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平冤
红杏声泪俱下,哭得泣不成声,唐婧冉也难免心生恻隐。
虽是她逼得流夏自尽,可是亲人性命握于他人之手,世上有谁还能坚持一个“义”字?她做下这样的不义之事,于情可悯,于法却难容。
唐婧冉轻叹了口气,“你糊涂啊,出了这样的事,你为何不来告诉我?她沐冬便是手眼通天,这世子府的后院,终究是我说了算的!”
“奴婢知错......”
红杏泪眼模糊,低了头不再说话,唐婧冉也没有办法,事情闹得这样大,她虽怜悯她,却也是不能轻饶了的。
“既然如此,那便罚你杖责二十,赶去城外的庄子做粗活,永世不得入京。”
“那奴婢的父母呢?!”红杏到不关心她自己的下场,只抬头问她父母的安危,也算是个至孝之人。
“你的父母,我会好好安置的,你放心。”
“那......”红杏抿着嘴唇,似有难言之隐,一双眸子盈盈似水,半晌才道,“还有春良娣,她是被冤枉的,夫人,您放了她吧?春良娣她也是个好人!”
唐婧冉自然知道这件事与浣春无关,可浣春平日里也太过嚣张,因此她私心里也不想留着,只怕日后再生出事端来。于是便板了脸,“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为别人求情?浣春也好,沐冬也好,我自会处置,你且顾着你自己吧!”
说着朝赵大娘子使了个眼色,她便唤了几个婆子把红杏拖了下去。屋里的人都是世子府的心腹,对宋璟年的脾性非常清楚,因此宋璟年只是扫了一眼,他们便知趣的都退了下去,只留了松茶和秋心慈两个近身的人在场。
宋璟年脸色并不是很好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被他转着圈把玩了好一会儿,这才沉声道,“你怎么看?”
“浣春确实无辜,但也不是一点儿错处都没有......”
唐婧冉以为宋璟年在问她如何处置浣春,可宋璟年却打断了她的话,“我问的是沐冬。”
“沐冬......”唐婧冉也不由得皱了眉,沐冬这事看上去不过是后宅的争风吃醋,细想却大有可疑,甚至让人隐隐有些畏怕,“沐冬就像是一根线头,若真要拉扯,只怕......”
只怕背后是一张惊天巨网,正笼罩在长安城上,像一只眼睛一样盯着他们,不知道谁在网里,谁能逃出一条路来。
沐冬是宋璟年看见她父母双亡,流落街头,受人欺凌,一时好心收下来的,她为人沉默安静,性子淡泊,从不争风吃醋,宋璟年也是看中了她这一点才让她近身服侍。可谁知到头来,她反而是心机最重,心肠最狠的人。这个且不论,她一个孤女,又哪里来的能耐能弄到毒药,哪里来的耳目能威胁红杏的亲人呢?
背后若无人相助,她是万万做不成这事的。
世子府的仆妇放在屋里做细活的都是蜀国带来的旧人,对宋璟年忠心耿耿,便是外面做粗活的也都是赵大娘子一一挑选的,沐冬必然是从外面弄来的东西。
由此看来,当初让宋璟年心生同情将她带入世子府,又装作足不出户、不问世事的模样骗得宋璟年对她不设防,都在他们的算计里。
宋璟年是从一开始就入了局了,一头扎进了那张网里,若不是今日之事,撕下了她的伪装,日后只怕是连身家性命都要交代在她身上了!
宋璟年是百无禁忌,胆大包天的人,可这样深沉的算计,他想来也是暗暗心惊,难免有些后怕。
这长安城中,和他交好的人不少,要他死的人更多,每一步都是陷阱杀机,因此他也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却未曾想,最大的危险,就在他身边这么近的地方!
察觉到宋璟年在微微颤抖,唐婧冉便握住了他紧紧交握的双手,轻拍了拍,“你只是未曾见过,所以心惊,我是见惯了的,这样的事说来骇人,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你安心就是,左不过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宋璟年只是朝他微微一笑,脸色却依旧很难看,唐婧冉不知如何开解,也只能垂眸,似是有些失落。宋璟年见状,便反握住了她的手,安抚道,“你今日做得很好,我自愧不如,我方才只是在想下一步该怎么走才是。”
唐婧冉这才朝他笑笑,“那你想好了吗?”
宋璟年面露寒色,这绿意阁就算是灯火通明,也不能暖上半分,屋外不知哪里传来了女子哭喊的声音,飘飘渺渺的,把他唤回了神。
“打一顿再放了她,让她自生自灭,引出她身后的网来,然后扯碎它。”
他说得倒是不紧不慢,仿佛不过是在和她品一盏新茶的成色,可唐婧冉却暗自佩服起宋璟年的果决和气度来。只有胸怀大志的男人,才能有这样将魑魅魍魉一并斩断的气魄,他虽身在长安为质,却是蛰伏在池中的金龙,迟早是要一展宏图的。
唐婧冉明白这一点,自然也知道要如何和宋璟年相处,如今她成了他的世子妃,自然是要和他站在一起的。
“你在想什么?”
宋璟年见她出神,怕她忧思太甚,便多问了一句,唐婧冉便回过神来。她心中所想的事自然不好与宋璟年直说,因此便只是朝着他柔柔一笑,“我是想着,折腾了这半日,晚上该吃些什么消夜呢?”
宋璟年瞧她这般娇俏玩笑的模样,便不由得也被都笑了,笑容原本只是停在嘴角,唐婧冉却也笑了起来,笑得一双眼睛极有神采,发着光似的。这是她难得的真心的笑容,宋璟年更觉珍视,笑意便也慢慢化进了眼里。
两人就这么相对着傻笑,惹得一边站着的秋心慈和松茶也捂嘴轻笑,一屋子的四个人一个个都是喜形于色,却又不知究竟有些什么可乐的,也就更觉有趣。
可惜一场风波之后的宁静也未曾停留太久,立刻就听见有人通传,说是康平郡王府的夫人来访要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