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追忆卷—缱绻
柳笙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了府衙内的,只觉得一路恍恍惚惚,像是做了一场梦一般。
已是半夜,柳笙也了无睡意便坐在了床边,这一坐便是,一直到了天明,直到阿寻敲了敲门进来,才惊讶的发现柳笙呆呆的坐在床边,靴子上,衣服上满是泥渍。
“少爷,你这是干嘛去了?”阿寻放下手里的水盆惊讶道。
“阿,阿寻,你说是不是夫妻之间才可以,才可以……”柳笙越说声音越小。
“才可以什么?”阿寻将脸凑了过来。
“没什么,我去洗把脸。”柳笙慌忙的起了身走到水盆前。
“少爷这几天魂不守舍的。”
“是,是吗?”柳笙的手一抖,将那块擦脸的布巾掉进了水盆中。
“唉~少爷你是不是最……”
“嘴?我,我嘴怎么了吗?”柳笙伸手碰了碰嘴唇问到阿寻。
“你嘴没怎么样,我是想说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或许是有些累了。”柳笙拧干了布巾的水擦了擦白净的双手。
“大人!大人!”门外忽然传来衙役焦急的声音。
柳笙搁下手里的布巾忙打开了门,只见一个小衙役神色慌张的看着自己,又似乎带着些许的怯意。
柳笙道:“何事发生?”
衙役紧张的咽了咽口水,道:“衙外有人击鼓鸣冤,说是,说是要状告大人您……”
“状告……我?”柳笙的心里猛的漏了一拍。
府衙外早已聚集了成群的百姓,府衙门口跪着一男一女,身后便是一辆木板车,车上覆盖着一块白布,不难看出白布下显现的是一个人形。
徐山背着手面容严肃的站在门口,方强跪在地上哭喊着,“徐大人一定要为草民做主啊。”徐山面露难色,沉默不语。
柳笙从府衙内匆匆走了出来,见到是柳笙,方强便红了眼作势要起身,好在被他身旁的女子死死的拉住了胳膊。
柳笙道:“这?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
方强神情激愤道:“杀人偿命!”
阿寻道:“我家少爷心地一向善良,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何来的人命?”
方强红着眼道:“是你不错,我爹没骗我!”
柳笙道:“你且说来,若是我做的,我一定承认。”
方强颤颤巍巍指着柳笙道:“我爹说你是妖,我还不信,没想到就因为他看到不该看的就被你,你……”
周围的百姓议论纷纷,自然都是不怎么相信的。
徐山道:“不能空口无凭。”
方强擦了把眼泪继续说道:“如果柳大人不是妖,那么柳大人昨夜去了哪?是不是盳山?是不是还变成了一只白色的妖兽?”
柳笙的手紧得有些发麻,喃喃道:“不,不是……”
方强冷笑一声,道:“昨夜你不在府衙里,难不成柳大人想说不是你不成?难道盳山上还有其他的妖怪?”
柳笙心里大惊,想到盳山乱石处小溪的夏良……夏良或许还在睡着,万一这群百姓……
“……是我……但我没有杀人。”
一语出,四周皆惊。
百姓都面露惧色向后退了好几步远,皆是不可置信。
阿寻更是慌了手脚,慌忙道:“少爷,不是的,你快告诉大家不是的,为何……”
柳笙轻轻摇了摇头,对着方强说道:“我承认你爹所说的,但……人的确不是我杀的。”
看着柳笙自己也承认了身份,方强此刻更是对其他的辩解充耳不闻,怒睁着双眼道:“我爹他就是被害兽杀的,就是你,我要你为我爹偿命!”
徐山在一旁为难道:“君书,你……”
柳笙垂下眼帘拱手道:“不必让徐大人为难,君书自有决断。”
阿寻颤抖着身子哭道:“少爷,不是真的少爷,你让我和青瑶怎么办?”
柳笙心里一酸,摸了摸阿寻的肩膀“我房间里存有一些俸禄,你和青瑶拿着,若是……若是无回旋的余地,你们二人就走,不要再回来了。”
阿寻哭着摇了摇头。
周围百姓有人起哄“将妖怪关起来!”“对,得他再害人!”
阿寻哭骂道:“少爷可有什么对不起你们的地方?哪次不是全力帮助你们?你们一个个过河拆桥,没心没肺!”
“妖怪哪有好的?不都是害人无数?妖必杀!”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柳笙心里突然有些凄凉,忽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见到的一名妖怪。
那是个女妖,记得小时候还吃过她给的糖果,记得她被丈夫发现是妖时,记得她被村民不由分说绑在柴火垛上,还记得她临死前说的一句话“我从未想过害人,只不过非你们族类,你们却这般容不下我。”
柳笙想到这忽然莞尔一笑,又忽然摇了摇头,对着阿寻道:“阿寻,别说了,你回去吧。”
“少爷。”阿寻哽咽道。
“回去!”这句话决绝又带着些许不忍。
阿寻红着眼含着泪,半晌才点了点头,“好。”
………
湮司监便是设立在人间关妖的地方,为了整治妖乱横行的现世,人间帝王,当今圣上便命何处设立了湮司监,直属于朝廷管辖,不同于五方领主,湮司监惩治的都是些小妖小怪,邪魔歪道。
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进到湮司监的,几乎少有人出来过。
柳笙被送去之时,湮司监的领头看守讥讽道:“呦,来了个贵客,是个什么妖?”
送押的人说“尚未明确,还望大人且先关着。”
领头看守道:“看这细皮嫩肉的,还真是经不起折腾。”
送押的人又低声道:“有人拜托大人一切按着原规矩来,还有,这件事晚些天再上报。”说罢便塞过去了一小袋金子过了去。
领头看守眯着眼笑道:“好说,好说。”
湮司监对外封锁的消息死死的,阿寻和青瑶无论使了什么法子都难以进去。
最终还是等不及,阿寻道:“青瑶,你在这继续等着少爷,我去京城找寺明太子。”
青瑶道:“我陪着你一块去。”
阿寻摇了摇头,道:“不行,总要有人等着少爷,你信我,我尽快回来。”
阿寻连日找了辆马车便朝着皇城赶去了,第一日夜晚,怕是应该快到了吧,青瑶这般想。
第二日,青瑶又想,阿寻一定是见到寺明太子了,这般一想,青瑶的心里便多了一丝的安稳。
直到了第四日,青瑶站在翎河县的城门口望着,今日该来了,可是一直等到太阳偏西,一直等到太阳落了山,却不见人影。
城外只走来了一队商旅,见到城门口站着那么一个姑娘,便不由得好奇道:“姑娘这么晚怎么还独自一个人在外面?”
青瑶道:“我在等人,他还没有来。”
那商旅叹了口气,自己一路过来,等人或者被等之人,见得太多了,随行队伍里的一个老者坐在板车上喝着酒道:“来的路上见到了一起事故,像是前两日的,是一个马车翻进了悬崖里,听说尸骨无存。”
“不是他,不会的。”青瑶摇了摇头坚定的站在了原地。
那些人见天色已晚,便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继续赶着马车向城内走了去。
一直等到了第二日清晨,青瑶才恍惚着朝着湮司监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人群里议论纷纷,青瑶只听得是有关于湮司监的事,便赶忙上前拉住一个男子问道:“大哥,城中发生什么事了吗?”
那男子道:“你没听说吗,湮司监昨晚出事了,好像柳君书不见了,现在城中传遍了,湮司监正四处抓捕呢,你赶紧回去关好门窗,少出门,省得妖怪又出来害人。”
青瑶松开了男子的衣服,憔悴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神,无论少爷去了哪里……不要再回来的就好。
盳山上,一处隐秘的山洞里,一个俊美的男子正蜷缩着身体躺在铺满兽皮的石床上,男子身上的衣服满是血污,看样子受了不小的折磨。
夏良拧着浸湿的布巾坐在床边轻轻擦拭着柳笙的额头,眼里满是疼惜。
“疼……”柳笙嘤咛了一声悠悠转醒。
“阿笙!”夏良满是惊喜的看着眼前的人儿,
柳笙半睁着眼看了夏良一会,随后从眼里落下几滴晶莹的泪水,柳笙轻轻抬起手抓住夏良的胳膊,轻声道:“我这是在做梦?”
夏良心痛的摇了摇头,道:“没有,阿笙,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你得离开这里夏良,离开翎河县,离开盳山。”柳笙的泪如决堤了一般。
夏良轻轻抓起柳笙的手放在唇边,摇了摇头“我不,只要你在这,我哪也不去。”
柳笙闭上了眼睛,哽咽着声音道:“我累了,想睡一会。”
夏良道:“好,我去洞外守着。”
一连着好几日过去了,夏良一直陪着柳笙,时时刻刻的跟在他身边,盳山山顶上空旷一片,抬头便是整片的星空。
柳笙坐在火堆前烤着火,道:“我来山上已经有七八日了吧。。”
“这里地势险峻又隐秘,他们找不到。”夏良低着头烤着火。
“认识你真好,夏良。”柳笙抬头望着星空道,夏良小心翼翼的凑了过去,道:“阿笙。”
“怎么了?”柳笙温柔的对着夏良一笑,火光的映衬下,柳笙的眼里跃动着星点光芒。
“我想和你在一起,不是只有现在,也不是只有以后,而是这一世,下一世,生生世世都要和你在一起。”
“你,你和谁学的这些花言巧语?”柳笙红烫着脸扭向了一旁。
“你知道我从不骗你。”夏良坚定的望着柳笙。
“我……”柳笙垂下了眼眸,随后点了点头道:“我听你的。”
夏良满是欣喜,围着火堆胡乱跑了一通,随后又蹲在柳笙的面前问道:“上次我问过你,比朋友更亲密的关系是什么,你还未给我一个确切的答案。”
柳笙的脸红的似乎要滴了血,埋着头小声道:“比如说知己,或是夫妻。”
夏良道:“怎么样的才是夫妻?”
柳笙道:“行了礼,拜了堂的,成亲后便是夫妻。”
夏良又道:“那我明天去买些成亲用的东西,后天我们便拜堂。”
柳笙“………”
柳笙带着斗笠蹲在城外的一角处等待着夏良,城内尽是张贴的通缉布告,夏良好不容易答应带着自己下了山,也不知阿寻和青瑶怎样了。
“现在的翎河县一团乱,听说柳君书到现在还没找到。”
“可不是嘛,方家人这刚刚下葬,这不又来县衙天天去闹了,听说柳家人现在就一个小姑娘了,天天被这般折腾,任谁谁也受不住啊。”
“你说好好的一个翎河县怎么就发生了这般事,造孽啊。”
一旁的茶棚里几个年轻人唠着嗑,全然没注意到一旁蹲着的人微微颤抖的身体。
“阿笙,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忽然挡住了阳光,柳笙这才觉得似乎没那么刺眼了。
“好。”柳笙抓住夏良伸出的一只手起了身,“你都买了些什么?”
“我问的老板,多多少少都买了些,回去再给你看。”夏良紧紧抓着柳笙的手向前走去,欢快的脚步不难看出夏良此刻的欣喜之情。
昏暗的山洞里被夏良这么一布置倒是显得喜庆了不少,洞外还有模有样的挂着两个大红灯笼,洞中的桌子上摆放了一坛酒,石床上放着一床新的绣花被子,红烛摇曳,将桌前两人的影子拉了很长。
夏良一身大红,美得让人移不开眼,一双带着星星点点光芒的眼睛始终盯着身旁那人,似乎要将其融入双眼一般。
柳笙理了理身上的衣服道“这套的花纹倒是挺多。”
夏良笑道:“这是店里最小的新郎服,还有,我顺手挑了一个这个。”说罢,夏良拿出一个红盖头。
柳笙还未反应过来,头上便觉得眼前一红,头上便被盖上了一块红布。
“到时辰了。”夏良转身望了一眼洞外。
柳笙轻轻牵起夏良的手道:“我说一句,你便跟着说一句。”
夏良点了点头。
“天地为证,日月可鉴。”
“天地为证,日月可鉴。”
. “从此我柳笙只爱夏良一个人。”
“从此我夏良只爱柳笙一个人。”
一叩,拜天地。
二叩,再拜天地。
三叩,夏良轻轻抵住了柳笙的额头,道:“我爱你,柳笙。”
………
入了夜,两人相对而卧,夏良倒是紧张的绷住了身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柳笙轻笑着,忽然想到前不久在乱石滩在溪水旁那混乱而又绵长的一吻。
夏良道:“阿笙在笑什么?”
柳笙眨了眨眼睛道:“没什么。”随后,柳笙挪动了**体靠近了夏良,轻声的唤道:“夏良。”
“嗯?”夏良刚应了一声,便感到嘴上贴上来了一片柔软,夏良猛的睁大了双眼,柳笙在这轻浅一吻后便红了脸,随后便将身子背对着夏良。
夏良嘴角上扬,脸上满是掩盖不住的笑意,于是便微微支起身体,扳过柳笙的肩膀便俯下了身。
从额头,到眼睛,然后是鼻尖,夏良一一的轻吻而过,最后停留在嘴唇上加深了力度,两人就这样互拥着,交|缠着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夏良轻轻含了一下柳笙的唇瓣后才依依不舍的放开,柳笙还未来及喘气,便见夏良又俯下了头。
柳笙只觉得脖颈间传来一阵酥|麻,便不自觉的轻哼出了声音,身上那人明显一抖,呼吸变得更加灼热起来,开始只是轻轻的啃|咬,随后,夏良的动作便开始有些急躁了起来,双手不安分的拉扯着柳笙的衣服。
“嘶~”柳笙倒吸了一口冷气,身上那人才猛然停止了动作“怎么?弄疼你了吗?”
“是伤口,伤口还未痊愈。”柳笙露出的胸膛处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鞭痕。
“他们竟下得了狠手。”夏良轻吻着伤口,声音里带着怒气,“疼吗?”
柳笙点了点头,道:“牵一发而动全身。”
“对不起,是我太不小心。”夏良轻轻环住了柳笙。
夏良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低着头,柳笙起身拍了拍夏良的背,道:“陪我喝点酒。”
夏良道:“好。”
柳笙便理了理衣服下了石床去抱酒坛,夏良就这么坐在床边看着柳笙的背影,一瞬间,自己心里又隐隐作痛起来。
柳笙端过酒杯道:“看什么呢,那么认真?”
夏良轻轻摇了摇头,道:“没有,感觉现在就如一场梦一般。”
柳笙突然笑了起来,笑容好似那漫天的星辰般灿烂,眼角似乎又带着晶莹。
夏良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柳笙就坐在旁边斟着酒,直至酒坛里的酒下去了大半。
夏良的头轻轻靠在柳笙的肩上,轻声道:“阿笙,今日我好像醉了,我从来都不醉的。”
柳笙摸了摸夏良的脸庞道:“夏良,对不起。”
夏良眯着眼睛问道:“为何对不起?”
为何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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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万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