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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树梨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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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学校的时候, 陆星芒忽然想起一茬:“欸,奶奶, 你还记得,予鲤之前额角受伤的事么?”

就是,被前排女生推倒在地,额角不小心碰到桌子、被磕伤的事,贴了那么鲜艳一块创可贴, 怎么可能瞒得住。

予鲤奶奶一愣。

“记得啊, 予鲤说……”

“啊,”陆星芒急忙抢过话, “那是我的错。”

“当时, 我也没顾得上想办法和您解释,是予鲤有一次进教室的时候有点急,转弯的时候,不小心磕到门上了,就给弄出来这么一块。”

“当时, 我也挺担心的, 不过还好没太大事儿。同学们也都特别关心她, 那个创可贴,还是我们班班长亲自给予鲤贴上的呢。就是不知道她回来之后有没有跟您说清楚,肯定让您担心了吧?”

陆星芒又在最后信誓旦旦地保证:“奶奶, 您就放心吧, 予鲤在学校里挺好的。再说了, 还有我保护她呢。”

老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最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声音爽朗响亮,身体都一颤一颤的。

听得予鲤发愣。

从来,没见奶奶笑得如此开怀过。

还有……

明白陆星芒的用意,予鲤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回想一下,予鲤又觉得,自己当初和陆星芒说要以这个借口来搪塞奶奶时,说得十分随意,甚至自己都快忘了。却没想到,陆星芒他竟然可以记得这么清楚。

心里又不禁轻轻泛起涟漪。

老人笑了好半天才停下,也和陆星芒抒发起感慨来:“是啊是啊,予鲤回来就跟我说了。”

“心疼是心疼了一阵,毕竟,予鲤从小到大都是我好好护着的,皮肤那么光滑漂亮,瓷娃娃似的,哪忍心弄点小伤出来。”

“不过嘛,和大家伙在一起玩,磕磕碰碰就在所难,我也没那么担心的。感觉现在小孩,可是都很不错的啊。”

陆星芒听罢,冲予鲤笑笑。

虽然予鲤看不见,但嘴角也微微扬起笑意。

像风轻轻掠过梨花瓣,惹得它轻轻地颤。

*

每次针灸完,陆星芒都带予鲤出去玩,时间差不多了再把她送回店门口。

其实说是出去玩,巡礼这么热的天,也没有人会闲得脑子疼在外面晃荡。

陆星芒一般打车带予鲤去市中心。

多是在甜品店里点些蛋糕和奶茶,就找个风景不错的小桌子坐着。

一坐,就是一下午。

没去网咖,没去泡吧,和那群狐朋狗友接触的时间也少了部分。

不过,就算是这样安静地坐在双人小圆木桌前,把手机放在一边,一人戴着一只airpods耳机听歌,也不觉得很无聊,反而觉得心很沉静。

和从前那种,空虚寂静的沉静不一样。

那时候,陆星芒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困在一个很黑暗的大囚笼中,摆脱不掉,也无所事事。

现在,却如歌里所唱。

回忆里的我,比国王富有

奢侈的快乐

失去你以后,比乞丐落魄

心痛如刀割

怀念那时,你安静陪着我

现在的自己,如同一位已经得到了一切的富足国王,坐在属于自己的城堡露台上,安静地注视着属于自己的一切祥和与欣欣向荣。身边是鲜花包裹,蜂蝶翩飞,惬意又宁静。

甜品店里,冷气恰好,甜品烘焙和奶茶的香气交织在空气中,弥漫出一片浓浓的甜。

陆星芒静静地注视着对面,予鲤正慢慢地吃着一块草莓千层。

动作缓慢,面容恬静,又显露出微微的满足感。

嘴角不小心沾到了一块奶油却不自知,样子看起来,呆萌呆萌的。

耐心等予鲤吃完,陆星芒拿起纸巾,微微向前探身,小心翼翼地为她擦去嘴边的奶油。

刚刚被纸巾碰到嘴角的时候,予鲤微微怔愣了一下。

她怔愣的时候,空灵的眸子会骤然睁大一下,与生俱来的那种无辜会被忽然放大,让人更加着迷。

而后,又笑得很甜,任陆星芒为自己缓慢擦拭。

不过,陆星芒忽然忍不住一声轻嘶。

予鲤笑顿时消散,立即问道:“你怎么了?”

听出予鲤语气中的关切,陆星芒笑了。

“没事,”陆星芒赶紧说,“就是手虎口那里被扎的一个穴位,有点疼。”

“是不是扎到血管了?”予鲤立即明白,这种事不是没发生过。

她立即有点急,语气轻而飞快地埋怨起来:“你怎么也不和奶奶说呢,重新扎一下呀,怎么就这么傻?”

如果扎到血管,刚刚扎进去的时候就会感受到那种刺痛了。

“哎呀,没事儿啊……”陆星芒看着予鲤有点急,心里顿时慌得不行。

更何况,扎到血管这种事,也实在不是一次两次了:)

“你奶奶扎的嘛,扎哪儿我都受着。”陆星芒声量不自禁放大,好像在宣示着什么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说得竟让人感觉出几分慷慨赴死、大义凛然的悲壮与豪迈。

予鲤:“……”

“你……”

小姑娘又气又急,这这这,这都什么逻辑?

还有,什么语气。

可急了半天,予鲤又被气笑了。

陆星芒看着她笑,也跟着笑了起来。

所以,喜欢着一个人的感觉,就是如此富足。

这就是,他的王国。

*

不过,没几天,姜汀就发现了陆星芒身上各种可疑的针孔。

一个针孔还挺细,不容易被发现,可扎的次数多了,穴位还就固定那几个,几个小黑点密密麻麻聚在一起,登时就变得显眼起来。

某天,姜汀终于忍不住了。

姜汀一把把陆星芒拉到眼前,扯过他手臂,指着他手虎口上几个结了痂的小点大声道:“陆星芒,你实话告诉我,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然而,姜汀没注意,自己刚做了美甲的手指在陆星芒几个针孔上点了又点,还恰好是陆星芒被不幸扎到血管的地方。

陆星芒毫无防备,皱着眉一声轻嘶。

姜汀看了就更加上火:“不是,陆星芒,你成天出去晃荡,和你那群朋友玩就罢了,你实话告诉我,你们是不是又搞什么歪门邪道了,啊?”

说罢,又凑到陆星芒耳边,神秘兮兮道,“陆星芒,你是不是加入什么邪丨教组织了,我劝你清醒一点!”

最后,严厉地发出最后警告:“陆星芒,你要是敢给我弄出什么大事来,我不用你上学了,我把你剁了!”

陆星芒:“……”

最后,他一脸生无可恋地推开他妈,有些嗫嚅地说:“妈,有些事儿,我没法和你解释。”

姜汀:???

陆星芒看着自己的妈妈,一脸诚恳:“真的。”

与其被怀疑搞什么歪门邪道,陆星芒也不想被自己老妈知道,自己是个为了小姑娘五迷三道,成天闲着没事去针灸的傻逼。

可话又说回来,明知道自己很傻逼,却还是那么的乐此不疲。

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冲动,通过血液蔓延至全身,无时无刻不在沸腾灼烧,不可遏制。

*

托沈家铭提醒的福,陆星芒隔三差五见一次予鲤,原本头疼的暑假并没多煎熬,甚至感觉,一眨眼就过去了。

再次回到学校。

全班的位置换了又换,但主要照顾中间靠前的那些同学,陆星芒和予鲤两人在最后一排,一直不变。

冯世添这种垫底的,一直处于悬崖自救状态中,也不在班级位置的调动考虑之中。

班级的牌子,已然从高二9班变成了高三9班。

高三,就是班主任老孙曾强调了无数次的最后修罗时期。

果然名不虚传。

第一天才刚回学校,不仅课程安排和内容完全没有要给人松口气、慢慢进入状态的意思,连班级氛围都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前排的“小碎嘴”们嘴不碎了,也就刚到教室的时候相互问候交流几句,而后就叼着奶袋,埋头整理各自的暑假作业。

厚厚一摞纸,在书桌上磕一下,还会发出一声不小闷响。

没多久,她们又凑在一起,一本正经地讨论起作业里不会的数学题。

就连冯世添都既不转过身来“问候”陆星芒,也不和自己同桌交流感情了。

他塞上耳机,就沉浸在自己轻音乐和英语单词的世界里。

陆星芒依旧大爷似地仰坐在最后一排,一脸厌世,百无聊赖,漠然地审视着眼前教室里这番景象。

予鲤虽然看不见,似乎也能感受到教室里这与往常大不相同的气氛。

好半天,予鲤小心翼翼对身旁陆星芒开口,叫了他一声:“陆星芒。”

“嗯?”陆星芒回过神,看她。

就听,予鲤认认真真地问自己:“你不学习吗?”

陆星芒:“……”

怎么说呢。

似乎知道予鲤目是什么,但对于这个一度可以让自己瞬间暴走的话题,陆星芒此时,竟表现得出奇平静而有耐心。

陆星芒想了想,尽量耐心地向予鲤解释:“学习呀?予鲤小朋友,你知不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是学习的料。而且,我现在开始学习也晚了。”

“总而言之,一切不是你所想的那么简单,不是我现在忽然想下定决心学习,就能学得挺好。并且,学习对我没什么用。”

予鲤:“……”

她还没说什么呢。

但陆星芒却一下子说了这么多,里面的戒备和抵触她也听得出来。

甚至,最后还说“没什么用”。

予鲤本来想问,“那你以后准备干什么呢?”

但立即想到陆星芒家里情况,这句话就显得实在白痴,被咽回了肚子里,予鲤只是轻轻地反驳了一句:“怎么会没用呢。”大家都在学习。

“就是没有用啊。”陆星芒转着手里的笔,“我又考不上大学,我妈早就决定把我送出国了。”

“去哪?”予鲤有些诧异。

“嗯……英国吧。”说到这儿,陆星芒也觉得有点烦躁,“不知道,反正从小到大,我的事都是爸妈安排的。”像个傀儡。

“那……”予鲤语气弱弱地问,“你英语可以吗?”

陆星芒:“……”

默了半晌,陆星芒忽然来了点神,道:“唉,予鲤,真不是吹,其实,我英语还可以的。”

“你别小看我啊,我从幼儿园就开始上英语班了,那些语法啊什么的,我都懂,交流也没什么大问题。我真的超有自知之明,唯一缺点,就是单词量不行,到时候再背就可以,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不吹,是真的不吹。

回想起来,陆星芒和自己那些哥们玩吃鸡——一款游戏的时候,匹配到外国人,都是他担起二国友好交流大使这项重任的。

当然,开全部语音负责跨国骂的也是他。

“那你,要不要背背单词?”予鲤试探着问。

就是觉得,陆星芒每天这样呆在学校什么都不干,无所事事的,实在太无聊了,一种虚度光阴的感觉。

从前,予鲤当然不敢说这样的话。

她连和陆星芒说话都有点怕。

但现在,她觉得,两个人关系不一样了。

反正,就是可以说,不用太多顾忌陆星芒会不会很讨厌她说的话,会不会,在下一秒因为不高兴而骤然暴躁。

好半天,陆星芒回应一个字:“哦。”

予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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