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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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我不信任云冥峰，应该说我不信任任何皇室中人，与他们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可是现在能帮到我得知就只有云冥峰，因为他有求于我，因为他不用忌惮景御天。什么时候，我居然也变成了这样，走一步，看几步。
我觉得我失去了什么，起初以为是爱，后来以为是善，最后我才知道，我失去的是人与人之间重要的东西，没有了它，一切都是惘然。
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夜光如水，又是一天。听到凤鸾春恩车的铃铛又响起来的声音，我的心终于放下来了。明天是送他的日子，我要体面点去见他，不能让他看了我最后的笑话，好歹得让他知道，我，水漾漪，是值得他爱的人。不是失去了他就把自己弄得一团糟的没用女人，我会好好活下去，比任何人都精彩，让他放心。
擦了擦眼角滑落的泪水，看着窗外寂静的月色，彼时月色依旧，却已人面全非。转身不再看那烦人的月色，冲外面喊道：“把窗子给本宫关了，以后晚上都不许打开。”
后面传来细微到听不到的脚步声，然后整个寝宫沉浸在一片黑暗当中，这才对，大晚上的，那么亮让人怎么睡。可当没了月光以后，我的心中涌起一种恐惧感，似乎在黑暗中总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我，想要对我不利，我怕的浑身颤抖，冷意从我的后背冒出来，以前看到的所有恐怖景象都在我的面前无数次的循环，咬着牙不让自己尖叫出声。还是点上灯好了，反正古代的蜡烛灯也没多亮，有光应该就没那么害怕了。
正打算让人把蜡烛点上，窗帘就被人掀开，随之而来的是落在身上的重量，还有唇上柔软的温热。我下意识的拼命反抗，脑海中涌出那可怕的一夜，我不要，放开我。
那人在我的耳边说：“柔儿，是朕。”
温热的气息打在我的耳朵上，我全身都微微颤抖了起来，这次不是情动，是被他吓着了。他是不是去宠幸那些妃子去了，怎么又跑这里来了，他要做什么。我只不过是想要体面一点去送他，连这点愿望都不能满足我吗？非要我一身狼狈，然后告诉他我现在过的有多悲惨，有多下贱。
他抱着我的腰，头靠在我的肩膀上。一声叹息，在这夜中响起：“朕只想让你陪陪朕，没有你，朕睡不着。”
在黑暗中我看不见他的脸，心里不禁狠狠的将那两个没用的东西各敲打上一番，没拦着，我不怪她们，但总得通知一下吧。这样突如其来的伤害，我那天一定会被吓成神经衰弱。他还没有我睡不着，那么多的夜晚都没有我，那他是怎么熬下来的，以为说了这种话我就会感动得痛哭流涕然后扑进他的怀中吗？真当我是脑残啊！
我僵直着身子，反正一片黑暗，我也不用顾忌脸色，面无表情地说：“臣妾惶恐。”
他抚着我的手掌停顿了下一下：“柔儿，你我之间非要这样吗？”
我忍住想要把他踹下去的冲动，看来宫廷学我还没有学到位，面无表情地说：“皇上此时不该是在臣妾这里，若是臣妾留住了陛下，只怕又会招来闲言碎语，又说臣妾狐媚惑主了。”
耳边传来他低沉的笑声，他抱紧了我，声音中带着笑意：“听到前半句朕还以为你不在乎朕，听到后半句才知道是朕的柔儿生气了。柔儿放心，没有人可以从朕的身边夺走你，就算有这个人存在，朕也可以让他不存在。”
让他不存在吗？我原本只是怀疑，没想到真是他。我以为他还有那么点良知，至少会顾及点往日的情分，顶多就让他留守边关，永世不能回朝。翊哥哥，为这样的君主拼命，你的心该有多凉。有这样的兄弟知己，你该有多痛多恨。如果当初我少点顾虑，将你直接骗走，是不是我们就会幸福点？我抓紧身下的床单，用劲之大险些将它扯破，用力平稳自己的呼吸，狠狠的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但我不寻常的动静还是让他察觉了，他从背后拥住我，低沉到听不出想法的声音到我的耳边响起：“柔儿，这是不舒服吗？要不要朕宣太医？”
我赶紧说：“不用了，我很好，只是被吓到了。前朝后宫，原来竟然有这么多的人想要害我，看来我还真是不招人喜欢。”
景御天将我往他的怀中又靠近了些，似乎想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中，这样我都快呼吸不过来了。他在我的耳边，狠厉的说，言语之间带着浓浓的血腥味：“柔儿，朕都会处理好的。你只需要陪着朕看花开花落，赏尽人间至美之境，那些肮脏的事情，朕来解决。”
在他的话中我依稀能够看到将来即将血流成河的场面，我无论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我，杀戮都即将到来。而我究竟会是妖媚惑主，心如蛇蝎的一代妖后，还是运筹帷幄，杀伐果断的一代枭雄，都避免不了的是血流成河。这是我要的吗？还是我要的就一定需要这些？当时的我已经顾及不到，也不想去顾及，哪一种都好，现在的我只想复仇，我要他们付出代价。
过了很久，他在我的耳边迷迷糊糊的说：“柔儿，今天我去了雨妃那里。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或许，朕真的爱上你。所以如果要欺骗朕，也请你把谎编得圆点，不要让朕察觉，朕才能继续欺骗自己。”
听到他缓慢而有节奏的呼吸在我身后响起，我抓着床单的手这才松开。我知道他知道我在骗他，他更知道我在利用他，我赌他的自信，就算知道我骗他，利用他，他也不会有任何损失，反而能换的我在他的身边。爱吗？无论是否，都不重要，因为这个人最爱的永远都只有他自己。若是爱我，怎么舍得我难过，若是爱我，怎么会比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景御天，景帝，你的爱太沉重，小女子扛不起来。
又是一夜无眠，可以想象明天可怕的黑眼圈。
第二天清晨，他起床去上朝。我这才小憩了一下子，醒来已将近正午。暖儿彩霞说景御天来过，看到我正在熟睡，边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就走了。我心想，怪不得我做噩梦。赶紧梳洗了下，偷偷的溜出了宫。
南宫府大门上挂着白灯笼，两边皆是缟素，上面大大的“丧”字，让我头晕目眩，心脏如同被人扭了一圈般疼。
混在一堆吊唁的人里面进去，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是扑面而来满眼的白，苍白的面容，苍白的衣着，苍白的白花。他的母亲在跟来往的人鞠躬，他的父亲坐在一边抽着烟，不断的哭声，不断的节哀，棺木放在正厅，那是他成亲拜堂的地方，上次是心碎，这次是心死。他在里面吗？我真的好想再次拥抱他，感受他的温度，翊哥哥，漾儿不任性胡闹了，这次肯定会乖，你回来好不好。
我朝他慢慢靠近，伸手就可以触及他的棺木，翊哥哥，我想抚摸你的面容，一定还是我记忆中那般绝艳，我想感受你的温度，还如曾经能为我赶去阴霾，我想有你陪伴，这孤独的世间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姑娘，吊唁的宾客到这里来，哪里不可以去。”
我转目光与他的妻子焦急，她震惊的看着我，刚想对我行礼，我立刻阻止了，于是她低头算是行了个礼。
“一鞠躬。”回想起往日种种，爱你，恨你，终是负你良多。
“二鞠躬。”依稀记得你我第一次见面，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万般宠爱，该是何等的风光。
“三鞠躬。”这一世，就这样说再见，来世不要再见到我，只愿你能平凡幸福，儿孙绕膝。
“家属谢礼。”他年轻貌美的妻子朝我鞠躬谢礼。
最后朝他的棺木看了一眼，抬脚就要离开。
“姑娘慢走。”他的妻子舒宁叫住了我。
她婀娜快步追了出来，看了看左右，躬身向我行礼：“妾身南宫舒氏参见皇后娘娘。”
南宫舒氏，这四个字格外的刺耳，我抬了抬手，目光犀利的看着她：“夫人不必多礼。夫人如何认得本宫？”
她规矩的回答：“妾身有幸，进宫见雨妃娘娘的时候见过娘娘，只是妾身太过平凡，不得娘娘注意。”
说话的时候，我注意她的手有几次都抚过腹部。一个想法蹦入我的脑内，心中百味皆苦。
纤手指了指她的腹部，强迫自己笑出来：“本宫刚才见夫人有几次又捂着肚子，难道你夫人不舒服？”
舒宁的脸上绽放出一种幸福的笑容，眼里却划过一丝苦涩，她低头回道：“启禀皇后娘娘，妾身有喜了，只是这孩子命苦，还没出生就没了父亲。”
她有喜了！犹如晴天霹雳，夫妻恩爱是真，情真意切也是真，慧剑斩情丝依旧是真，执着妄想的皆是我。这样也好，至少他有骨血留下，还有人在他身后叫他爹爹，他的生命还有人延续。也好，这样我就不用顾忌了，反正伤害的也不是他在乎的，黄泉之下的他该放心了，现在由我来守护。
我努力让自己笑得开心：“恭喜夫人，也恭喜南宫将军。本宫宫里还有事先行告辞，以后若有事，夫人可来找本宫，将军身前曾经救过本宫，本宫定不竭余力护他妻儿周全。”
她激动的跪下来：“妾身替夫君谢过娘娘。”
我赶紧将她扶起：“夫人不必多礼，小心胎儿才是。本宫要回去了，勿需相送。”
说完疾步走出南宫府，回望南宫府的大门，翊哥哥很快就有人喊你爹爹了，可是你却听不到，漾儿唯一能为你做的就是守护你所珍贵的一切，将所有的风霜雨雪挡在门外，让你的家人平安喜乐的度过一生。可是漾儿的心好疼，疼得快要呼吸不过来了，我踉踉跄跄的离开南宫府，如同行尸走肉。
走上酒楼，只想喝个酩酊大醉，醉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耳边是百姓们谈论的声音，今天的话题当然是北京城里的第一等大事——南宫大将军的儿子南宫翊出殡。
食客甲：“今天南宫将军出殡，真是天妒英才啊，我们朝圣又少了一代名将。”
食客乙：“想当初将军出征是何等的威风，连陛下都亲自相送。”
食客丙：“南宫将军少时便与大将军征战沙场，更在斜峪关一战成名，大破敌军二十万，手刃敌方将领。没想到此次居然败在了女人的手里，简直是此生之辱。”
还有女子呜咽的哭声：“南宫将军俊美无双，更是天纵英才，居然就这么走了，让我们怎么活啊。”
“我告诉你们，你们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我听在宫里做事的人说，是南宫将军与当今皇后相恋所以皇上一怒之下才让南宫将军独自领兵出征。”
“听说当今的皇后妖媚惑主，前几日安国王爷说要废后，皇上差点把王爷给废了。”
“听说这妖后还杀了之前宠冠后宫的玲妃娘娘，皇上居然半点都没有责怪，甚至还命她主持选秀大典。”
“哎，这妖后善妒，给皇上选了些奇丑无比的妃子，我家那个貌美如仙的侄女居然被她给赶出来了。”
……
我一言不发的听他们讨论，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放佛跟我没有半点关系。熟不知，每听他们说一句，我的心便被割上一刀。不知什么时候话题居然转到了我的身上，在一片骂声中我自沾自饮，流着眼泪，喝着酒。
渐渐地我眼前的景象被泪水模糊，依稀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我的面前，抹了把泪，皱着眉头看着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人。
依旧是那水月镜花般的美，仿佛画中的仙子，水中的仙子，他美得不真实，就如同是一场梦。可偏偏这样的人，他的眉宇之间却有着一种潇洒不羁，举剑江湖游，泼墨染江山，京城虽美，却处处都是阴谋算计，他不该回来的。
我丢了坛酒给他，他微微一怔，便举起酒坛喝了一大口，酒水竟然半点也没有滴出。秀眉轻皱，赌气的抢了过来，也学着他的样子，结果湿了一身。
他好笑的摇头，拿过我手中的酒坛，喝了一口又还给了我。
我接过酒坛，喝了一大口，又还给了他。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无语的喝了好几坛酒，我不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不问他为什么愿意陪我喝酒？他也不问我为什么会出宫？为什么会在这里喝酒？为什么与之前大相径庭？
喝着喝着一个他就变成了两个他，然后酒楼就变成了我的舞台。我要唱歌，我要跳舞，谁敢拦着我，我就砍了谁，我是妖后我怕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