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章这个夜晚有些乱
精灵表现出了绝对的服从。
她当先一步抢在前边，推开虚掩的房门，让方毅先走进来，这才小步跟在他的身后。当方毅走到床头的时候，小精灵又飞快爬上床去，将床上的毯子整理整齐，然后快速脱了长裙，身体一翻，钻到了毯子下面。
速度快的让方毅没反应过来。
当方毅醒过神来，小精灵已经在毯子下面蜷缩成了小小的一团。九月的天气，气温还有些高，毯子也只是一张薄毯，那团小小的轮廓愈发显得瘦小。
方毅心中叹一口气。
这样一具小小的身体，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产生邪恶的想法？
似乎感受到方毅的目光，精灵弱弱的开口，“主……方毅教习，你可以……我准备好了。”
方毅躲开目光。
她应该得到了艾琳的嘱托，这才表现的乖巧顺从，但落在方毅眼中却只有心疼。自己曾经也是一个父亲，虽然此刻成了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但阅历并没改变。而且，他刚刚只是在想，房间里多了这么一位年幼的女生，应该怎么睡觉的问题。
不能跟自己一个床，又不好让她睡在地上。
没想到，还是让她产生了误会。
不过，怎么睡觉的问题，精灵似乎自己解决了。
方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一些，伸出手，想要摸一下对方的脑袋。手臂刚刚伸到半截，精灵的身体瑟缩了一下。
“这样糟糕的天气……”他将手缩回来，有些尴尬的拍拍床沿。想了想，将桌子上的台灯打开——这是一种矮人部落制造的能源，大体跟后世的电石灯差不多——想将下午没有读完的《草原植物图鉴》读完，一转头，却发现精灵躺在床上，紧紧闭了眼睛，于是又改变了主意，“嗯，是应该睡觉了。”
找了席子跟薄被铺到地上，他躺了上去，恍然间发现灯还没关，于是又爬起来，将台灯的开关关上。
房间里黑了下来。
隐隐的，能感觉到精灵的呼吸急促。方毅摇摇头，他的寝室只是一个七八平米的吊脚楼，床就占了一半，也只能把地铺打在床的旁边——要想改变这种紧张的关系，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但这个夜晚，显然不会那么轻易结束。
随着月亮从乌云中探出头来，精灵的影子映在地铺上，影子起伏着，眼前也仿佛多了一盏忽开忽关的灯。方毅转过身去背朝精灵。过了一分钟，学堂上空的钟声响起，精灵的身体瑟缩了一下，床板也吱呀着。再过三分钟，精灵坐了起来，轻声喊道，“方毅教习……”
方毅于是用手拍一下额头，坐起来，与薄毯遮胸、屈身端坐的精灵对视半天，认真的说道，“好好睡觉。”
“哦！”精灵答应一声，依旧端坐不动。
“我只是一名体育教习。”方毅想了想，断断续续的说下去，“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我把自己当做了一个旁观者，我享受这种孤单的生活……每天读书，听一下落雨的声音，春天的时候，草原上的迎春花开了，也是不错的风景……这些普通的日子，仔细观察会有很多乐趣……如今多了你，应该能让生活更丰富一些，但也不会有多少改变。有些人，注定了只是过客……嗯，我其实想说的是，我只是一名体育教习，既然你是我的学生，我们倒是可以开始我们的体育课了，你懂我的意思吗？”
精灵点点头，“那方毅教习，你上来睡吧，我其实很乖的。”
方毅于是再次拍一下额头。
真是对牛弹琴。
时间久了，她自然知道，自己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最少，说了这些话出来，自己心里便通达一些。
“这次，是真的睡了。”方毅双手合起，贴腮，歪头，做一个睡觉的动作，也不管精灵懂不懂其中的含义。想了想，自己也觉得好笑，这种来自后世的动作，更像是哄孩子。于是再补一句，“晚安，周依。”
这次，很快进入了梦乡。
床上的精灵咬了唇，盯着发出鼾声的方毅，观察了半天，确定他不会再爬起来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后，也重新躺下来。
这是一个奇怪的人类，她心里想着。比森林里的祭祀婆婆还要奇怪，不过，他看起来似乎并不如想象中可怕，至少比那些兽人好了很多。还有，他说的那些话，是嫌弃自己吗？艾琳说，自己只有乖一点，才会在这里活下去，那么，自己还是做得不够好了？
方毅进入梦乡一个小时后，精灵终于困倦起来。她小心翼翼的打开蜷缩的身体，伸开修长的双腿。
据说伸直双腿睡觉，梦中会跑得飞快，但愿梦里，自己能跑回千里之外的家乡，以后，再也不会赌气跑出来了。
随着月亮移到中天，小小的吊脚楼里，逐渐响起一深一浅两道轻微的鼾声。一直到第二天早晨，阳光从窗外射进来……
……
方毅睁开眼睛。
太阳透过窗口，照射在屋子里，空气中也多了青草的芬芳。
微微摇摇头。
后世的自己，身体形成了精准的生物钟，就算是睡得再晚，也会在同一时间醒来，而这幅身体……便一直睡够了才行。看来，自己在草原上的第一堂课，又要拖后了。
精灵已经醒了。
她坐在床上，拿了针缝补着自己的长裙——领口的地方，有一道裂开的破损——注意到方毅醒了，精灵飞快的瞄了一眼，便不小心的扎到了自己的手指，“方毅教习……嘶……”
“睡得好吗？”方毅让语气显得随意一些，“草原昼夜的温差很大，要注意不要受凉，对了，上课铃响了吗？”
这么问的时候，方毅已经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太阳已经到了半空。
也许，不仅仅是错过了一堂课，透过窗口望出去，对面十几米外的课堂上，羊头人奥斯丁已经开始了自然课的讲解，他的声音隐隐传来，“草原，是一个巨大的宝库，生长着无数的奇花异草……”
“已经响过两遍了。”精灵低声回答。
“真是，该死。”方毅笑着，其实心里倒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相比其他教习，自己只有精灵一个学生。第一堂课，也不过是为了打消精灵的疑惑，玩票性质而已。
但还是爬起来。
精灵站在床上，将方毅的衣服递给他，方毅穿了，“应该要上课了，哦，对了，我们的第一堂课，应该是清洁。”
来到这个世界后，方毅自己做了简单的洗刷用具。
拿了柳枝做成的牙刷，挤上用青盐和草酱混合的牙膏，带着精灵来到洗漱的木盆前，他一边示范，一边将一幅牙刷递给精灵。精灵的脸色有些好奇，但还是学着照做了，等到方毅示意她裂开嘴巴，露出清洁后的牙齿，精灵歪歪嘴角，勉强的笑了一下。
呼出的口气，有一股青草的芳香。
“方毅教习……”精灵声音轻轻的，“这是什么东西，我是第一次用呢。”
“这叫牙刷和牙膏，可以把口腔清洁干净，对了，以后不要喊我教习了，我觉得师父这个称呼更亲切一些，你呢，就是我的徒弟，师父还有很多你没有见过的东西，以后会一一教给你。”
“那，谢谢师父。”
“走吧，我们的第二堂课，是早饭，这时候食堂里不知道还有没有？嗯，学堂外有一家猫娘酒屋，我们可以去尝尝那里的土豆饼，这样一来，似乎上午的课便没有了，不过没关系，食物会让人心安。”
“师父以前是体育生吗？”
“嗯，应该是这样的，不过，你若是想要学点其他的什么，师父也可以将会的教给你，不然，是有些太无聊了。”
“师父不是体育教习吗？”
“别的也多少会一点，马马虎虎，谈不上精通，但用来忽悠人大概是足够了。”
“忽悠，是什么意思？”
……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下吊脚楼。刚刚走下阶梯，就被两道身影拦住了。
“爱德华教习，马文教习。”方毅站定，向着自己的同事问好。
“哼。”爱德华哼了一声，显然并不准备接受这份问候，他目光在精灵身上扫了一眼，“方毅，你作为学堂的教习，竟然豢养精灵为奴仆，这样的行为，是替整个学堂抹黑。”
“两位教习，你们误会了……”
“误会？”马文接过话来，“方毅，现在整个和田镇到处风言风语，说我们学堂有教无类，有辱斯文，真是……真是气死我了。“
“砰！”
熊人一掌拍在旁边的刺槐树上，树上的雨水跟落叶嗖嗖而落。
衣服顿时湿了半截。
方毅的脸色冷了下来，自己昨晚刚刚收养了精灵，怎么早晨便传了出去？这中间分明是有人作梗。
若是别人来找麻烦也就罢了，偏偏来找麻烦的是自己的同事。作为两名教习，不仅脑袋不灵光，还被人当做枪使。不问青红皂白便来问罪，是教习该有的样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