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生者
这声巨响，不仅仅炸碎了夏洛特家族几个年轻人最后的希望，更是差点没把通话中的电话蜗牛给吓回壳子中去。
“什么声音！”
电话蜗牛的口中传来本部那边焦急的询问，旋即换成一个沉稳的女声。
“听到后立即汇报情况。”
如是重复几遍，不自觉被一整个办公室的参谋给围起来的电话蜗牛中终于又传来声音。
“这里是g-7支部，爆炸声初步确定在码头处，具体情况不明……”
联络员一边对着话筒说着，一边屏住呼吸试图探出头去——希望斯派德那个家伙靠谱一点，已经把该死的狙击手干掉了。
至少在他有东西汇报之前，别让他当头挨一枪。
斯派德，也就是持刀青年刚摸到楼上，看到的就是一个头戴海贼头巾，安静趴伏在窗台后的身影。全身心注视着联络员所在角落的海贼狙击手没注意到身后突然冒出一个赤着上半身的精壮海军来。
——就在底楼的时候，他就把身上已经浸满了血液的制服从身上撕了下来。
裤子上溅到的血不多，战场上血腥味那么大，应该能盖过去。
眯了眯眼，见对方手指搭在扳机上来没来得及扣下去，青年掂了掂左手的长刀——幸好这一柄还没来得及和手绑在一起——一使劲，就投掷了过去。
“砰！”
联络员条件反射地一哆嗦，一缩头，缩完才发现，子弹仿佛并不是冲自己来的。
电话蜗牛忠实的显示着电话那头，鹤中将眉头紧皱的样子：“g-7联络员？支援的蓝染少将已经抵达，请立刻汇报如今的情况！”
“是！码头处……”
“还是我来说吧。”
温润的声音自背后响起，联络员手一抖，差点没把手里的话筒扔出去。条件反射去摸放在右手边的枪，却在看到对方披在身上的正义风衣后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然后，他就听见了对面本部同样呼了口气的声音。
那个威严的女声还关怀地问道：“惣右介没事吧？”
蓝染对被自己吓到的年轻一等兵笑了笑，接过对方手中的话筒：“让您费心了，我没什么事。首要任务已经完成，物资还需要打捞。安东上校确认间谍，存活。夏洛特·欧文自爆，确认死亡。虽然已经第一时间控制了爆炸的规模，但还是让夏洛特·卡塔库栗以及夏洛特·佩罗斯佩罗从海上逃走。”
三言两语将主要情况描述一遍之后，蓝染顿了顿，添了一句，“建议提高夏洛特·卡塔库栗的悬赏。”
“知道了，具体的我等你的纸面报告。”
鹤中将捏了捏眉心，一夕之间两个支部出问题，前线的作战固然辛苦，她一个人负责后勤调度压力也同样不轻。
这一次三个苗子全都撒了出去，也不知道能收回来几个。现在，有一个报了平安，她心里也好歹放下了三分之一。
“g-7支部暂时就交给你了。”
“是！”
挂断电话，电话蜗牛就迫不及待地钻会了壳子中，看来的确是被刚才的声音给吓坏了——海军的电话蜗牛都是自产自销，一般都经过训练。万一在炮火声中萎了，需要紧急联系的时候就太坑人了。
当然，更多是为了防间谍。
蓝染一回头，就看见那个青年正一脸兴奋地对另一栋楼挥着手。直到他这边结束了，才慢了一拍般装作若无其事般冲他恭敬地举手行礼，并没有因为他的年纪而看轻，一张娃娃脸看起来颇为讨喜。
好不容易比着手势才让对面那个傻乎乎的家伙赶紧回过头，去应付一看就是本部来的大人物。斯派德解决完身边这个藏在暗处的毒瘤，终于稍微放松了一点。
耳边已经没有了喊杀声，青年靠着墙挨着尸体坐在血泊中——他已经尽量避开了，只是身上榨不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力气，耷拉在一边的手碰到了凉凉的圆滚滚的东西。
好像是水果吧，刚走进来的时候眼睛里只剩下敌人，也没注意。
随手摸了一个滚落在地面上的水果，也不顾上面可能沾到鲜血，闭着眼睛看也不看就往嘴里送。
“……我，这什么！！！”
然后直接被嘴里那爆炸般可怕的味道炸到双目失神。
“嗯？”
身后跟了一个抱着电话蜗牛的娃娃脸青年，始终注意这四周的蓝染突然轻咦了一声，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
“蓝染少将？”
“没什么……刚才和你打招呼的那个，是你的朋友？”
联络员、不，一等兵诺威尔不好意思地笑笑，轻声道：“他叫斯派德……现在应该是了。”
同样是一等兵，只是一个负责对外联络，一个负责前线。在这场战争之前，理应是不怎么熟的。
“是这样啊！”
蓝染轻叹了一声，这种程度的伤亡，即使是身在前线的支部，也过于伤痛。
“很遗憾，我无法断言战争的结束。甚至还得说，在不久的未来，依旧会有大量的海军在牺牲，死在冰冷的海底。
但是……”
走在前面的少年将领突然顿住了脚步，回过头来，露出一个温暖的笑。
“至少，所有的牺牲，都会加重天平另一边的重量。”
本该有一张讨喜的娃娃脸，却在战斗结束的现在异常沉郁的青年抿住了嘴，他沉默许久，然后在来自本部将领近乎耐心的等待中，抬起头。
“联络员有三个组，每组里有十个人，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
青年的声音异常尖锐，他一指即使没了敌人，依旧拖着刀走过来的斯派德，“你问问他，现在活着的海军中还有没有熟人？！而这些，都是因为那个叫安东的上校出卖了我们！
我看不出这样的牺牲，有什么意义！”
斯派德拍了拍因为质问而大喘气的青年的肩膀，他的嘴里还残留着那种令人作呕的味道，但总不能让看着这个平时好欺负样子的家伙把本部刚来救援的少将给得罪个彻底。
这件事，也怪不上这个将领。
蓝染摆了摆手，丝毫看不出被冒犯了的样子。
他的目光在两个青年身上溜了一圈，又看向他们身后不知不觉中聚集过来的残破海军，还有手中依旧拿着武器的民众。
最后，又回到开口质问他的联络员身上。
“活着并非背弃，海军。
背负起死者，然后……”
在众人沉默而压抑的眼神中，年轻的将领轻声道。
“怜悯这些活下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