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一叶舟
等楚离返回郡城，已是第二日晌午。
为了追赶狐妖，楚离勉强用了几次粗浅的土遁之术。
虽然追上了狐妖，但出了地面，一身的泥土味儿，像是在泥潭里滚了十来圈，实在不太好受。
原路返回，二十几里的山路，走的他口干舌燥。
当楚离推开李家宅院。
正堂已变成了灵堂，堂中两具棺椁。
庄燕和庄明二人披着素白麻衣，冬草拉着顾小宝站在一旁。
将硕大的黑狐头颅扔到地上，楚离张了张嘴，终究是轻声道。
“幸不辱命。”
庄燕夫君被妖怪害了性命的消息已经传开了，狐妖的尸体也挂在了门檐上。
那些前来吊唁的人看到地上的狐妖头颅，着实吓了一跳。
庄燕脸色苍白，眼眶通红，对着楚离郑重拜了拜。
楚离叹了口气。
没有杀妖的意气风发，只有无奈而已。
杀了妖怪又如何？人都已经死了。
不一会儿，衙门来了几个捕快，还带了不少赏银。
见着了楚离脚边的狐妖头颅，他们顿了顿步子，上前抱拳，恭敬说道。
“这位先生，敢问这妖怪…可是真的除尽了？”
“我找到的一窝狐狸全宰了，至于是不是有其他的狐狸窝，或是其他妖怪，并不清楚。”
几个捕快松了口气，递上了银两，又躬下身子。
“先生，您是有真本事的人，东边的几个兄弟说那儿也在闹妖怪，不知道您有没有空闲，移驾去一趟？请先生放心，他们那儿油水多，赏银绝对不少。”
楚离将银两交给庄明之后才开口询问。
“东边的是什么妖怪？”
“听说是水里的东西，能够掀起水浪，打翻船只，很是厉害。”
楚离想了想。
“好，我会去一趟。”
几个捕快道了声谢，与楚离等人告辞。
之后楚离取了纸笔，写了些防身的道术，交给了冬草，让她安心待在这里。
一位失去丈夫女儿的苦命女子，一个失去双亲的小姑娘，相互照应扶持也是好的。
燕池霞当初给他的两枚防身的符箓，他一张未用。
如今一张留给了冬草，一张送给了庄明。
与几人分别，楚离再次上路，去往东边的轱舟县。
听闻轱舟县本就是依河而生的小镇，日经月久，小镇越发繁荣，成了县城。
如今城中就有一条河渎横贯。
如果几个捕快所言属实，那儿的妖怪，应该是水里还算有名的东西，也是任务名册上的下一个目标，猪婆龙。
虽然带着一个龙字，但其实猪婆龙并非龙种，只不过外形有一分龙形，身短而肚圆，食量巨大如猪，这才得了猪婆龙的名号。
………………
轱舟县，洈水河。
原本，洈水河因水利之便，使得此地越加繁荣。
可不知从何时起，无论是河中的商船，亦或是渡河的小舟，时常倾覆在河中。
至于船上之人，也大多葬身水浪。
如今，河边上停泊了许多船只，上面的老少对望，愁容满面。
他们都是靠着洈水河维持生计，自从河里来了妖怪，打渔不成，运货也不成。
就连载人渡河也怕在河里翻船，一同进了妖肚子。
这好端端的一座城，如今竟是成了“两座”。
就连官府衙门也束手无策，只能干瞪眼。
半截船身搭在案上的小舟上，蓝褂棉衣的老人抠了抠膝盖上的破洞，长长叹了口气。
“这日子，什么是个头啊……”
旁边的商船上跳下个皮肤黝黑的圆脸汉子，走到小舟旁，提了提裤头，蹲下了身子。
“喂，老周头，你听说了么？就在前日，西边的川秦郡来了个姓宁的游侠，一夜之间，城里的妖怪都被他杀了，可厉害的紧！”
不远处，靠着船桅的几个船工听到圆脸汉子的话，顿时来了兴致，撑起身子，趴在船头。
“我们也听说了，川秦郡里的是伙害人的狐妖，光是那个脑袋都有簸箕那么大，嘴里的獠牙锋利的像刀子一样！”
“结果啊，还是被那个剑客砍下了脑袋。听说现在都挂在城头，震慑妖怪呢！”
“哎，我也听说了。据说那人是专门猎杀妖怪的人。无论大妖小妖，魑魅魍魉，落在他手里，那都是个死。”
老周头从屁股后面抹出杆烟，放在嘴里嘬了一口。
现在粮钱断了出路，烟杆里自然没烟草。
他嘶了一声，就当吸了口烟。
“那人厉不厉害，关我什么事？他还能来这儿杀了河里的畜生不成？他要能来，以后我渡河不收他钱，每次打渔，送他一尾最肥的鱼。”
几人摇了摇头。
水里的妖怪连影子都没露，这几十丈宽的河，如何下水斩妖？只怕妖怪都还没见着，先被浪花给卷走了。
不多时。
身后忽有脚步声渐近。
“老先生，可否载我一程？”
话音入耳，几人脑子里第一反应是说话的这人应该是个语气温和，性格中正的读书人。
老周头和几个汉子同时转头，视线中却是个戴着斗笠的年轻人。
腰上佩剑，身材倾长。
看打扮似游侠剑客，可是衣角多处都有破损，又不太像那些鲜衣怒马的游侠。
斗笠下，让人眼前一亮的是对方的面容。
而更吸引人目光的，则是那双褐色的明亮双眸。
老周头摇了摇头，有些唏嘘。
“这位小哥，不是老头子我不想挣钱，只是这河里有吃人的畜生，现在渡河，怕是咱们都要进它的肚子。我一把老骨头了，倒是不怕死，小哥你这般年轻，死了就太可惜了。”
他遥遥一指。
“你瞧，两岸的船都许久未曾开船了，大家伙都商量着赶快换个行当呢。”
话音刚落，小舟微微一沉。
却是年轻游侠上了船。
“我说你这个年轻人……”
老周头话还没说完，一直打量游侠的圆脸汉子试探性的开口。
“不知小哥名讳？”
“我姓宁，单名一个离字。”
万籁俱寂。
周围原本还想看热闹的船工、舵手呆立当场，脸上表情已然凝固。
半晌。
“你……您就是那个斩杀狐妖的侠客？”
………………
楚离坐在小舟上，四周围拢了老老少少。
里三层外三层，摩肩接踵。
外面的人伸长了脖子，就想瞧一瞧那个名气忒大的游侠。
一群人叽叽喳喳，说了好半晌。
大致说了些各种妖怪掀翻了多少船，害了多少人。
看似说妖怪的恶行，其实是在大诉苦水。
楚离就耐心听着。
之后一群人自告奋勇，想载着楚离渡河杀妖。
看样子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不过最后，楚离只选了老周头的小舟。
一臂一剑不过数尺，也就小舟才施展的开。
等到老周头小声问道：“不知少侠您啥时候出发啊？”
“老先生你说何时就何时。”
“那……现在？”
“好。”
人群中，几个渔家孩子跟在屁股后头，“先生，您可以把妖怪除去么？”
楚离指了指腰上的剑，笑着说道。
“剑斩妖，自然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