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路程
入冬已有些时日。
推门而出，虽是客栈大堂，冷意却自窗门缝隙中窜进屋内。
昨夜的大雪来的快，势头猛烈，大有一种要掩埋天地的架势。
如今望向窗外。
好家伙。
入眼雪白，好似素染江山。
楚离依旧是单薄衣衫，露面之后，倒是引了客栈众人侧目。
客栈中不是没有混江湖的汉子，走四方的游侠，但此时也不免加了件内衬棉衣。
就算如此，一个个也是脸颊微红，捧着热酒。
见到楚离之后，看他面色红润，气息绵长，脚步沉稳，堂中几名高手也不由生了些许攀比之心。
可下一刻，又有人推门而出，嗓音婉转空灵，酥软了客栈半数男子的骨头。
至于另外半数。
眼睛和某地儿一起直了。
“宁离，我们什么时候去京城啊？”
宁离！
原本心有戚戚的几人悚然。
要说如今江湖上名头最大、风头最盛的，当属一人。
不是因为武艺超群、众不能敌，更不是因为侠义之举、仗义疏财，只是因为专爱杀魑魅魍魉，所到之处，妖魔鬼怪惊退。
坊间传言，那人剑下，从无妖魔可活。
人的名，树的影。
对方的名头，早已传遍各州。
纵观天下，想来也只有飞剑判官能与之相比。
不过也有传言，他们本就是相识好友，所以才多行斩妖之举。
而那人的名字，正是唤作宁离。
只是传闻宁离面容凶恶，身高八尺，虎背熊腰，与楼上那书生模样的不太符合，想来是同名之人。
楚离绷着脸，心头无奈。
旁边的狐女像块“牛皮糖”，黏上之后怎么都甩不掉，重要的是对方之前“救过”他，来头又不小，打又打不得，骂也骂…
好吧，瞧着这么个美貌出尘的狐女，还真骂不出口。
这一个月，杀了鹿妖之后，自岷州出发，北上而行，至雄州折转，一路往东，前往京城。
他们刚从关外返回，离京城还有上千里地。
如今，除了蜈蚣精和树妖，任务上的妖怪也死的差不多了。
就是最后一只虎妖为了躲他，逃到了关外。
楚离连夜出关，找到虎妖时，虎妖下山掳了几个胡人，正准备下口。
结果刚张嘴，还没尝到人味儿，就被他一剑刺穿了脑袋，红白黏稠液体淌了一地，至到死，都不没明白楚离怎么这么快就找到了自己。
至于那几个胡人，说的都是地方番言，叽里咕噜的，楚离也听不太懂。
只是其中一名女子，模样姣好，曲线妖娆，拉着他就跑到一处小树林，然后开始伸手往他身上摸索，一边摸还一边褪去自己身上的衣物。
如果不是追上他的婴宁及时出手，恐怕他都已经“失身”了。
等他和婴宁离去，那女子又回到同伴身边，叽里呱啦说了一通。
听婴宁的口气，对方说道是似乎在可惜没有什么留种之类的，反应楚离也不懂，没在意。
………………
“姑娘，这山高路远，千里迢迢的，你们去京城作甚？”
开口的是本地的老车夫，裹着棉绒大衣，整个人缩成了一坨，只露出一只手握着马鞭。
好在拉车的马是关外的大宛驹，乃得住寒。
以老车夫的说法，这大宛驹还是他小儿子走关之时，托人弄入关的。
只可惜如今南方战乱，边关也不如往年安宁，为了挣钱糊口，老人这迫不得已，这才狠下心，让大宛驹拉马车。
纯血大宛驹，放在京城也是有价无市，只要卖了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绰绰有余。可为了留个念想，老人终究没舍得卖。
至于老人的几个儿女，似乎都不在身边。
婴宁依旧是一袭粉底雪白长裙，坐在马车边上，伸手接住点点纷飞的雪花。
“我没去过京城，这次难得有机会，就去看看呗。”
老车夫看了眼马车内的楚离，努努嘴，笑着小声说道：“我看是随这位公子一起吧。”
婴宁顿了顿，神色有些慌乱。
“谁…谁和他一起了，我们只是刚巧顺路同行。”
说这话的时候，婴宁心虚的看了眼车内，见楚离依旧闭目养神，不由的有些意兴阑珊。
老车夫哈哈一笑。
“我看姑娘你和这位公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实在是般配的很呐。”
“我和他？切！”
婴宁撇撇嘴。
片刻，她扭了扭身子，挪近了些，小声道：“老先生，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看车夫指了指二人的衣物。
“二位风采非凡，显然并非普通人，老朽活了大半辈子，识人无数，这点还是看的出来的。”
老车夫还有些话没说出口。
这一路上，婴宁虽然表现得对一些事十分好奇，但马车中一有动静，就会立刻停下动作，仔细听着。
俨然对马车里的人关心的很。
只是马车里的青年，虽是模样俊朗，气质非凡，但奈何太过冷了些。
虽然言语间温和近人，但眸子里的淡漠，和眉宇间的凌厉冷意，都在表明对方不是什么易于之辈。
听了老车夫的话，婴宁满意的嘿嘿一笑。
片响，她眺望前方。
平整的官道上，依稀有几辆马车缓缓挪动。
“哎，老先生，这一路上怎么没见多少人啊？”
老车夫笑着道：“算算日子，也快过年了，我看大家伙忙着准备年货呢，路上人少些也正常。再过些日子，路上就会热闹起来了。”
说完，老车夫有些感慨。
“其实啊，在几个月前，别说这些零星的行脚商人，就是官府的人也少有走动。”
“为什么？”
“妖怪呗！”老车夫想也不想，“无论是大路小路，总有妖魔鬼怪拦路害人。一到晚上，还有游魂野鬼勾魂。”
“官府的人也没法子，我们这些白身就更没有了。”
“不过啊，几月前，这世道突然就变了。妖怪收敛了爪牙，躲进了深山，游魂野鬼也安分了许多，龟缩回了荒坟野地。”
老车夫下意识看了眼燕池霞和婴宁，“听说啊，是有个姓宁的剑客，游历天下，斩妖除魔，这才吓破了那些妖魔的胆。”
婴宁瞧了眼楚离。
“嘁，老先生，你那都是道听途说，我听说那个剑客只杀有名气的妖魔，小妖小鬼，他才懒得理会。”
说这话的时候，婴宁故意压低了嗓音。
然而。
“我听见了。”
婴宁身子一僵，看着楚离，憨笑了一声。
“我开个玩笑嘛。”
老车夫惊诧楚离耳力如此出色的同时，又说道：“不管是真是假，那位剑客让天下太平了许多，这可做不得假。要是老朽这辈子没佩服过谁，那位剑客算第一个！”
他看向车内，“要是有机会啊，老朽真想谢谢……人呢？”
他神色一怔，疑惑转头。
结果旁边的女子也不见了。
飘零的雪花悄无声息。
老车夫摸了摸怀中的银两，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