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三章:魇魔
女子将自己束发的一对发簪取下来了其中一个,将其,黑色如同瀑布般的长发铺洒在她的脚边,她虽然还羞红着脸,但是已经有着足够的勇气直视着他的眼睛。
清澈温润的乌瞳让君鲤在一瞬间产生了恍惚,似乎眼前这个女子,和那个总是羞红着脸,躲在墙的背后看着他,从来不敢抬头看他的那个在众人手掌心长大的小女孩,在经历了战火的洗礼之后,一夜长大了。
在这个翼界在遭受了毁灭性打击后都陷入了一片死寂的废墟,唯有她那坚强而无畏的笑容,像是一把火焰温暖着劫后余生的族人,很多人再次拥有了活下去的勇气,一族大部分人都跟随着最后的继承人离开了那片废墟,并且重建了自己的家园,并且为了掩盖伤痛和历史,他们改名号为镜深,守护着那誓言一直至今,为了保密,这个誓言的秘密以及君鲤的真实身份,只有历届的族长知道,当一对发簪合二为一时,现任的镜深谷谷主无暇顾及年事已高难以自持的掩面而泣。
这也是为什么,镜深谷的谷主这般信任这位对于他们来说是“外人”的君鲤。因为他知道,这位大人,亲身经历了那场劫难,这也许就是当年女族长那般笃定的原因,因为这位大人,是已经超越了轮回的存在。
得到这种永恒的生命,对君鲤来说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曾经这般的问过,也记得君鲤那一瞬间的表情,他看着离他们不远处和侍女玩的兴致勃勃的小女童淡淡的微笑着,连一如神秘莫测的眼眸都泛出温润的光泽,大概在这一瞬才是他真正表露出来的温柔,他说:“至少,如今的我还不能死。”
谷主也扭头看着小凰陌,最终还是没能问出那句话。
空气中传来极为尖锐的气流声音,让人的神经徒然紧绷,蓝色的屏障上蜂拥而至的黑色影子密密麻麻的将视野全部掩盖,像是一个巨大的锅倒扣在地面上,四周依旧是非常的安静,里面的黑色影子恍若幺蛾子般拼命的拍击着这无形的墙壁,却怎耐犹如没入水中纹丝不动。黑色影子开始缓慢的朝着中间聚集而去,露出鲜血淋漓惨不忍睹的尸体。
“子涯!”谷主戚戚然的痛呼一声。
众人都面露不忍之色,凰陌因为君鲤早已经事先捂住了她的眼睛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听见他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然后就感觉一阵朦胧的睡意袭来,凰陌小脑袋一歪,被君鲤轻轻扶住转而靠在了他的肩头。他看着她精巧如瓷的脸庞和纤长的睫毛,听着她均匀而沉沉的呼吸声,清冷的垂眸注视了半晌,手伸出,却始终没有落在她的脸上。
“谷主,在下有一事相求。还请谷主能够答应千浔。”他的手
在宽大的衣袖内,没有人看到他此刻紧握的微微颤抖的拳头。倾泻.出此刻冷静如斯的主人内心的万般纠葛。
“先生请说。”
他面容静止如山,但乌色的瞳孔里泛出凌然的光芒,一个七尺男儿缓慢的弯下了他的腰,他说的话一字一字绝然且有力,恍若一道道雷电,劈开混沌的天地。
“请将凰陌养大成人,终生不得习武--终生不得离开镜深谷。”
“先生您这是……万万不可行此大礼!”年迈的谷主身躯一抖差点站立不稳,他素手无策的想要扶起君鲤,但是他笔直的身躯纹丝不动:“先生……这,这……您快起来,老朽怎么能承受的了先生如此!”
“请您答应君某!”他再次斩钉截铁的说道:“请将凰陌抚养成人,就让她在这里作为一个普通人活下去吧!”
“先生何必如此,老朽!老朽答应先生便是!先生快起身吧!”谷主急的额头都渗出了汗水。
君鲤这次直起了身,黑色如浓墨般的眼瞳让旁人不由得一怔,这种纯色在世间已经极为罕见,加上他绝世独立的气度,更添一份无从揣测的神秘。
他究竟是谁?为何谷主这般的以礼相待,身份恐怕并不是区区一位门客所这般简单。
谷主从君鲤臂中接过凰陌小小的身躯,郑重严肃的说道:“老朽这把年纪了,也没有什么牵挂了,但是先生的嘱托,老朽就算是折了这把老骨头,也定当做到,还请先生放心!只要镜深谷在,只要镜深一族在,就不会让凰陌受一点委屈!让她平安长大,永生不让她离镜深谷一步!”
君鲤抿紧了薄唇,乌瞳落在凰陌脸上,那仿佛看穿万物乾坤的目光一时间犹若万千极冰融化,泊泊不倦的流泻.出如水的温柔。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人世悲苦,生命无常,至少在这里,能够守护你的本真,小家伙,莫怪师父……”
有些事情,你从一开始就没必要知道,命运这两个字是多么的沉重。
他轻不可闻的叹息,转身,如瀑般倾泻的黑发随着他的背影而去,谷主一行人望着他缓慢的朝向魇魔内走去,都摒住了呼吸。
“先生这是……自己一个人去对付那个邪物吗?那可是连五老会都--”雪马大惊失色:“谷主,快让先生回来啊!我们再从长计议!”
“先生会没有事情的,我们要做的就是等待。”谷主抱着凰陌,这般说着但也是满脸的肃穆:“但是……这样做,真的好么?”
“您指的是什么?”雪马问道。
“这个孩子。”谷主皱起眉头,面带悲戚:“世间之事,逆天
而为,将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有的时候,甚至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若这就是命,便谁也抵挡不了啊……”
君鲤刚刚穿透所设下的屏障,一股阴冷锐利的寒意便顺着他的指尖侵入他的肌肤。如若针扎的痛楚蔓延而来,他却不为所动的走到了中央,四周呼啸的魇魔盘踞在他的身畔,拼命的往他的身体内横冲直撞,贪婪的蚕食着他的血肉,被魇魔包裹住的都让人看不清他的一袭如雪的白衣。
“先生--这,这可不妙啊!”雪马焦急的朝前走去,却再次被谷主挡住了。
谷主摇了摇头,但是看得出他的内心也是非常的不安,雪马捏紧了双拳,死死地盯着那被包裹住的人。
就像是将数百根钢钉穿透他的骨髓深处一样,锐利的锋芒一层一层要将他的肉体和神志剥离开来,刀刮的剧痛带着久违的记忆呼啸而来,他闭着眼睛,似乎都再次穿越了百年,再次站在那无休止的修罗场内,一声声凄惨的喊叫此起彼伏,连绵不绝,满眼的火光和鲜血在他的眼前不断的旋转。
无法忘记的场景,总是在大梦中轮回往复。一遍一遍撕扯着他的肉体,直到他内心鲜血淋漓。
每一次,他都会在窒息中大汗淋漓的醒来,每一次,他都会一遍又一遍的回想她,只要是如此,他就能奇迹般的平静下来。就像是深陷在黑暗中,她就是驱散那黑夜的那缕阳光。温暖而耀眼,灿烂而真实。
他淡淡的微笑了起来,因为剧痛,所以看起来有点勉强。
所以,这次的黑夜,我来为你驱散吧。
五年后。
远远的连绵不绝的雪峰构成了一道起伏的弧线,在这弧线之下是一望无际的雪原,偶然有黑色的枝桠从厚厚的雪堆之下伸出,像是一只只狰狞的手直指湛蓝的天际。
庞大的雪域中,有两个黑影不断的在蠕动。靠近才发现,是一只大狗,但是体型却是普通狗的三倍,而且通体雪白无一根杂毛,在寒风肆虐下毛发竟然能如同狮子的鬓毛般威武飘逸,若有人在场一定会惊呼,这正是就是传说中的柏犬。
以极度的忠诚和极佳的战斗力闻名,传说曾经生活在神之领域,可惜在大战后流落外,能存活下来的寥寥无几,现存的举世罕见。此刻柏犬嘴上叼着一团雪貂绒,看着像是什么衣服的袖子,拉扯着一个人举步维艰的在深深的雪堆里行走,厚厚的毡帽下露出一张被冻的红彤彤但是却依旧掩盖不了她俊俏容颜的脸。
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沧蓝婼只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已经不属于自己。
极厚的雪每走一步都要没过她半个小腿,每一步都是要用尽仅存的全部力气,她感觉自己的灵
魂都和自己将要分离,浑浑噩噩的飘荡在这看不见边际的雪峰之上。
这就像是处于世界边缘的地方,都是高耸挺拔而险峻的山峰。这里的气候极其的恶劣,终日都是肆虐的寒风,高山之巅的雪终年不化,一层又一层在阳光之下反射出犹如水晶般炫目的光芒。
沧蓝婼艰难的眯着眼睛,看着绮丽的晚霞,内心油然而生出一股恐惧像是深渊般将她重重的拖曳:自己不会就要死在这里了吧?
想到自己是在和父母赌气一怒之下而不顾后果的骑着小白就跑了出来,沧蓝婼不由得感觉到了后悔,本来就是想出来冷静一下,却没想到自己因为头脑发热,只顾着让小白朝前奔跑,等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穿越了族界限,穿越了高山,跑到了自己从未涉足过的雪原。本来想要扭头回去,但是风雪不断,很快将痕迹淹没,连小白都暂时迷了路。要是自己真的死在这里,自己的父母该有多伤心,虽然他们做事情总是不考虑自己的感受,但是毕竟血浓于水,她怎能忍心让他们孤苦无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