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走了
如果“义气”这个词，放到实验中学里面来说，那么一定是非常可笑至极的。是的，实验中学的大部分学生，随便找几个出来都比这些小青年的文化水平要高。可他们只会索求利益，义气在他们眼里，根本就不值得一提。只有最现实的物质利益，才是他们最需要的。
马史玉的整张脸上全部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头上也都是充满了大包，嘴角边还微微滴着鲜血。他趴在地上，已经没有任何力气站起来了，嘴里不停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好了！你们停下来吧！别把他打死了！”
李凡有些担心这些小青年，因为按照这种脾气的人来说，他们的性格一定是属于那种不怕死的，真要是不喊停的话，他们极大可能能把马史玉给打死。到时候出现这样的后果，别说蓝梦心了，很多人都会受到牵连，这可是违法的！
可蓝梦心早就已经看红了眼，她竟然怒视着李凡：“你在旁边废什么话？你们给我接着打！”
理智，这个时候早在蓝梦心的身上消失殆尽。
李凡赶紧拦着蓝梦心：“你这样做，真的会打死他的！到时候不堪设想的后果，你能负得起吗？”
被李凡这么一说，蓝梦心才恍然大悟。
对啊！我不能犯罪啊！我不能打死他啊！
“梦！你现在已经不是我最初喜欢的那个心思纯洁，连一只蚂蚁都怕的蓝梦心了。我知道初三这一年你受了很多苦，也知道你对这个禽兽不如的畜生马史玉恨到了骨子里面。但是现在你也教训过他了，他也得到了应有的报应了。所以，请你就此收手好吗？得饶人处且饶人。放下仇恨吧，就算是现在他被雷劈死，你真的会开心吗？梦，我不希望你变成这样。能不能，你做回以前那个，善良单纯的你？”
李凡的这一段话，让蓝梦心沉默了。
渐渐地，她陷入了沉思。
李凡说得没错，我确实变了。可事已至此了，我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梦！仇恨，如果不放下，只会让你更加痛苦。你不是想走出马史玉这个阴影吗？第一步就是要放下，不放下，你永远走不出这个枷锁！”
蓝梦心哭了，她双手抱着自己的胳膊，蹲了下来。
“那个，我想问下，我们还要不要继续了？”
蓝梦心摆摆手，用抽泣的哭腔声对小青年们说：“不用了！谢谢你们，你们回去吧！”
李凡看着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马史玉，唉声叹气地摇摇头，但却非常的冷漠：“哎！你也是自作自受，放心，这点皮肉之苦，你死不了。待会你缓和过后，就自己爬起来滚回家吧。”
可蓝梦心，却是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也不想的！”
李凡拍拍蓝梦心的肩膀，这是他不知道第几次安慰蓝梦心了。刹那间的那种感觉，就好像回到了从前。
“别哭了，重新振作起来，你还是那个阳光向上的女孩！”
蓝梦心慢慢地站起来，纵然是泪眼婆娑，却还是依旧掩盖不了她那梨花带雨之美。
“对不起李凡！可是现在，事已至此，我们，注定了回不去的！”
“不！我们还有机会，还可以回去。”
蓝梦心苦笑着，她摇摇头。在她的脸上，再也没有很久以前的那份纯洁之笑了。
“李凡，真的谢谢你。谢谢你在初三这一整年，给我带来的美好回忆，谢谢你让我在冰冷的人性之中，体会到了一丝温暖。也谢谢你，在这一段时间里，帮了我很多忙。可事实如此，我们注定回不去了。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我了，再也不配得到你的喜欢了。请你忘了我吧。你会有新的生活的。”
“不！你还可以回头，我们还有机会！梦，你难道忘了，当时我们的约定吗？说好的，你会等完我的高中的！”
那一刻，泪水，不自觉地从李凡的眼眶流出。
尽管如此，蓝梦心还是不为所动，她强忍着自己，不敢直视李凡。因为她深知，现在的自己，是有多么的丑陋不堪。
“我们回不去的！你觉得，我都走到这一步了，还回得了头吗？”
蓝梦心大声抱怨着：“你不是我，旁观者永远无法理解当局者的痛。你知道初三这一年，我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吗？虽然我大仇得报了，可你知道，我已经走不出阴影了。就好像被人打碎的镜子，就算是破镜重圆，它的裂痕已经存在！你说我该怎么办？你让我放下，我怎么就可以说放下就放下？我曾有一个像启明星一样闪亮的梦想，曾有一双清澈明朗的双眼，曾有一个璀璨耀眼的未来。可全部，全部都被这个叫马史玉的，叫实验中学的给毁了！”
听着蓝梦心那句句戳心的话语，李凡深深地感受到：她，受得苦，已经够多了。
“我本以为，遇上你和张凯，我就可以在黑夜之中看到一丝光明。可恰巧，我还是想错了。命运从来就没有放过我，我只是一朵野花，怎么可以与牡丹花之类的东西相互匹敌？我不配！所以，我只能去适应这个命运，适应这个犹如人间地狱一般的学校！我这辈子从未有过的舒适，那就是离开b市实验中学！你还是不懂我的痛，你永远也无法去感同身受！”
蓝梦心话里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饱含了万分的压抑和无望。这个女孩的身上，已经承受了太多太多，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了。
李凡默默地倾听蓝梦心的诉苦，这比以前在电脑qq上的，更为真实，也更为凄惨。
“你知道，不仅在学校，在家，我也是活得很累的。竞赛班考不上，我奶奶把我骂得狗血淋头，我根本就不喜欢竞赛班里那枯燥乏味的理科，可我奶奶每次总是在骂完我之后，还会打电话找我姑父，走后门地硬让我去上。我多想有一个聪明的脑子啊，多想像那些天生高智商的人一样，付出比别人少很多的努力，却得到比别人多一倍的成果。我每一次的考不好，无论是大考还是小考，同样也会被骂。那伤人至深的言语，无情地甩在我身上，你懂那种感受吗？我不得已地发奋图强，却只是考到了二中的普通班。我真的很累，如果有一天可以自己选择命运的机会，我多想成为一个差生，这样，就算是考不好，也不会被骂成连畜生都不如。我在家不能上网，不能看电视，不能跟同学出去玩，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学习！我被管得死死的，我连自由，都没有了。甚至交朋友，也得受到限制。我只能跟学习好的学生一起玩，不许理学习不好的学生。我变成这样，是被逼的，为了我自己，我必须这么做。回去，呵呵，不可能的。”
难道命局，就此已定了吗？我们，注定了回不去了？
蓝梦心长舒了一口气，她悲愤地离开了，头也不回，态度异常坚决。
这也许，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了吧。真没想到，我们的最后一次遇见，竟然会是以这种方式。
蓝梦心临走时候的表情，已经深深地镌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这跟最初遇见你的时候那个笑容，还真的是天壤之别。你本是面带微笑进来，却是带着悲愤而走。对不起，我没能挽救你，没能让你再次含着笑容离开。
李凡走到马史玉面前，他扶起马史玉，让他回家。
“你走吧，永远不要再做错事了。她不会再回来了，也不会再找你麻烦了。以后，你就找个安稳的工作，重新开始一下人生吧。记住，不要再做任何坏事。这样的话，我保证，很快，你就可以有个健健康康的孩子了。”
马史玉没有说话，可能是还没有喘过气来。
李凡也离开了这里，不再回头。
这个学校，带给了蓝梦心和李凡太多伤心的回忆。他们，无论如何，是不会再来了。
马史玉看着远去的李凡，他开始反思。
“我马史玉这辈子，真的错了吗？我，是不是真的该洗心革面了呢？”
蓝梦心坐在公交车上，莞尔一笑。她把头靠在座位的后椅上，闭上眼睛沉思起来。
“哎呀，一切终于都结束了。我总算可以好好地，在二中学习了。希望，我的高中，可以是一个丰富多彩的世界，不要那么多是是非非。我只求可以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只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不想再牵扯到任何事情了。我，真的已经身心俱疲了。这俩公交车，我估计，以后再也没机会乘坐了。过去，就让它，安静地去吧。”
可蓝梦心并不知道，在这辆公交车的后面，李凡，在奋力地追着。
“梦！以后一定要开开心心的啊！我相信你，在二中好好学习之后，绝对可以在高考之后绽放光彩的！加油啊！”
蓝梦心戴着耳机，加上公交车本身的噪音比较大，她并没有听到。
可坐在车后面的人，看李凡就像是看傻子一样。但他们并不知道，这个深爱着蓝梦心很久的男孩，此时此刻是有多么的不舍。
敢爱就要大声说出来，我李凡此生能遇到你蓝梦心，也没有任何遗憾了。
公交车和李凡的距离逐渐拉大，直到最后，李凡停止了奔跑，眼看着公交车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李凡气喘吁吁地支撑着自己瘦小的身躯，纵然是有再多的不舍，也没办法再次回到从前。
再见了梦，再见了我一生的挚爱。
那一晚，李凡怎么也忘不了，自己是如何藏在被窝里，枕着那沾满眼泪的枕头，迷迷糊糊地睡着的。
初一，我为了接近她，抓住每一次可以说话的机会，和她聊天聊地聊人生。那时候的我，只要是可以跟她讲话，我就心满意足了。我也非常的调皮捣蛋，只是为了博取她的关注。可奈何，品学兼优的她，从未注意过我的存在。
初二，我听说她过生日，班上的同学却没有一个人知道，没一个人送礼物。我很想送给她那个我给她买的发卡，可总是没有勇气。后来，那枚发卡，就这样一直被我藏在书桌里，到现在为止，我还是没有勇气送给她。
初三，她终于注意到我了，也终于理解我对她的意思了。她每一次遇到难题，每一次受到马史玉和赵飞燕那两个畜生的刁难之时，我总是会竭尽全力地帮助她。直到张凯的出现，有些扰乱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很懊恼，但是那又何妨呢？只要是对蓝梦心好的人，我照样也对他看好。
中考，就是一个分水岭。也就是在中考之后，我和她的距离，才逐渐地远离，直到现在，已经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可能差距太大的人，注定了不配在一起吧。她报复马史玉，我帮助她，看见她刚才如此的开怀大笑，我的心里，真的是特别放下。因为从初三开始，我很久没有见到她那样的笑了。我承认她对我的喜欢很冷淡，但我并不怪她，因为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现如今，她放下了仇恨，终身不再回实验中学。希望她以后，随着时间的流逝，可以慢慢地忘记这段经历，走出这个阴影。
李凡在实验中学周围徘徊了几遍，他若有所思。
最后，直到黄昏降临，他才打算离开。
临走时，他回眸一笑，却饱含了一种莫名的不舍。
“如果，我没有来到这个学校，可能一切又会不一样。我对这个学校，唯一的回忆就是你，蓝梦心。谢谢你，虽然最后没有得到你吧。走了，我也不会再回来了。这个学校除了蓝梦心，剩下的便只有冰冷的人性了。不知道，还会有多少家长，看见超高的升学率，把他们的孩子，送进这个人间地狱。”
走着走着，李凡听到了路上的家长在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