢上前。
终于。
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小姑娘壮着胆子，走上前。
见到对方没什么反应，悄悄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小姑娘又开始好奇的打量对方的面容。
第一眼看去，年纪不大，眉清目秀。
细看一番，还有几分俊逸潇洒的模样。
再看两眼，似乎就挪不开眼睛，心里也只得暗暗嘀咕一声：
真好看。
等到对方看向自己，小姑娘甜甜一笑，又靠近了些。
“这位大哥哥，你一个人在这儿干做什么呢？”
问这话的时候，她眼睛就盯着对方手里的肉包子，不带眨眼的。
“等人。”
小姑娘愣了愣，倒是被勾起了几分好奇。
“等什么人？”
“死了的人。”
人群一阵骚动，有人想要伸出手，将小姑娘拉回去，可她离年轻男子太近，没人敢离开人群上前。
“死了的人？人都死了，就不会动啦。叔叔他们说，死了的人，都要埋起来的，大哥哥你等得到么？”
男子看了眼外面的夜雨，轻笑一声，“应该是等得到的。”
似乎是有了些兴致，他开口道：“小姑娘，你想知道这死了的人的故事么？”
小姑娘摇摇头。
男子诧异问道：“为什么？”
小姑娘低声开口，说话的时候低着头，脸上也有些红霞，显然有些不好意思。
“因为我肚子饿了，没力气听。”
她扯了几句弯弯道道，终于说到了正题上。
男子哑然失笑，随后从油纸中拿出一个肉包子，递到小姑娘手上。
“吃了包子，有力起听我说么？”
小姑娘使劲点头，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
腰上挂着剑的男子从怀里拿出一柄折扇，慢慢开口。
………………
传闻。
世间万物有灵，受日月精华孕育，若是有其法保留日月精华，久而久之，便可得生异力。
若是山石草木能够累积日精月华，甚至可以诞生灵智，脱胎于本原，化作一种介于无形许有形的东西。
古人称之为…精怪。
当精怪通修炼之法，经年累月，又可化作妖物。
除了精怪，走兽飞禽亦可诞生灵智，化作妖怪。那些妖怪保留着兽性，食谱上更会多出一样……
人。
与精怪妖物不同，人极难修行。
所以许多人生前被妖怪所杀，死后化为鬼魂，又会被妖怪所役，无**回转世。
当世道大乱，各地怨气积累，煞气丛生，人死之后，郁结在喉，无法咽下，多化作行尸、厉鬼。
若是被虎妖所杀，多半沦为伥鬼。
如果死后为鬼，恰逢妖怪同死，占据其躯，就会成为一种似妖非妖，似人非人的怪物。
山魈。
山魈多出没阴雨之夜，找寻食物。
因为它体内住的是鬼魂，生人的阳气对于它来说，和一盏盏明灯没什么两样。
………………
男子语毕，小姑娘手中的包子也吃完了。
“吃饱了？”
小姑娘揉了揉肚子，“吃饱了。”
一个包子，或许填不饱饿了两日的肚子，但油纸中只剩一个包子了。
小姑娘想了想，“大哥哥，你在等那个山魈么？”
“是啊，一大堆食物送上门，它会出现的。”
小姑娘瞧了瞧男子的剑，继续说道。
“那大哥哥是要去杀掉山魈么？”
年轻男子笑着道：“只是想试一试。”
不知从何时起，人群开始朝男子靠拢。
如果对方所言为真，那山魈的食物无疑是他们，要安然度过这个雨夜，只能倚仗这位游侠打扮的年轻男子。
有人饥饿看着对方身前的包子，终于忍不住上前开口。
“那个…这位大侠，不知您能不能把这个包子…”
年轻男子看着说话的瘦弱汉子。
“想要包子？自然可以。”
他话锋一转，“不过待会我需要个帮手，拿了包子，就要帮忙才行。”
瘦弱汉子缩了回去。
没人嘲笑他。
随后。
“劳烦让一让…”
一人拨开人群，来到年轻男子身前，伸手将包子拿在手中。
“待会儿我帮你！”
“姓甚名谁。”
身着棉布衣裳的男子顿了顿，“庄明。”
“宁离。”
化名宁离的年轻游侠，正是前来寻找山魈的楚离。
旁边的小姑娘轻轻拉了拉楚离的袖口，怯怯的嗓音响起。
“大哥哥，我也吃了包子，待会儿也要帮忙么？”
楚离笑了笑。
“你在这儿待着就是帮我的忙了。”
庄明回到人群中，将包子递给了男童。
“小宝，快吃吧。”
“庄大哥，那你呢？”
“我身子壮，还不饿。”
男童饿极了，也没细想长得壮和挨饿有什么关系，捧着包子就囫囵吞咽起来。
庄明揉了揉对方的脑袋，悄然离开，再次走到楚离身旁。
“你弟弟？”
庄明摇头，“朋友。”
“就冲你这两个字，如果你死了，我不会让你暴尸荒野的。要不你先想一想，要是立碑的话，上头准备写些什么？”
庄明没有回答，而是真的低下头，认真思考。
楚离腹诽一句。
这人怎么和夏候剑客一样，都这么没意思？
旁边的小姑娘问道：“宁哥哥，会有危险么？”
“那当然了，那可是吃人的妖怪！”
“既然有危险，那…你别去了好不好？”
人群中有人伸出手，拉了拉小姑娘。
楚离说道：“我要是不去，山魈可是会吃人的。小心它把你吃进肚子！”
小姑娘一个激灵，吓得缩了缩脖子。
看了眼外头的雨势，楚离拿起背后的斗笠，起身迈入雨中。
“庄兄弟，该干活了。”
踏出门槛的那一刻，庄明回头看了一眼。
一群人中，除了怜悯的眼神，似乎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对于一个半路才加入的“外人”，他们可没多少其他的心思。
庄明大步踏入雨幕，头也不回。
前方，楚离并没有走远，他俯身靠在了山庄别院的墙角。
庄明走上前。
“宁兄弟，不知道需要我做什么？”
楚离指了指荒废的院子。
“简单，你躺在那儿就成了。”
庄明愕然。
他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楚离接着道：“我需要个诱饵，嗯。就是你了。”
他拍着胸口保证，“放心，你要是死了，我肯定帮你收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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