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转送
钟千千刚要开口,就听背后郑平洲的声音传来:“你们说什么呢?”
周渺眼角的笑意扩大,他挑了挑眉,玩笑道:“怎么?怕我们说你坏话?”
“是啊,我在你手里把柄可太多了。”如今郑平洲已经知道梁嘉言和周渺之间只是朋友关系,这让他连带着和钟千千的隔阂也减少了许多,“你随便说几个,都够让我颜面扫地了。”
周渺根本没想到郑平洲会接他这句话的茬,一时也有点愣住了,回过神来就见郑平洲盯着他,唇角带了点淡淡的笑意,好像被春雨浇开的花苞,他的眼皮一跳,长睫抖动几下,慌乱间压下一颗乱跳的心。
钟千千耸耸肩,道:“没有没有,大导演,我们在这夸您呢!助理还在等我,我也不打扰你们了,就先去休息了。”
“好。”
郑平洲眼见着钟千千和她的助理一起走远,才凑到周渺身边,一低头就闻见周渺敞着的领口里飘出来的古龙水味,依旧是那种略苦略凉的青橘味,叫他想起自己衣橱里藏了许久的白衬衫……郑平洲下意识地贴着周渺的脸嗅了嗅,想说他过得好致,来到山里都不忘喷香水,一抬眼撞见周渺睁大的眼睛,这才猛然发觉两人距离实在太过暧昧了。
那句话噎在了喉咙里,郑平洲立刻倒退了一步,语无伦次地解释道:“刚才,刚才是……有只蚊子!我是在帮你赶蚊子。”
周渺:?
郑平洲说完这话,就迅速地扭过头去,面上的笑意消失了,恢复往日那副冷淡的样子,可是周渺却分明瞧见他的耳根子全红了。
周渺一哂,道:“是吗?我怎么一点声音都没听到?看来该是只哑巴蚊子。”
郑平洲脸上挂不住,只好顺着说下去:“……你说得对。”
周渺憋笑憋得实在痛苦,他狠狠用指甲掐了几把手心,才克制住了笑出声的冲动:“可见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去吃午饭吧。”郑平洲只想赶快结束这个话题,接着道,“这里只有盒饭,你要是不愿意吃的话,晚上我开车带你去景区外的饭店。”
“不用了,我跟着你们一起吃就行了,没那么金贵。”
郑平洲从剧务那里领了两份盒饭,带着周渺去导演休息室吃饭。等到下午开拍的时候,周渺就让人找了把折叠椅,坐在树下眯着眼睛看他们拍戏,看累了就靠在椅背上睡一会儿,或者是看会儿书,但大部分时间,他的目光都落在监视器所在的方向。剧组的人都知道他和导演是有点关系的,也就默许了他一个外人坐在这看,时间久了,还会有几个小演员在没戏的时候来和他聊聊天。
几天过去了,工作人员都明显地感受到了不同,说来也是奇了怪了,自从这个男人来片场坐着,郑导的脾气就好到出奇了,不仅面色缓和许多,连在片场和演员说话,都会多说几个字,不再是冷冰冰的,让人看着就怕。
周渺很少有这样一大段时间空下来,他这几年大多数的时间要么在公司,要么就是在外国谈生意,一年到头也没什么假期,他也是借着这个机会正好休息一下。周渺把还没处理完的那个欧洲订单丢给梁嘉言看着,自己就整日优哉游哉,提前过上了退休的生活,只偶尔接几个电话,远程处理一下紧急事务。
他也不觉得无聊,周渺是善于给自己找乐子的人,一边看着演员表演,一边剥各种坚果,有时候一天下来能剥一整碗。他并不爱吃这些,剥完的果仁都是拿回去投喂他们家郑导,毕竟把这狼崽子毛捋顺了,他晚上才能少玩点花样折腾他。
这是周渺对于他腰的可持续发展计划。
这天拍摄的是男主角和女主角在高中的戏份,这段戏讲的是男主李旭的父亲被人诱骗,在外欠了高利贷,债主找上家门来,甚至还闹到了学校,讨债的人被所有同学看见,致使李旭颜面扫地。李旭原本就沉默寡言,在班上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闹出这样一件事来自然会招来不少讥讽。而女主徐冬在得知这件事之后,便去安慰他,主动将人约出来开导他,两人之间的情感开始产生了些异于友情的变化。
李旭和徐冬的老家都是在山里,然而徐冬的父母常年在做生意,家里还是有些积蓄的,不像李旭的家里,是真的靠种田为生,若是遇上天灾,成不好,那是真的要揭不开锅的。李旭原本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等他考入县里的高中,见到了外面的万千世界,才渐渐生出些自卑来。过度的自尊往往都是从自卑演变来的,年少的李旭也是如此,所以当他被人不停地讥讽时,他也无法做到不在意。
这一段剧情主要是突出男主人生的变故和两人之间感情的萌芽,对男主角演员的要求非常高,只是几天下来,男主角却一直都没找准状态,拍了很多遍郑平洲都是皱着眉头,迟迟不给过。郑平洲一遍遍地回看,却总是没有要拍下一幕的意思,周渺猜想,应该是郑平洲觉得还不满意。
他靠在椅子上,不一会儿就剥了小半碗的开心果,抬眼就见到坐在一边的贺怀景,心里生了几分烦躁。
周渺在酒店里翻过郑平洲手里的本子,知道贺怀景所扮演的正是李旭的高中同学,这个角色虽然在电影里只是一个龙套,但他却影响了李旭的一生。他随口的一句“乡巴佬就是乡巴佬,难怪生出这样的儿子,活该一辈子做只会种地的穷鬼!”戳破了李旭所有强撑出来的尊严,也间接导致了李旭的辍学。
而李旭和徐冬人生的分岔,也是在这件事之后,这算是电影中的一个小高潮。现在还没有拍到贺怀景的戏份,他也就坐在一边,偶尔他去找郑平洲的时候,也都被周渺给挡下来了。周渺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让贺怀章把他们家小的这个给带走时,余光瞥见一样非常熟悉的东西。
他立刻转过头,当看到贺怀景手中那块用玫瑰金色纸包装的巧克力时,周渺愣住了。
那巧克力非常特殊,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份,而周渺能一眼认出它,是因为从制作到裹上包装纸,都是周渺在瑞士的巧克力工坊中亲手完成的。
上面那句法文,还是周渺为了郑平洲写的——“送给那朵我只敢远窥,却迟迟不敢伸手折下的玫瑰。”
在郑平洲临走前,他见到上次送给郑平洲的巧克力还剩半盒,怕郑平洲拍戏辛苦,赶不及吃饭,就都一起装进行李箱了,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些倾注了无法言说的爱意的巧克力,最后会送去贺怀景的手上。
周渺心口发冷,他眼睁睁地看着贺怀景将榛子牛奶巧克力从纸里剥出来,再将那张锡箔纸随意地用手团了起来,丢进了身旁的垃圾桶。
他现在还清楚地记得,亲手做这块巧克力的时候,他是怀着什么心情——虽然觉得自己冲动又幼稚,但一想到它们会融化在郑平洲的舌尖,为郑平洲带去一丝快乐,他的心间便也是甜滋滋的。
哪怕郑平洲并不知道那句法文是什么意思……哪怕郑平洲将它转手就送给了贺怀景。
周渺垂下眼,看着手边的开心果,忽然觉得很没趣。
他到底该来这里吗?或许没有他,郑平洲也不会觉得寂寞……郑平洲这样的人,身边其实是不会缺人的,只要招一招手,自然会有人愿意为他赴汤蹈火,他巴巴地凑过来,又是在做什么呢?弄得好像是妒妇来捉奸一样。
他和郑平洲……又真的如他所想,算是在谈恋爱吗?还是只能算得上是情人,而非恋人?
周渺忽然想起来,贺怀景说的那句“他明明有喜欢的人,那个人未必就是你”,心口寒意更甚。他不得不承认,这句话他很在意,蛇有七寸,人有软肋,郑平洲曾喜欢到宁可被郑父打得背上青紫一片,也不肯松口放弃的那个人,一直以来,都是周渺的难以拔下的心头刺。
周渺想,他怎么可能不介怀?他这样争强好胜的性格,又怎么忍得下郑平洲心里最爱、最在意的人不是他?
想到这里,周渺低低地叹了口气,心中那股阴郁和酸涩久久不散,叫他心里乱成一团麻。周渺拨了下放在身旁小桌上的碗,碗落在地上,里面剥了一下午的果仁滚进灰里,立刻变得灰扑扑的。
他以后,还是少做些无用功吧,不要到了最后只感动了他自己。
也许人家根本就不稀罕。
“卡!”
郑平洲坐在监视器后,抿紧唇看了许久,才道:“这条过了,大家今天就工吧。”
周渺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等了一会儿,有人来推他的肩膀,还没睁开眼,郑平洲的声音就钻进了他的耳朵里:“周哥,你睡着了吗?”
郑平洲的声音又轻又缓,像是怕吵到他一样,周渺掀起眼皮,仰头去看郑平洲,眼角带了点红意。
他想,郑平洲,你可能永远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你是我不渝的渴望,也是我最大的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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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法文意思后的小郑:我现在就去翻垃圾桶。
不破不立哈,轻点骂轻点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