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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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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宝莛也不问,小时候刨根问底是因为有恃无恐,如今不能刨根问底了,因为他本身身子就不正,影子也斜得不得了,刨根问底的结果只能是被四哥套出自己对薄厌凉的那点儿小九九来。

这实在是不值得公之于众的,毕竟他和薄兄,就算他想有啥,人家也没有动静啊!

顾宝莛自己心虚,顺带又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和薄兄搭话,于是一路上竟是看也没有看薄厌凉一眼,等薄厌凉下车回了府,自己也被送回了宫中,临近傍晚才见到回宫的六哥。

六哥对今天在外面做了什么只字不提,只和他一块儿吃了晚饭便倒头大睡。

夜里顾宝莛到了两封信,一封是小侄子智茼那边送来的,画着一个笑脸,一封是四哥送来的拼音信,上头竟是说找到了那个和姜玉辉接触的商人,可那商人自到京城后就病了,住在客栈,至今畏寒没有出过门,蓝九牧去见了一面,将人管控了起来,暂时秘密压在牢里,还请了大夫看病。

这很好,大概是尘埃落定了,他让自己的侍卫长韩斌去监视朱有虎,得到的反馈也是朱有虎派出去找姜副将四五次都没能找到后就亲自出门去找蓝九牧了。

蓝少将是他的人,想必无论如何,也没有谁能翻出花样来。

顾宝莛歇终于放下心来,只希望朱有虎有点儿自知之明,那看在东武将军的份儿上,他可以饶他一次。

脑袋里面装满国家大事的太子殿下现下也有了闲心泡澡。

水桶里面撒了一些干花的花瓣,顾宝莛跟个融化的奶酪一样趴在木桶边边,脑袋上还顶着一块儿暖烘烘的毛巾,开始放松得心无杂念。

谁知道泡着泡着,昏昏欲睡之际,从外面进来一个人,顾宝莛光是听脚步声便浑身细胞都苏醒了,隔着一层绘着花鸟的屏风,顾宝莛就能看见站在外面的人的影子。

“薄兄?你怎么深夜造访?这是怕黑睡不着呢?”太子殿下玩笑,他太了解薄厌凉了,起码了解对方的体型、影子、和走路时候的声音。

站在屏风外面的薄厌凉曾经和太子亲密无间,就是一块儿泡澡都是有的,但现在的薄公子却是不知为何有些顾及这些距离分寸,所以只站在外面,声音喑哑地,像是吞了几千根针,艰难地说:“我有点不舒服。”

顾宝莛双手捧着脸,轻笑了一下,说:“为什么?”

屏风上的影子模模糊糊,一动不动:“想事情想得头疼。”

“那要不要请太医瞧瞧?”太子殿下皱眉。

“不用,我来问你一个问题,就好了。”

顾宝莛微怔,抢先一步说:“是今天你审问姜副将的事情吗?我其实看得不是很清楚,而且姜副将实在是太可恶了,他罪有应得,我知道的,你做得没错。”

屏风后的少年人沉默片刻,低低笑了笑,无奈道:“你不要骗我。大凡正常人看见那样我侩子手都会很害怕的,这很正常,会无意识地想自己若是什么时候得罪了我,就会也被那样切片,痛不欲生……紧接着会在我面前说话都小心翼翼,然后开始疏离,这很正常。”

顾宝莛光是听这番话,鼻子就是一酸,他无法想象薄厌凉究竟踯躅犹豫了多久才来和他说这些的,语气那样的平淡,却可以听见其中的伪装,脆弱得像是顾宝莛只要当真承认害怕了,就能死去。

顾宝莛没有多想,从浴桶里出来后顺手拿了一件浴袍披在身上,腰带也胡乱系成一团,就赤脚踩着昂贵的羊绒地毯,带着一身暖烘烘的水汽与花香,绕过从小便杵在卧室与小厅中的屏风,身体比思维更加诚实的在看见薄厌凉的时候,就拥抱了上去。

薄公子亦是想也未曾想一下,就张开双手抱住小七。

顾宝莛后知后觉自己被薄兄弯腰拥抱在怀里,张了张嘴,那句‘咱们是好兄弟,好兄弟一辈子一起走’的狗屁客套话当即说不出口了,只能听见自己和薄厌凉的心跳叠在一起,像是这个世界开天辟地的第一首交响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宝莛和薄厌凉两个人松开彼此,前者微微仰着脑袋看后者,只一眼便紧张的又垂下那浓密纤长的睫毛,但是在感觉到对方的气息慢慢靠近时,却没有退缩一步,直至意料之中的鼻峰与他交错,薄唇压下来,滚烫得他连矜持都没有做做样子,就非常配合的微张唇瓣。

这是个吻。

吻毕,害羞的要死的太子殿下干咳了一下,打算以两世为人的资历打破尴尬,却听见薄厌凉笑道:“小七,你跟熟了一样,浑身都在冒烟。”

“我那是刚洗了澡!”太子殿下一脚踩在薄公子的鞋子上,“我是太热了!”

第121章 商人┃你如果想要对我做什么,我不会拒绝的……

一般接过吻的人们, 之后都干些什么呢?

小簧漫里面大概是直接开始做那需要绿色净化的运动,但顾宝莛与薄厌凉两人一个怂得根本不敢主动,另一个大概也因为还是平生第一次,所以不会, 亲过之后竟是坐了下来, 公事公办的一块儿看起顾宝莛方才到的两封信来。

——该死的,我是谁?我在哪儿?为什么连一句确认关系的话都没有, 就亲了?所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喏, 这是我侄儿给我的, 你不用看, 只用看我四哥送来的就好, 蓝九牧当真是个妙人, 说办事立马就能办好,找着那个和姜副将接触的商人了, 只是不知道那商人到底害了什么病。”

少年太子此前躲进了自己的卧室里, 重新擦了身上的水珠, 换上了亵衣亵裤, 顺便罩了一件宽松薄绒的外衣披在肩上, 领口蹙着一圈雪白的兔毛, 将太子殿下本就染着桃色的脸颊衬托得越发致迷人,脑袋里一堆需要和谐的东西,嘴上却是说着漂亮的官话。

坐在太子对面的少年郎因为也是准备休息的时候突然出门, 骑马而来,是早早就沐浴过了的, 卷曲的长发落在身侧,只稍微将耳边的长发用一根木簪卷在脑后,用现世的话来说, 这人是扎了个半丸子头,亦是穿着单薄,连深蓝色的锦缎披风都挂在了屏风上面,和顾宝莛像是谈完公事,即刻就能在一个被窝里面躺着的样子。

薄公子单腿屈起,手肘随意的搭在竖着的膝盖上,另一条长腿盘在小几下,身子有些歪斜,于是充满异域风情的卷曲黑发从肩头滑落至状有力的小臂,顾小七的眼睛飘忽在上面,顺着那长发的流动停在薄厌凉那苍白的青蓝色血管都清晰可见的修长好看的手背上。

“那商人既然是从边城附近一带过来,病成这样,便不能排除是从边城染上的,又是住在城中客栈,需得直接将其转移出去,不然客栈那样大的人流量,如何保证其他人不感染他那怪病呢?”薄厌凉声音渐渐恢复了以往的冷静,虽说依稀可辨之前艰涩的喑哑,但总体又是那完美无缺的薄公子了。

顾宝莛听着对面薄厌凉毫无特别的话语,不喜欢这种只有自己还沉溺其中的感觉,那让他感觉自己在和薄厌凉之前的感情对弈里处于下风,而一般处于下风的人都是付出更多的存在……

不过才刚刚有过一个吻罢了,太子殿下就想了颇多,计较颇多。

“不一定会传染的吧?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我现在让贵喜去给四哥传话,让蓝九牧将那商人给转移去城外,在牢里也不安全。”顾宝莛努力将注意力回归正途,笑道,“现下应该没有什么事情了,朱有虎这只插曲不成气候,过两天我就教五哥修建丁坝的所有知识,薄兄你要旁听吗?”

薄厌凉睫毛垂在眼睑上,听了顾宝莛的问话,缓慢将眼皮子撩开,望着顾小七,说:“那是自然。”

说罢,手指头点了点信纸上的拼音,沉思半响,脸色越来越难看,说:“这件事有些诡异。”

“什么意思?”顾小七心里咯噔一下。

“小七,你想,我们正好是在大力推广牛痘疫苗的时候,朱有虎跳出来让大家都不要种,这件事牵扯甚广,但绝不是宫里势力,而是匈奴,正巧这个时候从边城而来的商人身有怪病,必须彻查所有今日来从边城回来的商人,每一个都必须查到!从马夫、苦力、镖局所有都不能漏掉。”薄厌凉说正事的时候,眼神都充满决绝、令人不可抗拒的魅力。

“你是说……你怀疑匈奴从中作梗,散布生化武器天花?这这怎么可能?哪里这么容易?那些商人绝对不可能拿自己的性命来帮他们啊?”顾宝莛不敢想象如果是真的,那得是多么险恶的心思,多可怕的人才会想到的攻击法!

“这是不可控的病,一不留神,他们也会中标的。”顾宝莛还是摇头,但又没办法将薄厌凉所说的情况从脑袋里面删除,他越是否认,潜意识就越是害怕。

“小七不要紧张,我只是推测罢了,我让我的人去将今日去过边城的所有人都查一遍,若是没有大规模发病,那就算我错了,倘若有多余五个生病,那么就要做好被他们阴了一局的准备。”薄厌凉冷静得令人发指,每一个字都仿佛是在心里算过了一遍结局,所以说出来的时候分外让人安心,好像只要按照他说的去做,就可以了,一切都有他在。

顾宝莛从前很听薄兄的话,今日自然也是听的,被吓得立马就给四哥写了封信回过去,又目送薄兄离开南三所,去吩咐南营的士兵们办事。

整个南三所前一刻还在寒夜里春暖花开,下一秒就又陷入了清冷的境地,风华正茂的少年太子站在南三所正院大门的门边儿,一树的落叶被风一吹便掉在湿漉漉的地砖上,太子望着前方,总是温暖迷人的黑瞳里是冗长深邃的长廊,一盏盏宫灯提在守夜士兵的手上,照亮薄厌凉离开的路。

有小太监准备走过来,劝太子殿下回屋,不要站在门口,却又忽地发现原本离开了的薄公子不知为何突然大步流星地又返回来!

“你……忘了什么吗?”顾宝莛眨了眨眼睛,看着对方越来越近。

只不过对方根本没有回答他的意思,而是抓着他的手腕就回了屋里,顺手就将两扇门‘砰’的关上,把他顺势压在门板上,顾宝莛后背贴着门,看着返回的薄厌凉,忽地福至心灵,小声地说:“厌凉,你如果想要对我做什么,我不会拒绝的……”

薄公子微微一怔,耳朵绯红,但是却因为躲在头发里,暂且没有被人发现。

薄公子深呼吸了一口,说:“只是来和你说几件事。以后,你不可以再看别的男子了。”

顾宝莛‘哦’了一声,笑得分外甜蜜。

“也不可以和威廉再有贴面礼。”

“好。”顾小七点头,心忖这货从前就不爽自己和威廉贴面,现在总算是说出来又有资格让他不能那样做,应该很爽吧。

“暂时就这些,那我走了。”在外素来很有分寸雷厉风行的薄公子也有今日这样黏黏糊糊的时候,若是被他南营的弟兄们看见了,大抵眼睛珠子都要瞪出来。

“欸,等等。”见薄厌凉当真只是说了两个要求就走了,这回就轮到顾小七不乐意了,他不大高兴但又近乎撒娇地双手拽着薄厌凉的手指头,一只手拽上那么一两根,将人留下,随后踮着脚凑上去,亲在薄厌凉的脸颊上,而后小声说,“明天见。”

薄厌凉冷色调的皮肤瞬间燃烧着看不见的火,他仿佛是个企图保持镇定却又一败涂地的伪装者,胡乱点了点头,生怕再留一秒就再也走不了了。

薄厌凉开门离开,门一开,好似就让他们的关系又拉回原点,没有人越界一分,只是忽地薄公子又回头看了一眼,少年们的眼神碰在一起,那是无法言说的明亮欢喜,好似世界都在彼此的眼里,因为对方既是世界。

待薄厌凉但真离开后,顾小七才慢悠悠地回屋,坐在之前他与薄厌凉说话的位置上呆了一会儿,没想到深夜又有访客来到。

是六哥。

六王爷顾平安来的不巧,刚好错过顾小七与薄厌凉分开的样子,他是来安慰小七的,顾平安没有什么信息来源,自己派出去的寒枝也只找到了六岁的池漪,那池漪没个屁用,所以今日暂且休堂之后,明日还需要再审。

再审之前,顾平安有些事情要交代小七。

他坐在之前薄厌凉坐过的位置,没有注意到这么晚了,桌上还摆着两杯清茶。

他用自己那双从前惯从杂乱黑发里面瞄人的小眼睛看着小七,先是一愣,说:“小七,你心情仿佛很好?”

顾小七立即拍了拍脸蛋,调整了状态,说:“其实不大好。”

“不好吗?”二十出头的六王爷微微皱眉。

“也不能太绝对,因为薄兄和四哥那边还没有确切的答案。事情有些复杂。”

顾平安点了点头,他不大能理解小七现在到底是焦虑还是高兴,也不知道朱有虎之事最后到底在父皇那里会有什么样的评判,兴许是各打五十大板,也可能是朱有虎知难而退,自己偃旗息鼓,但:“小七,我过来只是想同你说,如果朱有虎得逞,你不要说这牛痘是你发现的,你要对此并不知情,完全是由我一人研发推广,你不过是也被我骗了。”

顾宝莛一时无言,说:“六哥你在想什么呢?不会有事的,四哥和厌凉兄都在呢,就连三哥也站在我们这边,父皇从始至终都没有插手,意思就是让我们办妥,更何况牛痘就是可以预防天花!这是事实,事实永远胜于雄辩!”

“万一,小七,万一,有人将这牛痘之用在民众当中煽动成了害人的东西,你不要犯傻,不要什么功劳都给别人,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偶尔,小七你可以自私任性一点,你懂我的意思吗?”

六王爷笑了一下,他实在是不擅长微笑,又面相古怪,所以笑起来其实怪难看的。

顾宝莛视线从不避开六哥的脸,良久,点了点头,乖巧道:“我知道了。”有时候接受也是一种善意。

“嗯,那没事儿了……小七,做个好梦。”

“六哥,你也是。”

顾小七笑着送六哥离开,走了一半,六哥忽地回头,看了一眼榻上小几上的两杯茶,说:“大晚上少喝茶。”

做贼心虚的顾小七头点如啄米:“下回注意下回注意。”

第122章 打死┃顾逾安头一次听见薄厌凉的马屁

薄公子连夜回了义王府的时候, 碰见了酒气熏天的薄颜、薄丞相,薄颜在自己的府上向来十分放浪形骸,今日便也做酒疯子打扮,坐在中院的台阶上, 望着黑压压的天空, 哼着异域小曲。

薄厌凉步履匆匆,身上深蓝色的披风卷席着夜色的寒意猎猎作响, 脚步稳健, 一步跃上三阶台阶, 回了自己的房,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 便又从房内出来, 瞧着是将身上的协议亵裤都换成了方便夜行的黑色衣袍,长发也利落全部束在头顶, 一丝不苟。

这回出门, 少年郎站在薄颜的身边, 对着薄颜微微一鞠躬, 说:“父亲, 儿子出去一趟。”

“去哪儿?”薄颜手肘搭在酒坛子上, 语气漫不经心。

“只是出门办事。”

“去吧。”薄颜摆了摆手,待少年郎健步如飞地跨步走开几米,才幽幽地说, “厌凉,你若是不想让太子最后当真成了龙椅上坐着的人, 现在就不该出门。”

身形背影充满力量的少年脚步顿了顿,权当作没有听见,出了义王府的大门, 踩着门口的石头马凳,长腿直接跨了上去,稳稳当当:“走,去把围在东武将军门口的所有兄弟都撤走,连夜搜查所有去过边城的商贩游民,一旦发现,直接抓去南营!行动!”

周围五个南营士兵立即牵扯马头,一边说‘是’一边马蹄声便接连响起,在空无一人的巷子中,南营骁勇善战的士兵们跟着最前方的少年一齐夹马前行,偶尔从云层里泄出的月光落在这条巷子中,将六人的影子拉得极长。

今日硬生生让六王爷在自己这里吃瘪的朱有虎此刻正在府上和前来探望自己的哥们大谈特谈自己的威风,并搬出小时候让那个歪嘴顾平安每天都躲着自己走的事情,喝兄弟们哈哈大笑。

隔壁正是他老子的灵堂,儿子在这里庆功宴似得和自己的狐朋狗友摆酒席,就连来喝酒的狐朋狗友都觉得过于夸张,没人当真去喝,大部分人都是过来打探消息,打探完毕,那都是要立马溜走的,可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与朱家这个猪脑子走得太近。

正当狐朋狗友们觉得是时候撤退了,众人你一句‘困了’我一句‘时候不早了’,撤退到门口时,却发现大门口外面所有围着将军府的南营兵丁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全部离开了!

“咦?这是何意?”有人奇怪。

朱有虎也奇怪的要死,但是在自己这些朋友的面前,他一点儿害怕都不允许自己露出,只是扬了扬下巴,淡淡的说:“恐怕是陛下让薄厌凉将人都撤走了吧,毕竟我爹刚去世,围着我们家算什么事儿呢?!”

“可能可能。”众人附和。

待送走了众人,朱有虎独自回到吃席的小厅,看着没有一个人动筷子的一桌酒菜,自己提着酒杯仰头便是一口闷下,酒是好酒,但是却呛得朱有虎猛一下子全部喷出,随后朱有虎大叫一声,双手将桌子掀翻,骂道:“狗娘养的!”

恰巧这个时候朱夫人挂着深深的两条泪沟过来,见自己的独子这样恼火,捏着手帕的手不禁又凑到脸上沾了沾,一边走过去搂着自己的胖儿子,一边说:“小虎,你咋啦?你回来的时候不是说大家都让着你吗?没人敢动你哩,做什么这么大的火气?你可不要也丢下娘不管,娘现在只你一个指望了啊……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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