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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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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不是熟人?”县尉想到这里,把养济院的管事叫来询问。

那管事过来说:“这常二伯早年丧妻,只有一个儿子,可是他儿子小时候得病,坏了脑子,一直娶不上媳妇,前几年犯病的时候去爬树,摔下来死了,我们看常二伯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就把他接到养济院里来赡养。常二伯平日里不喜与人打交道,几年来也未曾有人来看望过他,就是和养济院里别的人也从不说话。”

熟人这条路走不通,难道歹人是武林高手?可是武林高手来杀一个养济院里的老者做什么?

见所有人都站在小巷子里沉思,李太傅在心里叹了口气,对梁熙说:“大人,何不回衙门再行询问。”

梁熙这才反应过来,让县尉把人都带回衙门细细询问,自己和李太傅先去接了蔺秋才回衙门。

对于梁熙这种带着妻子理政的做法,李太傅虽然心里不以为然,却没有说出来。大梁国历朝历代,后宫干政的事例比比皆是,太后、皇后、得宠的妃子……甚至皇上的奶娘都有风光一时的,如楚皇后一般不干政的反而是少数。而且李太傅曾多次听皇后赞誉太子妃聪慧能干,他着实有些好奇,这瘦瘦小小的太子妃到底是怎么得了皇后的青眼。

水车的事情李太傅听说了一些,毕竟为了把这水车推广到全国,梁洪烈还在朝堂之上发落了好几个官员。不过李太傅和许多官员的想法差不多,这水车必定是蔺府那个博学的长媳孙氏所设计,让太子妃拿来邀功,目的无非就是未来的后位,至于银楼的事情,除了蔺家和银楼的人,外人知道的并不多。

这一路走来,聪慧没看出来,身体不好到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只是几片咸肉就差点要了命,也亏得蔺家能把他养这么大。

李太傅看了看牵着手走在前面的两个人,想到刚才去茶馆接蔺秋,他和陈繁对面而坐,一个冷着脸一个发着呆,到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梁熙一向不在意他人的目光,身为太子他有这个底气,即使现在只是个县令,也是一县之内的最高长官,照样不需要在意他人的目光。他一直拉着蔺秋的手,在县衙内所有人探寻的目光中一路进了三堂。

县衙分三堂,大堂、二堂审案,一般大案在大堂审理,小案在二堂审理,三堂是县令办公的地方,两边是县丞、县尉、主簿等人办公的房间。

三堂面积极大,除了县令和师爷的桌椅外,还放了不少书架,上面满是宗卷,也有地方志和一些资料。梁熙叫来衙役为蔺秋搬来一套小桌椅,就放在自己长案的旁边,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桌子放好,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开始陆续有人来请县令用印,也有需要县令处理的事情,一件件一桩桩,没完没了。幸亏有陈繁和李太傅在旁边帮忙,一个帮他分门别类,另一个为他分析该如何处理,好歹总算没有出错。

虽然说是让蔺秋来衙门帮自己的忙,可是刚来什么也不懂的情况下,还真不知道能帮什么忙,梁熙在“百忙之中”从后面的书架上随意的抽了一本地方志递给蔺秋,有些得意的对他说:“如果什么都不知道是帮不了忙的,你先看看这些资料,熟悉一下县里的情况再帮忙吧。你看这后面的宗卷我也看了不少了,所以才知道事情该怎么做,我很厉害吧?”

正在处理公文的陈繁和李太傅:“……”这种想把上官给抽一顿的心情。

蔺秋接过厚厚的地方志,不仅点了点头,还“嗯”了一声,把梁熙给乐得笑眯了眼。

陈繁和李太傅嘴角抽搐的想,其实太子妃的那一声“嗯”是答应看资料,而不是认同你厉害吧?你到底在乐什么啊?

不过他们的嘴角还没抽搐完,又被蔺秋看地方志的速度弄得眼角直抽。

一般人看书都是一行一行的看过去,也有人能一目十行,但绝少人能象蔺秋这样“扫描”着看书的,每翻过一页他都将里面的文字转换成图像输入自己的脑子,在脑子里再把图像转换成文字进行记忆。听着似乎比一般人看书还多了一个步骤,其实却快得惊人。

有一种人叫“雨人”,现代医学上称他们为“儿童自闭症患者”。这些人因为脑部发育异常,往往无法理解他人,无法与人交流,甚至在语言上也有障碍。可是他们往往有着惊人的阅读、记忆、运算、音乐、绘画的能力。蔺秋在某些方面正是这样,只不过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原主本身如此,还是因为自己原本是数据堆砌而成的npc的缘故。

到晚上会客栈的时候,蔺秋已经“扫描”完了大部分的资料和宗卷。对此,李太傅一开始是不相信的,不过在回去的路上,他“无意中”问了几个小问题,梁熙瞠目不知所对,到是蔺秋全都回答出来了,他才真正的认可了皇后的话,太子妃的确是聪慧,只是却有些异常了。

、第章

这种快速阅读超出了李太傅的认知范围,一天看的资料是李太傅一个月才能看完的数量,这是个什么概念?而且,刚才他提的问题又是专门选出来,最细小,不容易注意的,蔺秋却是想都没想就回答出来了,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蔺秋把这些资料全都背了下来。

多智近妖,李太傅看着被梁熙牵着手,面无表情的蔺秋,心里只想到了这个词。

想到妖这个字,李太傅不由的悚然而惊,一瞬间他想到了莫名死去的四位皇子,还有皇上为什么会为太子聘一个男妻,坊间流传的那些原因是否都是真的?难道……他不敢往下想,只觉得里面的水深得见不到底。

一阵夜风吹过,阵阵寒意从背脊直冲头顶,李太傅到是冷静了下来,只是望向蔺秋的眼里多了几分警惕。

李太傅不知道,他这一番表情全落在了陈繁的眼里,不过陈繁这时候更在意的是街角处的一小块阴影,他总觉得那里似乎隐藏着一个人。

用完晚膳,蔺秋在刘嬷嬷的陪同下去客栈的小院子里散步消食,梁熙则坐在房里回想今天早上的那一桩杀人案。

梁熙在边关一年,虽然蔺柏没让他真的上战场打仗,但每次战斗结束都会故意带他去战场上“逛一圈”。一开始梁熙总是怕得要死,每次“逛一圈”回来,晚上做梦都是战场上那些残缺不全的尸体,多次之后才逐渐适应,甚至敢帮着收拢死去的边军尸体。

他见过不少死人的脸,愤怒的、绝望的、伤心的、平静的……各种各样的表情都有,却从没见过象今天那个老者一样,露出那种诡异的笑容,好像得偿所愿,又象是在期待什么。

对于有兴趣的事情,梁熙一向是耐心十足,也肯于动脑子,他居然还找出纸笔来,把白天看到的一切都写了下来,一点一点的分析,越分析越觉得这不是一出普通的谋杀案。

“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呢?”梁熙趴在桌子上冥思苦想。

迷迷糊糊之间,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巷子,不过这次他没有站在巷口,而是一步一步的走了进去。

老者横趴在巷子里,一头花白的头发,身穿青灰色的土布衣服,背上横插着一把匕首,他的左手向前伸着,右手却是曲在身侧,双腿直直的后伸,脚尖几乎顶到墙边。梁熙围着老者转了一圈又一圈,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是却又想不到是什么。

正着急的时候,巷口似乎有什么声音传来,他刚想走过去看看,脚下不知道怎么的被尸体绊了一下。

梁熙猛的站了起来,嘴里喊道:“横着,怎么会是横着的呢?”

如果凶手是从背后行凶,老者肯定是向前扑倒的,可是早上他分明看到老者是横趴在巷子里的,总不能凶手是站在墙边,让老者背对着自己来行凶的吧?而且,老者的脚离墙仅有一掌的距离,根本不够位置再站一个人。

想到这里,梁熙立刻坐不住了,他拿起外间的一盏灯笼就走了出去,无论如何要再去现场看一次。

这时已近亥时,深秋的街道上虽然还有两个卖宵夜的摊贩,行人已经不多了,养济院附近因为没有住户,更是一个行人也不见。

梁熙站在巷子里,就着灯笼里昏黄的火光,仔细的打量着地上一摊漆黑的血迹,匕首没有开槽,地上的血迹并不多,看着到有些象是谁在这里撒了墨汁。梁熙想了想,顺着血迹的位置用灯笼去照巷子两边的墙壁。

这附近房子的院墙基本上都是用粘土夯成,时间久了难免会有松软脱落的现象,梁熙很快在一片坑坑洼洼中找到了一个椭圆形的凹洞,有一个指关节深,看样子是用什么东西撞击而成。比划了一下高度,这凹洞的位置正好在胸口下面一点。

梁熙伸出手指在凹洞里摸了一下,这个形状和大小太熟悉了,分明就是匕首把柄的形状,只是为什么这墙上会有一个把柄撞击的凹洞呢?

还没来得及细想,一边的院墙里突然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动作快一点,子时一到就赶紧运走,千万不能出差错。”

“那位大人也太小心了,咱们这么多少年可从来没出过差错,他老是这么谨小慎微的,真没意思。”

“那不是有个老头突然被人杀了吗,那位大人担心也很正常,而且,又刚刚新来了一个县令,没摸清楚底细之前,咱们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那老头又不是咱们兄弟动的手,查也查不到咱们头上,到是这批货里有两个成色不错,我都想留下来自己用了。”

“你小子什么时候也好上这一口了?你不是上个月才勾搭上一个寡妇吗?”

“我也就是那么说说,真要给我一个小子,我还下不去口呢。不过……如果是新县令身边的那个,皮光肉滑的,那双眼睛乌溜溜的比姑娘漂亮,真要能弄来,咱说不定也能硬起来。”

“你说新县令的那个表弟?”

“什么表弟啊,要我说肯定是相好。”

“……”

后面的话梁熙已经听不进去了,只觉得心头一阵火起,烧得他完全忘记了自己只有一个人,他一把丢了手里的灯笼就想翻墙而入,把里面那两个侮辱蔺秋的混蛋一刀砍了。

可是没等他的手碰到院墙,脑后一阵风声响起,一根木棍重重的砸在头上,梁熙只觉眼前一黑,就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散步消食回来的蔺秋没有看到梁熙,拿起桌上的纸片看了许久,有些茫然的对刘嬷嬷说:“这纸上写的是什么?”

鬼画符一样的文字,即使是蔺秋这样观察辩识能力极强的人,也认不出来。

刘嬷嬷撇了撇嘴,说:“想来是随手写的,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时候已经不早了,奴婢伺候你歇息吧。”

蔺秋摇了摇头,说:“等他。”

刘嬷嬷知道这个“他”自然指的是梁熙,只是没想到这一等直到子时也没见梁熙回来,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连忙去各房询问,这才发现梁熙失踪了。

、第章

太子失踪绝非小事,一时间大家都慌乱起来。

不管大家平时多看不起这个太子,甚至常常在心里抽打他,但是大家都知道,于公,太子失踪很可能引发朝廷大乱,于私,那就可能是九族之祸了。

幸好这几个人大多经历过大风大浪,很快平静了下来。

梁熙不可能是外人闯进来捉走的。因为在他们入住客栈的第一天,就包下了两个相连的院子,苏烨和几个弟子在这两个院子里安置了数不清的机关,除了他们几个,连带来的杂役和马夫都不知道该如何进入。苏烨坚信,能穿过他的机关阵而不被发现的人,暂时还没有出生。

然后他们叫来了店小二,询问得知,今天并没有任何人来找过梁熙,也没有任何人留过口信一类的东西。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梁熙是自己走出去的。

桌上的纸片被送到了李太傅面前,经过他“耗尽心力”的辨认和解读,大家终于知道这是对早上杀人案的一些分析。

“外间少了一盏灯笼,太子殿下会不会是去案发现场了?”陈繁依旧冷着脸,心里却是焦急的。

陈简是大皇子的伴读,如果大皇子还活着,将来继承皇位,陈家自然也水涨船高,可惜的是大皇子死了。陈简现在看似风光无限,其实并不安稳。如果将来梁熙登上皇位,一朝天子一朝臣,与他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陈简随时有可能倒下,这也正是陈家想方设法把陈繁送来做师爷的缘故。现在只希望太子无事,否则天子一怒伏尸千里,小小的陈家如何能挡得住。

“大晚上的,去案发现场干什么?”苏烨话是这么说,还是和陈繁带了两个弟子前去查看。

陈繁很快从巷子里的地上找到了火烧的痕迹,还有一些黑色的纸灰。

苏烨和两个弟子跃入两旁的院子里查看,一边是一个粮食店的仓库,这时候粮食刚刚下来,南方的粮食暂时还没有运到,所以几间仓库都空空的,散发着许久未曾开门的霉味。另一边是养济院的厨房后院,有一个小小的柴房,里面堆了些柴火,房梁上还挂着几块腊肉。

苏烨和陈繁回到客栈,把巷子里的发现细细的说完,大家都沉默了。

火烧的痕迹和纸灰应该是梁熙拿去的那盏灯笼留下的,因为蜡烛比较贵,客栈的灯笼里用的都是油盏,灯笼掉落的时候把油撒在地上,被火烧着后会留下痕迹。至于梁熙去巷子的原因,自然是为了查案。

即使现在梁熙生死不明,大家还是忍不住又在心里狠狠的抽了他一顿,哪里有太子为了查案,半夜三更的独自一人跑去的,起码也该带上几个人啊!

蔺秋低垂着眼眸,一直静静的听着众人的分析,直到他们说完了,才缓缓站起来,说:“庞嬷嬷,你带上人去城门守着,另外查问今天晚上是否有人出城。”又对苏烨说:“舅舅,你骑马去父亲的大营,告诉父亲太子失踪的事,并让父亲派两千兵卒过来。”

大家听的心里一震,瞬间明白过来,这是为了防止太子被人绑架用来要挟边关大军,如果是某世家到还罢了,如果是胡国的奸细,边关大战很可能一触即发。

蔺秋扭头又对刘嬷嬷说:“取出圣旨和太子印章,兵卒一到,李太傅去县衙公布太子的身份,陈师爷带兵封锁全县城,任何人不得走动,逐户搜查。”

梁熙不在,蔺秋虽然只有十二岁不到,但太子妃的身份在这里最高,众人自然要听从他的命令,庞嬷嬷带上苏烨的八个记名弟子分守四个城门,苏烨拿了县令的手令连夜出城赶往边关大营。

李太傅一直在观察蔺秋,冷静的小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可是从他严密的布置上,李太傅再次肯定了“多智近妖”的想法。他当然不知道,蔺秋所布置的一切,不过是从一个“捉拿京城飞贼”的任务里转换过来的。

剩下的人全都没有休息,坐在屋里等消息。刘嬷嬷多次劝说蔺秋休息无果,只好站在一旁暗暗磨牙,心里把梁熙恨得半死。

而这时候,梁熙在一片小树林里醒了过来,他有些茫然的从一个土坑里坐起来,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醒着,不过很快脑后的疼痛提醒了他,然后他回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切。

虽然那两个人是在墙后面说的话,梁熙还是听出了其中一个人的声音,正是养济院的管事。

梁熙记得那管事被询问的时候,脸色苍白得吓人,当时以为是因为死了人,他心里害怕,现在回想起来,那管事回话的时候眼珠子一直在转来转去的,那不仅仅是因为害怕,更多的是企图掩盖什么的慌张表情。

从昨晚那两人的对话可以听出,他们似乎在运送某种不能被人发现的货物,而这种货物很有可能是像蔺秋那样的小男孩。

“这帮混蛋,回去非宰了他们不可。”梁熙忍不住用拳头狠狠的砸了一下地面,居然敢觊觎蔺秋,这绝对是找死!

抬头看了看天,满天的星斗,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摸摸脑后有一个圆鼓鼓的肉包,还好没有出血,只是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个土坑里呢?梁熙站起来,身上的土屑哗啦啦的往下掉,再一拍头发,连头发上都是土渣渣。

梁熙的脸不由的有些绿,这莫不是被人活埋了?看这土坑高不过膝盖,刚好够埋一个人,可是埋他的人去哪里了?为什么没埋完就走了?

想到这里,梁熙急忙离开土坑向树林里走去,即使黑夜中小树林里未必安全,却比留在原地要好得多,谁知道那个本来要活埋他的人去了哪里,万一一会儿回来怎么办?如果只有一个人倒也罢了,要是好几个人,梁熙自问没有苏红衣和蔺岳的武艺,还是先躲起来比较安全。

黑暗之中也分辨不了方向,他深一脚浅一脚的瞎走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才认定了一个方向,想着先走出树林再说。

这树林面积不小,梁熙一直走到日头升到中天才走了出来,可是当他看到树林外的景象,几乎傻了眼。

那分明是一望无际的草原。

、第章

梁熙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半天回不过神来。

大梁国没有这么广袤的草原,即使在边关,视野范围内也会有几座山。

“这里是……胡国?”梁熙靠在一棵树下,看着天空中一只不停盘旋的鹰,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乱叫,自己怎么就到了胡国了?

没等他想明白,天空中的那只鹰突然盘旋而下,目标似乎就是梁熙。

梁熙吓了一跳,赶忙站起身来。这鹰疯了吗?

因为梁熙突然站了起来,那鹰飞得高了一些,可还是不愿意离去,依旧在天空中不停的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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