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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吃汤豆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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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厨子偷吃完总要擦嘴巴。在别人的地盘上胡闹了一通总得收拾善后。何况他们这么个胡闹法。

书房狼籍得一塌糊涂。

推了窗,点上一支老檀线香,插在菩提子香座上。再收拾桌上地上,笔、墨、纸、砚仍是原样摆好,镇纸也和先前那样压着宣纸一端。只是笔洗碎了,恢复不了原样。

他也慢慢走过来,带着虚心认错的表情,默不作声地将桌子椅子推回到原位。又要去收拾那青瓷碎片的时候,她拉住了,顶没好气:“让人来收拾吧。当心割了手。”

还是关心他的呀。

小厨子美滋滋地。

陶泓再懒得理他,打电话去前台让送晚餐到房间里。刚才闹了那么一通,现在整个人都饿得空荡荡地。

餐点很快就送来了。

一碗汤豆腐,一份鸡汤面,还有若干的小菜。

大约是为了秉承朴素印象,都是用粗陶做盛放器皿。深色的陶碗里一块方正的豆腐,象牙一般的颜色,冒着微微的热气。味道很清淡,几乎可以说是寡淡了。只用筷尖沾些酱油,再搛下一角的豆腐送进嘴里,绵密又轻盈的口感。

而鸡汤面又让人觉得隆重。将姜黄色的面条放进熬得浓白的鸡汤里,拿筷子轻荡后再挑起一挂,汤头浓稠而厚重。而鸡肉撕成了丝,或是细软地缠在面条上,或是直接被筷子挑起,一口都不愿意遗漏。

小菜是腌渍过的茄子和藕带,炸得酥脆的姜片和嫩黄色的蛋卷,搭配着浓浓的鸡汤倒也爽口。

邵砚青约是消耗大了,吃完面觉得不够。于是让人端了下去加工,往汤里加米饭、鸡蛋和滑子菇炊煮。用小陶锅端上来时还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热气腾腾地。

陶泓咬着糯韧的豆粉麻糬,眼看他吃得满头大汗。他立刻就觉察到她的目光,不自觉地放缓了动作,开始细嚼慢咽。

装什么斯文呢。

衣冠禽兽,哼!

陶泓将最后一块麻糬塞进嘴里,起身就往卧室走去。可走进去了又瞪眼睛。这床还真是大,又是仿的拔步床,放下幔帐连跑都不好跑。她开始怀疑了,怀疑这小厨子就是冲着这床订的酒店。

生着闷气的时候最容易被趁虚而入,一个不留意又被他给缠上了。男人吃饱喝足了心情大好,像只人形萨摩耶似地腻着她打转,“累了一天,早点休息。好不好?”

还问好不好,人都给端上床了。她顶没好气地掐他的胳膊,“你早计划好了吧,是不是?一肚子坏水,啧。以前你也没这么坏啊。”

他将她拢在怀里分享着体温,手指在她背心轻轻打转,“跟着你学的啊。”忽地皱眉叹道:“你不说,我都忘了我以前有多纯洁的。”多看她一眼也不敢,被她嘴上吃个豆腐也会耳朵发烫。

再也不会有那样的时候了,因为往后只会越来越亲密。

陶泓嗤之以鼻。

床很大,她泥鳅一样地扭着游离他。很快又被他捞回来,偎在他的怀里。渐渐地,连呼吸与心跳都调成同一频率。

她有些困了,也可能是被他的体温醺醉,双颊绯红目光迷离。软软的手抚上他的脸颊,细细地抚摸着。好食,贪色,又是脑子不太清醒的时候,又开始胡说八道了:“我才不信你没交过女朋友,一定有。骗我,说没有,我才不上当。……怎么会没有啊,你不找,姑娘们也会来扑你呀。”

无理取闹地一定让他坦白交代。

邵砚青想了想,终于坦白道:“嗯,像是有过那么一个。”

呃,还真有!好色鬼不依不饶了,想揪着他的衣领让他老实交代,可衣服都没有哪来衣领给她揪啊,于是去拧他的耳朵,“快说。”

小厨子老实交代了:“上学的时候,班上有个女孩子,也住在附近。那时候上晚自习,回去的时候天很黑了,她住的那条巷子也没几盏路灯,就让我送她回去。”

于情于理都说得通啊,陶泓这么想着,可还是很吃味,“送了多久,啊,送了多久啊!”他长腿一跨,把她的腰勾得紧紧地,“就送了一次。”她不信,“怎么可能就送一次?又骗我。”他无奈道:“真的就一次。第二天我和她说,你家不是有养狗吗?晚上让它到路口等你就好,那狗很乖,不会乱跑的。”

“……”

“我没骗你。”

知道他没骗人,因为这样的谎话别人想也想不出来,也就他干得出这种事。陶泓幸灾乐祸地给那小姑娘点了支蜡,又假模假样地说:“你这样拒绝人家,小姑娘肯定觉得没面子,一定很伤心。”

“那不知道,后来再没说过话了。”邵砚青捏着她的手亲了一下,再亲一下,“男生女生在我眼里没什么区别,就是长得不同而已。”

“你这脾气呀,怎么能交得到女朋友。”

“可现在也有你了啊。”

她埋在他心口闷闷地笑,暖烘烘,懒洋洋地。

笑着笑着,最后睡熟了。

一夜无梦,安枕无忧。

醒来的时候天还未亮,身边的男人睡得正熟。

他是个浅眠的,经常她稍有动静就会醒来,给她盖被子摆枕头。现在她溜下床了他还未醒,约是累得厉害。

邵砚青是个生活规律又很守规矩的人,连睡觉的姿势都很端正。不像她,经常晚上睡觉头朝东,早上醒来脚朝北。天冷的时候习惯更糟,开始还缩成一团躲在他怀里,等温度上来后就露胳膊露腿地散热。又或是大大方方地将冰凉凉地脚丫子贴在他腿上、肚子上取暖,行径恶劣得很。

思及此,陶泓不由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角。

小厨子咂了咂嘴,像是在笑。

她也笑了。

深冬的清晨有凛冽的寒风。

由房间出来就能感觉到刺骨的寒意,夜露凝到空气中,呼吸间便能感受到凛冬的尖锐问候,同时能让大脑变得清醒。

陶泓原本循着错落的地灯在庭院里散步,后来不知不觉沿着青石曲径逛了出来。这时天幕的一角颜色已开始变淡,晨光初露。

她这时转回脚步,打算循着出来的线路回去。

一步,两步,三步……

有人拦去去路。

不必仔细看,那支特调香水的气味也能勾得起她的回忆。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将近七年的时光。好的,坏的,最好的,最坏的,全都经历过,现在也没剩下什么了。故人相逢,别来无恙就好,没有交谈的必要。

可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

季修白唤她:“泉音。”未得到她的回应,又轻轻地笑起来,像是抱怨又似是自嘲,“我等你一夜。”

陶泓的手在口袋里收紧。

他的声音仍是那样动听,带着几分无奈、几分宠溺。他的眉眼间带着淡淡的忧虑,又含了深情几许。不明就里的人只消多看两眼,便很容易陷进去,被他所打动。

他继续说道:“你走得太久,太远。”这时停顿了一下,轻叹道:“我很想你。”

陶泓定在原地,冷眼看着他。

男人穿着一件线条简洁的浅灰色大衣,只在左襟处钉了一枚淡金色的饰扣。他生得这样好,多数时候只消安静地站着便可夺人注目。这样的男人情绪也鲜少外露。像这时他已经是隐隐发怒,却仍可以带着微笑和她说:“你太贪玩了。”

他上前一步,朝她伸出手。

陶泓退后两步,防卫似地抱紧自己,“季先生,请你自重。”

他笑起来,眼神却十分冰冷,“自重?我已做足十分。否则你还能和他同榻共眠,耳鬓厮磨?”说到最后话音已经含糊,像是咬紧了牙。

“我们早已分手。好聚好散。”

季修白悬在半空的手缓缓收了回去,这时脸色沉沉,再觅不到半点笑意,也不再叫为她取的字:“陶泓,你自说自话的本事见长。”

她许久没和他针锋相对,应付间已经有些吃力。心里也起了倦意,无意与他再纠缠下去:“我修炼从来不到家,永远比不上你。季先生,我很感谢你曾经的帮助,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只是现在你已经结婚,有了妻子。我也有了新的男友,现在过得很好。”

“新的男友,过得很好。”他轻声重复着她的话,“陶泓,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确定你和他过得好不好,幸福不幸福。”

她紧了紧外套,说道:“季先生做事,别人从来捉摸不透的。”

季修白垂下眼。他记性一贯好,怎么会不记得这件外套?昨天早上的时候他还和外套的主人同车而行,现在却是披在她的身上。

“你对他了解有多少?”

她淡漠地扫了他一眼。面前的男人面色平静,目光冷冽。这才是他原本的模样,无论他的皮相有多出众,也无论他是否和颜悦色,他的獠牙从来都是锋利而尖锐,必要的时候会毫不留情地贯穿猎物的身体。

她不回答他这个问题。有关邵砚青的一切,只有他自己有资格和她坦白。就像她先前做的那样,毫无保留。

见她沉默不语,他复又问了一遍:“你了解他吗?”

“这和你无关。”

季修白浅浅地笑起来,“我已经见过他。我们交谈过,聊得很愉快。”见她诧异地扬眉,又缓声说下去:“他是个擅于倾听的人,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很容易放松。你和他在一起,也不奇怪了。我不怪你。”

陶泓是真忍不住笑了,讽刺意味十足:“你难道不应该说:只要你高兴就好。”

“你未免太高估我的胸襟。”

“但我没有高估你的人品。你怎么有脸去找他。”

“巧合而已。他倒是个热心人。只是这人不爱说话,怎么逗你高兴?”他没有放过她脸上哪怕一丝的表情变化,“你真的了解他吗?”

陶泓已不愿和他有任何对话,路虽小可也不是绕不过去。只是他不愿意让开,她讥讽道:“季先生什么变得这么死缠烂打。不怕降了身份,失了格调。”

“有时我也羡慕贺维竞,生着病,哪怕处处过份,可人人也都让他。占着便宜又卖乖,倒是比他父亲还多几分能耐。”季修白难得感叹,“你也是这样想的。觉得我永远也不会和你计较,任你走得干脆潇洒。是不是?”

“我们早没有关系了。该还你的,我已经结清。”

“我给你的,你还给我。你欠我的,怎么可能还得清?”他的手微微抬起,她已急急地避开,“你现在过得这样轻松,是因为什么?”

“我感激你为我做过的一切。”

“你感激我,却不愿意等我。”他直直逼视她,“你对我只有感激?不应该只是这样,我为你跋山涉水,因你身犯险境。我们相互依靠着,我们同生共死过。你那时说的每句话,每个字我都记得。我们应该长长久久,天荒地老。而不是现在这样,你从另一个男人的床上爬起来,披着他的外套,只在嘴里说着感激我。”

他嘴角仍含着笑,却是让人心生惧意,“陶泓,这就是你的感激?”

没有冷风吹过,可她却遍体生寒。

他继续逼问道:“你有心吗?陶泓,你有吗?”

恍惚间,她耳边响起另一人的低语:我的心忽然不在了,它归你了。

怎么会没有呢?只是她将心收了回来,又给了另一个人。然而毕竟有过那样漫长的时光,不可能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也因为这样,她此刻会泪盈于睫。

季修白叹息着,“你一哭,我就拿你没有办法。”抬起手想要为她擦拭,可下一秒便被她避开。

他脸上的柔软瞬间褪去。这时晨光已显,映得他的眉眼分外凌厉,隐隐现出肃杀之色。男人收回手,自然地垂下,拇指与食指指尖扣紧,缓慢地摩挲着,“陶泓。我不会次次惯着你的任性。”

陶泓太清楚这男人暴怒时的小动作,可仍忍不住驳道:“季修白。我不是你手里的提线木偶,任你指挥,凭你调动。”

“你从来是自由的。”

“前提是必须在你的掌握之中。那时我心存感激,愿意接受。可是现在我们已经是殊途,也各有归处——”

他的速度是那样快,她来不及闪避便被攫在爪下。男人身上的香水气味霸道地侵入口鼻,他的入侵这样的强势,半点余地也不留。

她的身体因惊怒而颤抖,推搡间在他脸上留下了两道红痕。他也在报复,咬破她的唇,满嘴的血腥锈味。

推开他的同时没忘记给一记响亮耳光。陶泓捂着嘴唇,气得浑身都在颤抖。而他却是十分平静,拇指指腹擦过嘴唇,将那点血红揉捻开来,凭空添了几分妖冶味道。

“陶泓,你的归处是我。”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带着密密的利刺,令人胆寒:“你想去邵砚青那里?那不是一条生路。”

我不放你们生路又怎么样?

“这算是威胁了。”

季修白笑了起来,这时便有些气焰张狂:“我一直问你,你了解他吗?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以前做过些什么?”

不知是因为气极还是因为寒冷,她哆嗦着嘴唇,没有说话。只能看着季修白的嘴唇一张一合,听他在胡言乱语。

“你身边睡着的,是个高中肄业的杀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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