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大婚
丞相嫁女,世子娶妻,既是两位重臣的家事,也是大盛朝的国事,因此天不亮唐婧冉就要跟着仪仗去皇宫跪拜帝后受封领赏,再拜别父母,然后才能被送进世子府。
上一次这样的盛况还是太子立妃的时候,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子殿下的婚礼虽然是盛况空前,也都是循例守制的,没有半点逾越,可蜀王世子宋璟年的婚礼却没把礼制放在眼里,规矩写得只能给出十分,他偏偏就要给唐婧冉十二分。
除去凤冠上镶着的东珠,花轿前走着的御马,就连吹奏喜乐的人都是诸侯六排的规格,不过仅次于天子仪仗罢了。
这般的盛宠,令人咋舌,只是大家都知道宋璟年逾矩了,可皇帝不仅不责怪他,甚至亲自当了主婚人,这么看上去,这唐婧冉的面子可比唐婧仪大得多。市井流言从来是无所畏惧的,人都说太子妃是嫡女又怎么了?要论夫家的排场,还是二小姐的福气大。
唐婧冉顶着红盖头和宋璟年拜了天地,然后千拥万簇地送进了洞房,一间新房竟比她那一个小破院子还来得大,她被人搀扶着走过好几重帷幔,才坐到了床上。
喜娘躬身侍立,唐婧冉已经有些困倦了,这么一天一夜地折腾下来,实在是伤筋动骨,渐渐地连外头的丝竹声都像是远去如梦境一般。幸好秋姑姑在一边时不时地扶着她,不然只怕她都要一头栽到地上去了。
唐婧冉是恍恍惚惚,迷迷糊糊,等到眼前一亮被人揭去了盖头,她才如梦初醒,看着眼前一身红袍的宋璟年出神,像是还不知道今夕何夕,人在何处。
屋里的人早都退了出去,宋璟年便好笑地看着她,“成亲礼都能困成这样,该说你什么好?”
唐婧冉也觉得有些好笑,抿了嘴,“真是对不住,我平时懒怠惯了。”
宋璟年将盖头放到了一边的桌上,那桌上还摆着两杯合卺酒,他朝唐婧冉挑了挑眉,“这酒,你喝不喝?”
唐婧冉知道他的意思,便起身拾起裙裾走了过去,举起酒盏一饮而尽,“我渴坏了,为什么不喝?”
宋璟年看唐婧冉这般模样微微有些讶异,只是举着他的那一杯若有所思的样子,而后嘴角带起了一种难以捉摸的笑意,仰头饮尽杯中酒,放下酒盏之后拉过了唐婧冉的嫁衣广袖,“那我来服侍夫人卸妆。”
唐婧冉方才倒是胆子大,被他这声“夫人”一喊,却红了脸,撇过脸去躲他的眼神,“不用,你让秋姑姑进来吧。”
“哪有人洞房花烛的时候让别人进新房的?”宋璟年笑着摇摇头,“合卺酒都喝了,你我就是夫妻,你不必如此拘束。”
话是这么说,可做新嫁娘的,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害羞,宋璟年看她两腮微红,眉眼含羞,红唇微抿,天然一段风情,不由得心漏跳一拍。他把唐婧冉拉到了妆镜前坐下,帮她卸去了凤冠和满头的珠翠,不像寻常男子那般笨手笨脚,他做来细心周到,居然都不曾扯到唐婧冉的头发。
唐婧冉看着镜子里的宋璟年,也不知是喝了酒还是被这满屋子的喜烛衬得,俊朗的脸上带着一抹红晕,低着头专心致志的认真模样还真让人有几分心动。
宋璟年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将最后一根簪子放到了妆台上,唐婧冉一头青丝如瀑垂下,他便拿起梳子帮她梳起了头发来。
“我们那儿有一句老话。”
“什么?”
两个人的声音都是轻轻的,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宋璟年便带出了一声轻笑,“一梳齐眉老,二梳子孙跑,三梳来世相逢早。”
一梳子梳到头,两个人这一辈子就能顺顺当当的举案齐眉到白首,是一句极好的吉祥话。
“世子殿下这般的风流人物,还不知给多少女子梳过头呢,”唐婧冉心中是欢喜的,却又忍不住调侃他,语气里带着一种娇嗔,“现在又来哄我,我才不信。”
宋璟年喜欢她这样,不管是她从容不迫的气度,还是这般温声软语的娇俏,他都觉得喜欢得紧,便是真的见过许多女子,也未曾有像她这样的。
“你是第一个,”宋璟年拿了一根红绳将她的发丝松松挽起,“我从未帮人梳过头。”
唐婧冉回过头去有些惊讶,宋璟年便俯身往她眼角落下一个轻浅的吻,“梳头是大事。”
唐婧冉身子一颤,便把他推开了些,低了头不敢看,“可你这般娴熟,才不像是第一次。”
“我前两日刚学的,”宋璟年笑道,“不信你去问就是了,你既然应了要当我的妻子,我自然是要给你最好的。”
不管是聘礼、仪仗,还是这份心意,都要是最好的。
宋璟年这般张扬的确有炫耀蜀国国力的意思,可也是真心想让唐婧冉高兴的,他那天送走唐婧冉之后从狐朋狗友那里打听来了不少事,半真半假的虽然不能全信,可最起码他能知道,唐婧冉在丞相府的日子是比下人还不如的。
是他中意的姑娘,他就舍不得别人欺负她。
可唐婧冉看着他有些疑惑,宋璟年知道她是个通透的人,便笑道,“我是把婚姻看得极重的,当日说要娶你,我便是认真地喜欢你的,你呢?”
唐婧冉原先只不过想着这婚事就是一场各取所需的合作,可大约是喝了那暖情的合卺酒,居然心中也生出了些期许来——说不定这一场阴差阳错的姻缘,真让她遇见了良人。
可她心里依旧还有个赵文铎,至少现在她没办法坦然地说出她对宋璟年有几分真心来。
“我不知道。”唐婧冉低了头去,“我恐怕,会辜负殿下的心意。”
可宋璟年也是洒脱,只是一笑,“说什么辜负不辜负的话,我给你这些是因为我愿意,你收着就是了,你我既为夫妻,若真要计较这些,就生分了。”
“殿下......”唐婧冉看着他,烛影摇红,帷幔深深,她心中动容又不知要如何自处,只好垂了头,宋璟年也不强迫她,只退开几步,“今早蜀国那里来了几封文书我还没看,你早些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