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剪辫子就会有人扒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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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方将晚,胤禛已从佟贵妃处告辞,便回阿哥所内抱出了“造化”,开始心悠步耽地遛狗。
今年他有看好自己狗。
记得上一世皇父第一次训诫他“为人轻率、喜怒不定”,便是为七月佟贵妃仙去不久,老九胤禟十足没有眼色,偷了他爱犬剪乱一身毛不讲,还出言不逊,惹得他终勃然大怒,径直绞了他辫子之事。
说到底,胤禛对这个弟弟自是十分不喜。本来并无瓜葛,但此人仗着妃母受宠多年,少时就是宫中一霸。当年他养母佟皇后仙去,也不知避让,惹得他被老爷子申饬不讲,却还被作死老八护得忒紧。后来是为了老八无所不用其极,藏毒经商,终不见消停。偏又有些个小聪明,害得他伤神费力,简直奸佞至极!
于是彼时抱着怀中“造化”,揉了揉它毛发健全身子,雍正爷不无恶意揣测着:老九,你这番对允禩,莫不是你二人……不过,看今年佟妃母身体康健,他亦不想惹来一身腥份上,他决定看好自己狗,带它去溜御花园!
其实死过一次,雍正爷是断没想过将前世兄弟搏杀拉到今生再来一回,有时候寰宇高位置坐过了,也会高处广寒……虽然原先时常不顾御史喷他一脸口水,都要神来一笔四处罗织老八罪名。可是四爷并不糊涂,究其原因还是允禩太有才,却政见不同又死不肯低头。
这样人,不服之,必杀之。却着实可惜之……
所以过身一世,他自诩看开了许多——倘若能一切不可挽回之前,多团结几个得用弟兄,日后不也好过?只一想到老八,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老八身后那两条尾巴,忍不住又是一阵牙酸……
记忆中那句“若再与赛斯黑往来,一家俱死”话言犹耳,雍正爷便无不恨恨地想着:老九,都是你把允禩拐上邪路!!
而就他一边恶意揣摩着怎样乘目今三人尚未友爱,就离间了哥仨;一边踏过御花园中一座凉亭时候,却隐约透过了树丛篱笆瞅见了两只鬼鬼祟祟人影——可不正是他今日里冤家,胤禟与胤俄么?!雍正爷本能地闪到了篱笆后头,想抱起狗掉头就走,却不想被一句童稚言语拉住了他脚步。
“哎,你说胤禩那家伙如此不识好歹,我们要怎么拿捏他一番才好?”
嗳?!狗咬狗?
四爷立时决定不走了:今儿日头真好,错过了好戏必定抱憾终身啊!
而胤禟与胤俄果然没有让他失望。暮色渐和,不知道两只小鬼头密谋了什么,不多会儿周匝仆役就已经悄然退却,二人是藏身到了雍正看不大真切树冠后。接着不出一盏茶功夫,胤禩就随身太监陪同之下,也来到了御花园。
面上还是挂着那副柔柔合合笑脸,全不符合八岁孩子天真无邪。
其实老四一回来便上书房试探过了——果如上辈子一样,由于生母出身辛者库,鲜少有兄弟真正愿意搭理老八。而他素日又是个好强,课业上努力却怕得罪人,平时就愈发显出好性儿来迁就别人。彼时小九小十尚母妃膝下承欢,同样养惠妃身边老七也是多灾多病,他一人就显得愈发形只影单。犹记得自己上辈子是11岁丧母之后才与他慢慢交好,但那时关系显然已不如允禩与老九、老十。所以此番回来,雍正爷便也尝试着想要近水楼台先撩拨。只他竟不知遭遇小九小十前,胤禩防心居也甚重,他如若对他一分好,老八定也还他一分,概不赊欠。
于是往来数次,饶是雍正爷“好脾气”,都觉着无趣,才恼恨地丢开了手。
真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不过如今看来,这小子温顺和善也不是得人心,否则又怎会惹上这两位宫里横着走小霸王?
而正当他这边颇有些幸灾乐祸,耳畔便传来一阵窸窣奇诡声音,似有什么活物突然乘着黄昏暮色出现,草丛内逡巡游移。怀中造化不安分动了动,被雍正一巴掌拍下去。
那边胤禩却被吓地浑身一抖。
“谁?!”孩子声音中是明显克制了恐惧。周围草木繁盛,夕阳余晖与暗黑墨蓝交相掩映,一阵晚风吹过,顿变诡异。“九弟?”他唤了一声,无人搭理。
但是那活物却没有停下,甚至地绕着胤禩周匝转了一圈儿,似甚有逼近趋势。胤禩身边太监便也有些着急了,举步上前就要驱赶。那草丛中物什却颇通人性,见到郝进上前就立刻躲开,转瞬换了个方向又重再来。
惊得胤禩后退了两步,而郝进似乎为了邀功,冲到了前方企图将那东西赶走。
一时间,周匝安静御花园中就只剩下胤禩一个人了。
雍正狠狠地心中骂了声奴才愚蠢,却到底抱了份龌龊小心思,并未此刻现身帮忙——不过是胤禟胤俄设计吓唬老八一番,能够自己分崩离析,还省去他出手了呢。
而胤禩到底是放心不下弟弟,稚嫩声音又响了起来:“九弟、九弟?”他多少也是怕,许是想远离这个地方,又或者想要登高望远。一面喊着就一面往身侧亭子石阶上走了过去……
而说时迟、那时!
就胤禩将将踏上第三个台阶时候,身旁树荫中猛地跳出了一个“怪物”!身着华服,躯体飘摇,是头上无脑,只嗷嗷怪叫着就往胤禩直扑过去!
“啊——!”到底还是孩子,夜黑风高树影摇之下,即便素来温润如胤禩也吃不住了,惊叫一声就被那“怪物”抱住了大腿,而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唰”——身上绸裤就整个儿被撕扯到了膝弯!
雍正不觉看怔愣当场,青筋暴跳——这是什么上不得台面下作手段?!
接着只听咯咯一阵怪笑,那怪物身上突然冒出了个脑袋,可不正是将道具服剪出一个大洞胤禟么?
胤禩登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羞愤之下伸手就去抓人,只是外裤被扯了下来,又站石阶上。这一惊一怒一羞一急,双脚发绊,顷刻就直直地从石阶上栽了下去。
“咚——”
雍正爷没由来心里一突,而等他回神,老八已经扯上了衣物,扎挣地想起身,他面前三步开外是不知死活尚做鬼脸老九。
就雍正爷以为胤禩将要不顾形象,狼狈万分悲泣嘶嚎地去追打弟弟之时,胤禩接下来反应却足可以让他铭记一生……
他眼睁睁地看着胤禩面上闪现了几种分别名为:不甘、屈辱与愤恨表情,后却数全部扭转为了天然算计。随即那张本来还气得通红小脸儿立时扭白,撑起来想要抓人手臂是颓然下落,映衬着划破衣袖与胳膊上几缕血痕,显得格外惊心。而他是恰到好处地一声绵软闷哼,便委顿地,人虽然清醒,却似一副怎么也爬不起来德行:“九弟……”
就连雍正爷看都有三分心惊。
何况是年方六岁小九?他双手立时捣住了口唇,僵了原地。随后不过须臾功夫,惊骇地转头就跑。
高,真是高。
与其爬起来丢脸,不如用站不起来彰显对手龌龊。雍正隐树后,猛地就想起了那辈子他念出四十条诛心罪状时,对他恭顺拜倒廉亲王;以及明明过身许久,坊间却永不消退“八王九王被暴君毒杀”谣言。
老八,你还真是,不管哪一辈子都是让人放心不下主儿啊!
而他方这样想着,手上不觉地一松,胤禟一声大喊扭头就跑,惊到了他怀中造化狗,于是只听“旺”一声,那“造化”后踢一蹬,离弦之箭般就冲着胤禟扑杀了过去……
造化,咬他!老八只得朕一个人才能欺负!!
……雍正赌咒发誓他没说过这样话。
奈何斯情斯景,也容不得他不现身了。于是胤禩目瞪口呆里,雍正帝颇为讪讪地走出了树丛。
“八弟,你无事吧?”他毫无诚心地冲着胤禩伸出了手——八弟接下来一步,就应该是把手递给他瞬间晕倒了吧?然后拉下小九,攀上四哥,后康熙面前博同情,哼!
却没有想到,正雍正无不恶意地揣度亲弟弟时候,这个他上辈子对手却避开了他扶持,双手撑地,默默地站了起来,给了他一个极力掩饰情绪逞强微笑:“嗯……谢四哥,不妨事。”他皱着眉头转过了身,兀自整理好了衣衫,才转过来对他行了礼,再抬头时已经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吓吓小九,四哥可不许告密。”
那一瞬间,雍正只觉得有些不懂他这个弟弟了——离心那十年,他不就早该看透这是个“心怀叵测”,又性喜“借端生事”小人么?[注2]
此刻天已擦黑,郝进也不知从哪儿寻来个灯笼,才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雍正只觉得心中一口恶气颇为憋闷,呵道:“还不去看看你家主子!方才摔着了!!”
后,直到胤禩扶着郝进对他致谢离去,雍正帝都一直盯著了他这位八弟背影。
他没有错过胤禩微跛脚步,和扯破袖口衣衫内,握紧双拳。
呵……原来即便有了机关算计,能够平地起高楼,亦能够迷幻煽惑人心,他这位八弟,终究是不屑于假扮柔弱和践踏兄弟来搏出位。
那他想要什么?
认可、青眼?还是这之后,多一份亲情与尊重?
从来都是天家难以拥有之物啊。
胤禩,你终究还是心太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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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2]:此形容摘自《大义觉迷录》:朕即位时,念手足之情,心实不忍,只因诸弟中如阿其那等,心怀叵测,固结党援,往往借端生事,煽惑人心,朕意欲将此辈徐徐化导,消除妄念,安静守法,则将来二阿哥亦可释其禁锢,厚加禄赐,为朕世外兄弟,此朕素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