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星海
在轩一与星主聊聊几次见面中，星主从来没有一次说过这么多话。
或者说，从对星主的了解来看，星主也不会说这么多的话，因为没有时间或者说机会，以及必要。
但这一次，星主真的展示了足够的诚意。
多到几乎满溢出来的诚意。
但轩一这次没有做出回答。
他如今是不是奥斯家族的人，已经没有意义了，就像星主所说的，他如今身上满是星城的烙印，奥斯家族也不会重新将他接纳，也没有他在其中的位置。
这位老人当初把他带到星城，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也不重要了。
毕竟他还活着，如果按照星主的说法，他是没有活下来的可能的，但是最后星主还是让他活下来了。
他们或许真的是彼此的因果。
可是唯独，姐姐放不下。
轩一沉默，但是星主还要继续说下去。
他握着轩一的手，再走了一步，来到被花花绿绿的杂乱窝棚所堆积覆盖的土地。
肮脏浊臭的污水在未曾硬化的土地上流成小河，光着屁股的孩子拿着树枝在河边戳戳点点，身上黑一块白一块，大着肚子的妇人站在窝棚的门口，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但是眼中空洞洞地又只像是在发呆。
男人们聚在一块赌博的，打老婆的，这家的女人在嚎啕大哭，似乎是自家的男人死了，男人死了本也没啥，毕竟摔摔打打地早被生活磨去了最后的一点温情，可是男人死了，自己接下来和孩子要怎么活呢？
星主没有看向四周，因为他已经看了太多的这样的事情：“这里的都是贱民，虽然你从来没有在这里真正生活过，毕竟你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起你就住在暗部。”
“但是，我想你对这里的熟悉程度不会比我差，只是我要说的并不是这个。”
“这个世界上，人生来就有高低贵贱之分。”
“但你是很少数，生来高贵却被一头按入淤泥中的那种人。”
“我从来都不曾喜欢你，但是必须为你这一路走来所经历的事情表示尊敬。”
星主老而且瘦，披着的麻衣虽然干净，但是却很旧了，他双目深陷，眼眸浑浊，说出的话，平和异常。
“我让你做行走，一方面你确实是最好的人选。当然另一方面，则是我想看到这个世界有一些我想看到的改变。”
“所谓的星海计划，每个人所求的都不一样，但是我最终我们仍然聚在一起，商量出来了一个可行的框架，便是因为，我总能够给他们各自想要的东西。”
“虽然有时候身在其中未必能够察觉，但是我们的主世界确实已经过于强大了，自从黄金人类离开这片土地的数万年来，虽然我们至今只诞生出来三个真正的圣人，但是相比于三圣在时的千年之前，我们依然要比他们强大许多。”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太多我们求取的资源与土地，毕竟有海洋，精灵，与那些高不可攀的神祇，我们甚至很难对彼此发动战争，因为基本上结局都会是互相毁灭。”
“就像是锁死在一起的巨人，互相掐着对方的喉咙，却不敢真正扼死对方。”
“而你，则是星海计划最初的种子，如果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星海计划。”
“但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相信你也不会太过感兴趣的一个故事。”
“我们只谈眼下，因为一万年太久了，我只喜欢眼下。”
“当星海计划开启的之后，你所见过的那些穿梭舰就会载着各国所提供的最精锐小队，迈向通往这片星海的第一步。”
“虽然说我对最终的目的地有一个初步的筛选，不过总体来说目标实在太大了，所以甚至不排除很多小队会在穿梭过去的第一瞬间就灰飞烟灭，也会有很多在进入新世界的一个星期内便全军覆没，凡事都要做最坏的打算的。”
“但是随着计划的进行，毕竟我们是在以整个主世界的资源为后盾进行的这场伟业，所以陆陆续续地，我们终究会建立起许多大大小小的基地，在几个，十几个，乃至于几百个新世界中扎根下来，对于这些新世界的分配，当然是另外一个话题了，我们也暂时不谈。”
“这些新世界中，有些会是我们的狩猎场，有些会是我们的矿区，还有些可能是贸易站，当然，也会有殖民帝国之类的东西，如果不小心打开了毒蛇的匣子，我们当然需要尽全力去把毒蛇杀光，或者至少要把匣子给结结实实盖上，这一切都有相应的预案，我们有足够的人才来专门做这些事情。”
“但这应该会耗费很长一段的时间，可能要几十年，乃至于几百年。”
“我们也要付出很多的人口代价，除了最初探索时候的损耗，之后需要大规模从主世界迁移人口才是消耗人口的大头，会有更多人在这个过程中死去，其最终的损失可能不会亚于一场真正的战争。”
“但是在战争中我们得到的只会是一个满目疮痍的死亡世界，可是在这场恐怕会持续几个世纪，乃至更久的探索中。”
“我们会得到崭新的世界与未来。”
“我们的文明种子会在每一个新世界中扎根，哪怕最终他们会变得不像我们，甚至与我们反目成仇，独立与接踵而至的战争，但是我相信这最终依然是一些有益的尝试。”
“当终有一天我们的文明遭受灭顶之灾的时候，总有些地方，会保留我们文明的火种。”
“这也是更加久远的事情了。”
“对于眼下而言，所有参与这项计划的国家和势力，都会至少得到一个新世界作为回报，这些新世界的任何一个可能都要比我们所在的星球还要大。”
“我们可以不需要在无尽的内耗中徒费精力，而将更多的力量投入到更远大的共同目标上。”
“所有跟不上这一步伐的存在都会掉队，然后被远远甩在身后，这便是他们都不想错失这一机会的原因，更何况我并没有要求在星海计划中的领导地位，而是共同组建一个强有力的联盟。”
“当然还有更加眼下的东西。”
“随着新世界的开辟，那些新世界就会成为充满着无限可能的大金矿，只要我们建立稳定的通道，就会有无数的年轻人怀着淘金的美梦去那场注定九死一生的探险，只有活着的人才有资格宣扬他在新世界所经历的一切，然后引诱更多的人。”
“毕竟，在新世界里，可没有贱民这个阶级。”
“而当我们主世界不断繁衍的人口压力得到舒缓之后，那些新世界的基地又将源源不断的物资与能源输送到我们的新世界来。”
“就好像现在那些贱民在压榨自己的血肉来为上位者提供资源，当有了新的下位者的时候，他们便能够充分享受到在新世界供养下的红利，我们有更多的时间普及教育，发展科技与力量体系，总有一天，主世界所有人都会成为那些新世界眼中的白银家族，生来就高不可攀的伟大存在。”
“哪怕说，所有的繁华都有落幕的那一天，主世界终有会被攻破衰落的那一日。”
“但是至少在这之前。”
“我能给这个世界创造有史以来最繁华的黄金时代。”
“哪怕那个时候我早已经死去。”
“这便是我们未来的星海。”
星主看着轩一：“这也是我为你在未来的世界中，所安排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