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图穷匕见
洞口，撑着伞的岑溪还有些恍惚。
好似置身梦中，未曾醒来。
她感觉今日遇上的事，实在离奇。
岑溪原本是跟随商队南下，途经虎头山，结果遇上了这儿的山贼土匪拦路。
原本商队人不少，同行也有十来护卫。
可奈何这大道上的山贼就有二三十个，林子里更是黑压压一片，全都挽弓搭箭，只要他们敢乱动，保管被射成筛子。
商队护卫全都吓破了胆，直接就抛下他们逃走。
只剩下连同岑溪一起的十来个人，被掳到了虎头山的山寨。
也得亏岑溪机灵，当时就绑起了头发，用泥巴抹黑了脸，混在人群中，不那么显眼。
等到山贼开宴庆贺，守备松懈，岑溪得以逃出山寨。
可惜还不等她下山去报官。半路上就碰上了楚离。
被楚离发现她之后，更是不得不同对方一起返回山寨。
结果呢。
看似和善的书生杀起人来，竟然眼都不带眨的。至于那些山贼，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囊饭袋，连书生一剑都接不下，和纸糊的一样。
她就跟在对方身后撑伞，看着一个个山贼接连倒下。
原来见的死人多了，也就麻木了。
原来剑还能这么快啊…
直到“宁离”二字开口。
宁离？
这名字怎么有些耳熟？
………………
与岑溪的反应相反，在听到楚离开口，余赊神色大变。
他想也不想，当即吐出一口绿蒙蒙的烟气。
不仅如此。
余赊衣服一抖，整个人就好像缩小的乌龟，钻到了衣服里。
然而楚离早已握剑在手，见对方逃遁，已然递出一剑。
“现在才想跑，不觉得有些晚了？”
抖去衣袍。
斩妖剑上，一尾乌环花蛇犹在扭动。
“宁先生饶命，宁先生饶命！小妖不曾害人，不曾害人啊，请宁先生明鉴！”
楚离揉了揉耳朵。
“怎么你们这些妖怪的理由都这么千篇一律呢？”
将余赊甩在地上，一剑下去，蛇头飞到了远处的石椅上。
早已被这一系列变化惊呆的女子尖叫一声，踉跄远离蛇头。
可惜，斩妖去如疾电。
铮！
直到剑刃没入地面，映出了女子花容失色的精致面容。
楚离走到不敢动弹的女子身边，蹲下身子，一手捏住了对方削尖的下巴。
触感柔腻细滑，比最上等的羊脂白玉还要出色。
只是楚离并不是怜香惜玉的人。
更何况对方还不是人。
“瞧你的模样，恨地上的山贼头子，还是恨这个蛇妖？亦或是两者皆有？”
妖娆女子低垂眼眸，神情黯淡。
“您既然已经看出来了，何必再逗弄小妖，麻烦您出剑利落些，给小妖一个痛快。”
“嗯，最近遇上的妖怪里，你还是第一个求死的。”
“宁先生剑下从无妖怪能够活命，小妖已经认命了。”
“这位姑娘，你是什么妖怪啊？”
岑溪走到女子面前，将她搀扶起来。
她见楚离眼神古怪。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楚离指了指女子。
“你就不怕她？”
“妖怪也有好坏嘛，我看这位姑娘确实不像坏妖怪。鼎鼎大名的斩妖剑宁离，不会真的为难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妖吧？”
到这时候，岑溪就算是个傻子，也该看出楚离就是最近名头很大的“斩妖剑”了。
附近几州地界，就属他武艺最好，剑法最高，最能杀妖。
“小妖怪？”
楚离失笑道：“你口中的小妖怪，妖气浑浊腥臭。”
岑溪眨眨眼，看起来有些天真。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小妖生平喜欢食人，尤其是男子的心肝。”
没等楚离回答岑溪。
女子的手掌已经捏住了岑溪的脖子。
岑溪慌乱道：“姑娘，你这是干什么？我可是在帮你求情呢！”
“朱织谢过姑娘美意。可为了活命，只有委屈姑娘了。”
岑溪难以置信。
楚离摇了摇头。
“岑姑娘，这世上谁的话都可以信，唯独这些妖怪的话不可信。人骗人，鬼骗人，妖怪啊，也骗人呐。”
楚离作势要去握住斩妖。
“住手！你再上前一步，我就杀了她！”
楚离耸了耸肩。
“你随意。”
“反正岑溪姑娘心地善良，会理解我的。”
岑溪瞪大了眼。
“喂喂喂，你干嘛？姓宁的，你不救我么？”
楚离无奈道：“岑溪你自己把自己送到妖怪里，这种自寻死路的行为，我也没法子。只希望姑娘下辈子记得投个好胎，生得聪明一点，别再傻乎乎的往妖怪脸上凑了。”
说话间，斩妖泛起淡淡剑光。
见楚离真不管岑溪死活。
女子面露惊容，将岑溪推到楚离怀中。
然后。
轻纱飞扬，长裙飘荡，女子往洞外掠出。
可她刚到洞口，青光没入脚跟。
连人带剑，一同被钉在了地上。
看了看那些缩在一起的普通女子，楚离让岑溪带着她们出山洞，与外面等候、未遭山贼屠戮的普通人一同离去。
岑溪回头看了一眼楚离，终究是没说什么。
等到洞中只剩下楚离和地上的女子。
“这才对嘛，好死不如赖活，你挣扎两下，我动起手来也利落一点。”
女子认命的看着楚离。
“听说宁先生杀妖之前，会听一听他们的遗言？”
“你也有遗言？”
“相隔此地数百里的西南方，有一座名为枯榕山的山岳，其中有妖鬼名为黑山。他为了自己娶亲，让手下妖物厉鬼四处搜寻聘礼。宁先生你方才杀的正是枯榕山中的蛇妖，而我也是被强迫委身于山贼洪虎。”
女子看着楚离。
“宁先生你既然喜欢斩妖，何不去一趟枯榕山？”
楚离点了点头。
“说完了？”
“说完了。”
“那就上路吧。”
楚离抬手一剑，将女子刺了个透心凉。
出了山洞，外面一群人冒着雨，等候多时。
衣衫破烂的老人，衣不蔽体的女子，面容恍惚，遍体鳞伤，犹难置信的男子。
见到楚离，他们赶忙上前致谢。
楚离持剑横扫，惊退了众人。
“既然没了山贼，诸位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就此别过，不送了。”
岑溪在人群中举着伞。
“喂，你去哪儿？”
“这世上还有许多妖怪等着我呢，自然是去除妖了。”
雨幕中，岑溪望着对方的背影怔怔出神。
………………
山洞。
女子尸身上方，一缕魂魄飘飘忽忽出现。
最后，匍匐在地。
“一切都按主上您的吩咐。”
“做的不错。”
山洞上方，忽的垂下一截树枝。
树枝如蛇环绕盘亘，片刻又化作了位女子。
“大戏准备开场，本座就等这位宁公子了。”
她看了眼地上的女子。
“青儿，回去吧。”
“是。”
………………
泥泞山道上。
楚离一手抚着斩妖，一手捏着金鳞玉骨扇。
扇面上，终于多了几条单薄的线条。
楚离收拢扇面，脸上多了些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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