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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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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思年懒洋洋地在一片暗影里举起手,清瘦的胳膊挥了挥,毫不遮掩:“这儿呢。”

四周一片嘹亮的口哨此起彼伏,夹杂着不少笑骂:“艹,天天喂狗粮,心灵暴击。”

台上的板寸帅哥龇着雪白的牙,冲着阮轻暮这桌乐了乐:“有熟人啊,那这首歌顺便也送给几位小朋友。——改编自张学友的经典金曲《每天爱你多一些》。”

原本是抒情的爱情小品,厉原他们改成了摇滚风,嘶哑的声线唱出来,比粤语的缠绵深情多了一丝粗野,也多了一份奋不顾身。

“无求什么无寻什么

突破天地但求夜深

奔波以后能望见你

你可否知道么

平凡亦可平淡亦可

自有天地但求日出

清早到后能望见你

那已经很好过……

而每过一天

每一天这醉着

便爱你多些

再多些至满泻

我发觉我最爱与你编写

哦噢以后明天的深夜

我最爱你与我这生一起

哪惧明天风高路斜……”

龚思年默默听着,冲身边的几个少年笑了笑:“老古董们的歌了,我们上学的那阵子,张学友人还有很多人听,现在你们都不听了吧?”

秦渊笑了笑:“可是很好听。”

阮轻暮想了想:“比现在的那些口水歌好听。真的。”

龚思年慢悠悠地看着台上,他们身边,无数人在跟着唱和,在欢呼喝,他恍若不觉,神情有点悠远,半晌才笑了笑:“这首歌是他跟我告白时唱的,那时候和你们一样呢,又傻又不顾一切,觉得什么都阻止不了我们,结果……”

阮轻暮看着他,认真地说:“可是结果依旧是好的。”

龚思年看着他和秦渊,笑了:“对,只要是对的那个人,那么再兜兜转转,也一定会有好的结果。”

他转头看向方离和傅松华:“距离从来都不是问题,分开两个人的,只能是别的原因。”

他慢悠悠地举着瓶啤酒,也灌了一口:“猜忌、不甘心、对自我的否定,对爱情的不确定。假如真的经受不住考验,也不用太失望,我也见过很多人和上一段感情分手时痛苦不堪,可是后来遇见了更好、更值得的人。”

他认真地看着四个少年,像是看见了过去的自己和厉原:“可是不管怎样,不要因此而堕落和绝望,更不要沾染这个圈子的一些陋习。”

几个少年安静地听着,耳边,厉原粗犷又深情的歌声萦绕着他们。

“调情、约炮、放纵……这都是每个人的自由,甚至是我们这个圈子里某些人的常态。可是也一样有很多人在认真生活、认真地对待爱情。”龚思年的声音没有了学校里的冷漠和毒舌,“你们也要离开三中了,以后见到的机会很少。我这几句老古董的话,你们且听听,就当临别赠言吧。”

他笑了笑,斯文俊雅的眼睛中映着舞台上的灯光,漂亮又温柔:“要想遇到很值得的人,首先要自己值得。”

第121章 危机

舞台中央,灯光渐暗,厉原粗犷沙哑的嗓音伴着吉他,渐渐低沉消失。

下面的喝和口哨安静了几秒,重新开始喧哗起来:“厉哥再来一首!”

厉原却没有留恋,而是利落地跳下了台,冲着四周懒洋洋挥了挥吉他:“不了啊,刚从外地赶回来,明天下午又得坐飞机去外地赶场子,我得陪媳妇儿。下次,下次再约。”

四周一片笑骂:“艹,老夫老妻的这么不要脸,这还没到十二点,就急着趴窝。”

台上的乐队队员一边冲着台下抛飞吻,一边飞快地拾出舞台,架子鼓也整套搬了下去。

旁边的吧台前,小艾恼恨地看着厉原的背影,嘴里嘟囔着:“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两首歌都舍不得唱!天天腻着狐狸!”

调酒师见惯不怪地嘲弄着:“我说你还真痴情,这都这么久了,还惦记着厉哥呢?回头是岸吧,阿弥陀佛。”

小艾撇了撇嘴:“切,厉哥外出演出红火,他们聚少离多,说不定哪天就分了么?我原地等着还不行吗,又没插足!”

“你那是插不进去吧?要是厉哥但凡有点松懈,我瞧你能把他插成筛子。”调酒师冷笑。

小艾忽然脸红了:“哎呀你怎么开黄腔,什么插不插的啦……”

厉原冲着阮轻暮他们这桌走过来,一屁股坐下,打量了一下,冲着方离一乐:“小朋友终于十八了啊?上次把你赶走,心都碎了吧?实话实说,现在想来打工也不是不行,但是我劝你还是别来了,这儿人真的杂。”

傅松华瞪大了眼睛,惊疑地看着方离:“你、你什么时候来这儿要跳舞的?”

龚思年淡淡地打岔:“一时糊涂而已,以后不会了。”

厉原又看了看阮轻暮,也乐了:“这个也见过啊,直播带货的那个?舞剑很溜嘛。”

阮轻暮脸都绿了:怎么就三天的事,全世界好像都知道!

厉原看着几个小朋友的脸色,哈哈大笑,搂着龚思年站起来:“行了,你们这桌单。我把你们校医哥哥带走了啊。”

几个少年还要推辞,龚思年已经摆了摆手:“他是这家店的股东,别和他客气。你们慢慢玩,我不耽误你们年轻人聊天了。”

龚思年喝了不少啤酒,先去了趟卫生间,刚方便完洗了手,厉原已经跟着进来了,反手就把他拽进了带着隔门的单间。

铺天盖地的吻压下来,龚思年闷哼一声,被动地承受着,好半天才红着脸使劲踢了他一脚:“回家不行吗?人来人往的,在这儿发什么情。”

“忍不了。这么多天没见了,”厉原小声地叫,又是一个吻盖过来,“看到那几个小崽子,就想到我们当初,忽然就不行了,恨不得现在就……”

卫生间隔间狭小,两个大男人挤在里面,又是大热的天,只叫人觉得气温飙升,血液奔流。龚思年死命地推开他,小声吼:“给我滚,动不动就扯过去的事,有完没完!”

厉原被他推得无法近身,委屈地抻着脖子,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爱人:“我就是真的想到我们高中时的事了呀,一点也不夸张。我不信你对他们那么上心,不是因为觉得他们像我们。”

龚思年瞪着他:“呸,我是医者仁心,只要是我的学生,都上心。”

厉原亲昵地把脸凑过来,轻轻蹭了蹭:“也对,我老婆人美心善,对学生就像老母鸡护小鸡仔一样,真是慈祥可亲。”

龚思年用力掐了他的大腿侧边嫩肉一下:“放屁,再说一个母字试试?”

“不母不母!”厉原被掐得差点跳起来,嘴里乱七八糟地叫,“我家阿年是翱翔的雄鹰带着小鹰仔,奔跑的猎豹带着小包子们、哦不对,小豹子们……”

龚思年终于被气笑了,主动伸出嘴唇,堵住了他:“闭嘴吧你!”

一个热情的吻渐渐变得缠绵,两个人呼吸加重,在这小小的隔间里,身子都有点发软,龚思年更是有点恍惚。

眼前的恋人说得对,缠绕在他们之间的,更多的是少年往事,穿过长长的七年时光,怎么也忘不掉、放不下。

小时候,两个人一起住在部队大院里,真真正正好得穿一条裤子。

厉原是家里的独生子,老爷子和老爸都希望他从军进部队,可是他却完全没兴趣,上了初中就忽然迷上了乐队,开始玩吉他、听摇滚,成绩荒废了不说,还常常和一帮子狐朋狗友练歌练到彻夜不归。

龚思年整个初中和高中的记忆里,就充满了这个发小被三天两头揍得下不了床的样子。

他那时候成绩好,家境更是优渥,虽然性格有点孤僻内向,可远不如现在这样毒舌尖锐,每次看厉原被揍,都又着急又心疼。

只是疼在心里,嘴巴上也说不出来。

那时候,都还懵懂得厉害,彼此都不知道这份青梅竹马会终于有一天变了质,成了眼中沙、心中痛。

高二那年夏天,厉原他爸有一次发了狠,追到了厉原乐队排练的地下室里,把他拖了回来,回到家直接上了藤条,把他屁股打得红一道紫一道的,躺在床上,下不了地。

他心里恍惚着,一会儿想着少年时厉原的青春模样,再看看面前的英俊男人,忽然问:“你爸现在接受你做乐队了吗?”

厉原微微一笑,停止了亲吻,伸手抱着他的腰:“嘴上一直骂我败坏家风、不务正业,可上次上综艺,我妈跟我说,他一集不落地追着看呢,还偷偷抱着ipad搜评论。”

龚思年幽幽叹口气:“只能希望父母终究会妥协吧。”

他们俩还没来得及出柜就分了手,少年时尚未面对过那些狂风暴雨,可是分开的这几年,丽媛的家人已经慢慢接受了儿子的离经叛道,他的父母却在他几年前被迫出柜时伤透了心,至今冷战着。

毕业后,他按部就班地进了一家大医院,可是却发现顶头上司、科室主任是个同性恋,在一次偶然的小圈子聚会中见过。

本来也完全相安无事的,可是这个人渣却在行医时猥亵男童,正好被他撞见,可是孩子的哭诉被那个人渣一口否认,咬定自己是异性恋,绝不可能作出这样的事,龚思年的作证更是个人私怨,做不得数。

他一时激愤,直接就指证那个人渣是同性恋,上面的调查组问他怎么知道,他坦然承认自己也是,在圈内聚会上见过这个人渣左拥右抱。

最后的结果,那个人渣被辞退并且起诉,可是他也开始遭受各种针对和歧视,甚至被从原先的治疗岗位调到了发药的药房。

一气之下,他就辞了职,重新找了一份校医的工作。可同时,他是同性恋的事也被迫公开,他的父母也知道了。

他家和厉一样,都是有头有脸的家庭,两个人从小也没缺过物质享受,可是越是这样,这条与众不同的道路,也就越发艰辛和难走。

两个人相互依偎着,一时间也都不愿意动弹,厉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问:“喂,那次卧被打得下不了地,你翻窗来看我,见面第一句话,你还记得你说了啥不?”

“不记得了!”龚思年翻了个白眼,金丝眼镜的镜片后,眼角带着羞恼。

“哈哈哈哈,你哭得跟个林黛玉似的,张口就是一句‘要不你以后都改了吧’,就跟电视里正在放的那个林黛玉一模一样,把我当场就笑傻了!”

“笑个屁。后来还不是骂我是薛宝钗!”龚思年恼羞成怒,“再说你当时明明在疼得哭,还狡赖!”

那时候,厉原也不知道怎么,笑得停不下来,偏偏面朝下趴着,憋着笑,肩膀抽动得厉害,把龚思年吓得不行,以为他是疼的,坐在凉竹床边一边哭,一边问厉原是不是疼得厉害。

那时候厉原埋着头不抬起来,只哑着嗓子说大腿根儿火辣辣的,要吹吹才好,他不疑有它,就真的傻乎乎地凑上去,噘着嘴吹了半天。

说真的,一个人流氓吧,真是从小看到大,厉原那个王八蛋,那么小就流氓本色。吹着吹着,在他面前就直接竖起了旗子。

厉原和他一样,想到了那个情窦初开的画面,呼吸有点粗重了。

“喂。”厉原的口气和少年时一样,“我那儿……现在也又热又疼得厉害,要吹吹才能好。”

龚思年脑子“嗡”了一下,想要骂人,可是看着好些天没见的恋人,又真的有点舍不得,嗓子哑了:“这么占着公共场合不好,我们回家去……”

“这是我开的店,我自己家的地方,有什么不好的?”厉原蛮横地哼着,“待会儿我把正在维修的牌子挂上,叫他们出去,冲外面后巷滋水去!”

两个人意乱情迷,都没听见外面来了人。

小艾推门进来,刚想拉拉链,耳朵忽然一侧,狐疑地听着隔间里的动静。

艹,又是什么不要脸的客人,这么急不可耐地开干?正想一脚踢向隔门叫这些不要廉耻的滚,可是再一听,就听出了厉原那压抑的哼声,无比熟悉。

他红着脸,咬着牙想踢门,却又不敢,终于一摔手,没上厕所就出去了。

气呼呼地跑到外面,他随手把吧台上一杯酒倒了下去,端起托盘:“这个送给哪一桌?”

调酒师冲着角落一边努努嘴:“那边,小心点。”

小艾皱皱眉。端着托盘走到那三四个人面前,他的眸子忽然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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