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或者说。幽灵宾斯也思考过这个问题。战争的失败让包括他在内的所有魔族都很震惊，但是他们震惊完痛苦完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魔王大人应该进行过很深入的思考，最后才确定了自己要带领下界走一条怎样的路。
这边幽灵宾斯在走神，希尔也走神了。
这还是希尔第一次近距离看单片眼镜，他甚至想伸出手把它摘下来瞧瞧……希尔以前不知道单片眼镜是怎么佩戴的，近距离观察后，才发现单片眼镜佩戴是用眼眶和眼球之间的眼窝把镜片固定住的。
怎么说……就和插卡槽似的……噗嗤。
当然，剧烈的面部表情，比如说抬眉毛之类的，会导致单片眼镜掉落或者弹出。
幽灵宾斯离开后，希尔靠在座位上打算眯一会儿。
希尔快睡着时壁炉里的火焰升高了，五大长老之魔龙戈尔蒙从火焰中出现。目前采用这种出场方式的只有希尔、尔文和戈尔蒙，尔文就不用说了，他本来就是火元素灵，希尔这种是为了方便，而戈尔蒙则单纯地觉得这样出场很帅。
戈尔蒙看到魔王大人在睡觉时明显地愣了一下。
希尔其实还没睡着，戈尔蒙过来时带来的魔力波动已经把他给惊醒了，他想着下一秒戈尔蒙肯定要用他的大嗓门嚷嚷了，毕竟他是五大长老中最粗野的一个……倒也不能说粗野，作为稀有的魔龙种，他天生就近乎无敌，只尝过一次败的滋味——那就是和以前的魔王。
当时战斗之前两人打了赌，魔王输了就让出魔王的位置，戈尔蒙输了就臣服于魔王。
理所当然的，戈尔蒙输了。
他和以前的魔王关系很好，两人比起上下级来说更像哥们儿一些，所以他的态度有时候过于随性，让希尔有些头疼，实不相瞒，希尔都有点想躲着他了。
不过，出乎希尔预料的是，戈尔蒙并没有大声嚷嚷说“王我过来看你了”，他走到塌边扯了条毯子，轻手轻脚地走到希尔身边，给他盖上了。接着他从窗户上跳了出去，坐到了黑石塔顶端看着下界的红月亮。
希尔睁开眼，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也有点不知道该想什么。
他又闭了一会儿眼，放空了大脑，接着也上了黑石塔顶。
“吾王，您醒了。”魔龙戈尔蒙说道。
“嗯。”希尔点头。
希尔其实一直不知道这么对待戈尔蒙，他的其他手下们追随的更多的是魔王的身份，所以他面对他们时很从容。但魔龙戈尔蒙不同，他更多的是将魔王当做朋友。
“过来有什么事吗？”希尔问道。
“没有。”魔龙戈尔蒙说道，“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可汇报的了。”
魔龙戈尔蒙是三大将军之一，也是兵权最多的一个，现在军队解散了，魔王也没给他指派新任务，他当然没什么事情可汇报的了。这句话说的时候有点自嘲，也有点荒凉。
“其实这段时间我大部分时候都在沉睡，我有时候会梦到过去和您在一起的时光。”魔龙戈尔蒙说：“我们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在血月下的沙漠中顶着狂风高歌，我们联手屠杀过游离者部落，我们立于万人之上，有那么多人崇拜我们。当时我还很爱集财宝，但你对那些都不屑一顾……”
魔龙戈尔蒙说的话其实挺动人的，希尔也能大致想象到以前那个黩武噬杀的魔王也自有其魅力的一面，但魔龙戈尔蒙所期待的，希尔做不到。而魔龙戈尔蒙的失落希尔也能理解，一是魔族战败了，他所说的“有那么多人崇拜我们”，但我们现在失败了，在他看来那些魔族就不会继续保持完全的崇敬了；第二个失落的原因是希尔和从前不一样了，比起从前的血腥暴力他现在去搞其他东西了，这让魔龙戈尔蒙感到失落。
“我对你现在的话也不屑一顾。”希尔这话相当冷酷，相当魔王，“这么怀念过去可就没意思了。”
魔龙戈尔蒙怔了一下，然后他笑了：“啊，这么冷酷，果然还是你。”他的目光好像多了点希望。
“因为魔王必须一直如此。”希尔说，他用眸光轻睨了旁侧的戈尔蒙，他抬起下颌舒展了躯体，血月与黑暗的天空囚禁于他的瞳孔中，他红色的眸子杂糅进不纯粹的血色，而后他忽的笑了：“我劝你最好也如此，因为我并没有什么耐心，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念旧情。”
希尔当然知道自己在魔族中专注地搞这些软实力的东西会被一些魔族不看好，反对，即使后面他做出了巨大的效果，但还是会有魔族坚持采用武力的手段。在人类中估计也会遇到这种固执己见的，更何况这是魔族。
所以魔龙戈尔蒙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也是在希尔意料之中的。或者说比希尔预料的要好一些，他以为会迎来激烈的反对，但对方的态度却还好。
“我重新制定了下界发展的方针政策，具体我最近在干什么，你也能看到。”希尔继续说，“你是下界的五大长老，你还有用，所以就给我发挥出作用来，别死气沉沉的在家窝着做梦。”
魔龙戈尔蒙眼中的失落没有了，作为魔族自然不需要人类那种虚与委蛇，希尔这种冷酷理智的态度能将他的情绪进行很好梳理，“那么，我可以做什么？吾王。”
“拍电影。”希尔说道。
魔龙戈尔蒙怔了一下，“这……我……我和哥尔他们不一样，我不怎么会表演啊……”
“按照我的计划，那个电影不怎么需要演技，而且你还需要展示你的魔龙真身。”希尔摸着下巴说道。
魔龙戈尔蒙又愣了一下：“人类是不会喜欢这种的吧……无论是海妖还是您的魔王，至少外表上都是符合人类的审美的，但我的本体魔龙，估计会吓跑好多人类吧。”
希尔上下打量着魔龙戈尔蒙。
魔龙戈尔蒙总是穿着皮质的长裤，上身穿戴了几片铠甲，下面露出壮硕肌肉来。他的身体更像是一个艺术品，即使是古希腊最湛的雕刻家也无法用刻刀雕刻出如此完美的躯体来，充满力量感与美感的肌肉线条，有着摄人心魂的力量。
“这可不一定。”希尔笑着说道，“你信不信，我真的把这个电影拍出来后会有好多好多人类女性喜欢你，崇拜你，为你疯狂。”
魔龙戈尔蒙下意识还是觉得不信，龙自古就被视为邪恶的象征，人类怎么可能因为一个电影就去喜欢他呢？但同时，他又有点隐隐的向往感。他本来就是个喜欢名声与众人崇拜的魔族。
其实希尔也是在和魔龙戈尔蒙接触之后才有了那个想法的，他所提到的电影是《他是龙》。
在地球上这部俄罗斯片子还是挺有名的，这是部很唯美的爱情片，一些影评在美术上与恋爱部分给予了它很高的评价，但缺点是故事情节老套没多少心意。这个缺点在异世界当然是不存在的了，地球上再老套的东西放到异世界都是相当新颖的存在，甚至说老套的可能越受欢迎——因为在地球上一个题材如果老套了，很多人都写过了拍过了，就说明这个题材某种意义上是相当安全的，甚至说一定程度上是永恒的。
不过又是个恋爱系的电影啊。希尔在心里琢磨着。这在女友粉这条路上是越走越远了啊。之后得弄个吸引男性的电影出来了，要不把《魔兽》电影搞出来？算了，魔兽第一部 基本上还是站的人类，第二部还没拍出来，他没的抄……要不干脆把那个天使与魔鬼搞基的《好兆头》拍出来算了，教会的人看到后估计一口老血就吐出来了，肯定想着这魔族居然如此厚颜无耻，你还贪天使的身子！
心里想着乱七八糟的话，希尔出声道：“好了，今天就说到这里，如果有任务的话我会直接布置给你了。接下来的时间……”他转过头去冲着戈尔蒙微微一笑：“我陪你坐一会儿看看夜色吧。”
戈尔蒙愣住了，“吾王，您刚刚不是说您……”
“我是说了让你冷酷一点，一般情况下我不会念旧情的，但是我也说了是‘一般情况下’，你与其他人毕竟不同，”希尔唇角扬起，说道：“我的朋友。”
血色的月光洒在他英俊的容颜上，戈尔蒙彻底怔住了。
“就如你会给不需要毯子的魔王盖毯子一样，我有时候做些不符合身份的事，也是可以的吧。
那么就继续欣赏这月色吧。戈尔蒙。”
希尔如此说道。
04.
次日，教会得到消息说圣骑士长门罗在下界的土特产电影中露面了，貌似与魔王达成合作。于是主教给副队长下达了带回门罗的命令，并且准备将门罗处以火刑。
——
第三十四章
01.
光明教会召回门罗的事情希尔当然是知道的, 事实上那是圣骑士副队长特里萨·雪莱主动给魔王希尔通风报信的。
需要明确的是，不是每个圣骑士都像门罗那样坚定到古板的地步，其他圣骑士们这些年所遭受的不公平待遇, 他们自己自然也是知道的，并且在下界魔王所散发出的善意他们也能感受到, 有时那个看着过于亲民的魔王甚至还会来一句“要不你们来加入魔族吧”什么的, 他们不敢当真，但也不会全然当玩笑来看。
这样一个推一个拉, 圣骑士副队长特里萨·雪莱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也是可以理解的。
圣骑士们是非常尊重门罗的, 他品德高尚，力量强大，无私奉献, 他好多次舍己救人，他和他队里的圣骑士真的是有着过硬的交情的。他们尊敬他，他们拥护他, 他们也深爱着他。
当主教私自联系了副队长特里萨·雪莱后，特里萨就立刻对即将发生在门罗身上的事情有了个估计了, 于是他在痛苦的犹豫之后, 就主动去找希尔了。
如果是普通魔族想要见魔王大人的话，程序当然是挺繁琐的, 但是圣骑士们显然是例外。下界的魔族高层大部分都知道魔王对圣骑士们图谋不轨了……希尔本人也没掩饰过，那些圣骑士们当然也知道这件事的。
当尔文给希尔汇报说圣骑士特里萨·雪莱求见后, 希尔的第一句话当然是：“他是哪个？”
那些圣骑士希尔只记住了一个门罗。
“圣骑士副队长, 除了门罗以外地位最高的一个。”尔文回答。
“嗯，那就让他进来吧。”希尔说，“本王倒要看看他耍什么花样。”
尔文在旁边忍不住说了句：“恕我冒昧, 吾王，感觉您这句话好像说反了。”
“也是。”希尔从善如流地说道，“让他进来，让他看看本王给他耍什么花样。”
尔文：“……”
尔文：“不、不愧是魔王大人，居然能说出这样自嘲的话。”
“不愧是你，”希尔说道，“我都表现得这么萨比了，这种情况下你居然还能夸得出来，厉害了。”
尔文：“噗咳咳咳……”
“好了和我打情骂俏了，叫雪莱进来吧。”希尔随口说道，在习惯了魔王的身份后他愈发的口无遮拦，口出狂言了……
“吾王您说什么……好的……我去通告他。”尔文压力很大的告退了。
特里萨·雪莱。
希尔将这个名字记在了心中。
说起来雪莱啊，一提起这个就想起了地球上那位雪莱大诗人的《西风颂》了，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说起来要不在下次杂志上刊登点诗歌？这个也行，回头研究一下。
02.
没有人是愿意生来屈居人下的。
这句话是假的。
很多人是愿意屈居人下的，或者在人下面会活得很舒服。这句话不是说那个下♂面，没有猥琐含义。这种人一个很显著的特征就是：天塌了有高个的人顶着。
不是所有人都有自己给自己撑起一片天空的勇气的，在别人撑起的世界中活着，当然要付出不少代价，但这也就是个价值选择的问题。
特里萨·雪莱就是这么一个人。
其实光看学习履历的话，他甚至比门罗还要优秀，他的出身也特别好，他的父亲是名圣骑士，母亲是名信徒。顺便一提，他父亲曾经屠杀过一个村庄的人，而门罗就出身于那个村庄。这件事他和门罗都是知道的，但是知道了后他们没有一次主动提起过这件事来。
特里萨·雪莱比门罗更早出来带队，他在执行了几次任务后就向上级汇报说自己能力有限不能单独带队，后来上面终于把他调到了门罗所在的小队。这就是他和门罗认识的初始。
刚加入小队时他是最有资历的一个，就连队长门罗都时常征求他的意见。他很享受这种感觉，于是开始夸夸其谈，大肆炫耀自己的履历以及家世。
……接着，门罗就知道了了他父亲的事情。
不过门罗当时没有说。
在一次在热带雨林的任务，特里萨·雪莱差点被一个巨型蝎子给刺了透心凉，门罗不顾个人安危救了他，他当时感动得要死要活。回到总部后他躺在病床上疗养，门罗过来看他，他们聊天，而后门罗提起了自己的家乡。
特里萨·雪莱当时听着那个镇子的名字有些熟悉，于是他就回去问他爹了。
接着就得知了，那个镇子上的人都被他爹所带的圣骑士团给杀了的事。他爹当时也内心有些内疚，所以在家里提起过镇子，于是就给特里萨·雪莱留下个印象，所以他才会对门罗的家乡感觉耳熟。
这是个完整的闭环。
于是特里萨·雪莱就告诉了自己的父亲，那个村落的后代是他现在的队长，还舍身救了他。
他父亲后来就去带了很多礼物拜访门罗了，并且问门罗有没有其他需求，他可以尽量满足——他父亲在教会的地位还是很高的。
门罗当时说：“我只有一个问题。”
老雪莱说：“请讲吧。”他其实已经料到门罗要问什么问题了。
果不其然，门罗问道：“当年村子里的人真的是咎由自取吗？”
老雪莱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答：“是。你不能对我主有怀疑，年轻人，我主永远是对的。”接着他在胸前画了光明神的符号，而后说：“赞美我主。”
“赞美我主。”门罗也在胸前画了光明神的符号，说道。
老雪莱这么说，当然也是为了门罗好的。如果门罗对此毫不怀疑继续信奉光明神——保持着那种无脑信任的话，以他的能力是会受到重用的。老雪莱在教会的体制内待了一辈子，自然知道怎么才能升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