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0章 城外的世界
太守府邸门前，一群近卫军围在一辆华丽的马车周围，太守方言领着夫人们都出府送别。
“珏儿，到了京城可要处事小心，不可再胡乱作为。这封信你等到了洛阳王府，然后呈交给洛阳王。”
方言将一封信交给方珏，方珏随即放在自己怀里。
“父亲，你自己多保重。”
方珏也是客气的做了一番深情留念，毕竟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
马车缓缓驶离太守府邸，后面还有几辆马车，上面装的全是金银首饰，奇珍异宝，这些都是敬献给洛阳王的礼物，算是方珏要娶郡主的聘礼吧。方言考虑到，押运这么多贵重物品，有可能招来灾祸，所以让方珏与这些聘礼分开走。方言真是老谋深算，用心良苦，他可不想自己的儿子出现一点意外。
离别应该是伤感的场面，所有人都明白，只要方言还当着江宁郡太守，方珏就不可能轻易回方府，除非得到皇帝的恩许。即使如此，回来那也待不了多久，还得乖乖回去做人质。
只有方言久久的注视着自己的儿子远行，不知下一次见面又是何时，虽然京城长安方面，他已经打点妥当。一些方府丫鬟们都装模作样的一副少爷离府，心中念念不舍的样子，其实内心却无比平静，方珏的离去与他们无关。
马车在马夫韩壮的驱使下，显得很平稳。周围十几个近卫军在南峰与萧跃的带领下，时刻警惕着周围的一切，他们的命与大少爷方珏的安危紧紧联系在一起。马车内，方珏没有回头多看一眼，认真的打量着马车内的三个丫鬟。
怜儿与碧儿习惯了方珏，都一副乖巧的端正坐着，有些兴奋，她们听过京城长安的繁华，早已经迫不及待想去看看。
丫鬟蝶儿却有些拘谨得过分，埋着头，连看方珏的勇气都没有，她内心真的是太害怕方珏了，那一日，棉儿就在自己眼前被方珏下令打死。
“蝶儿，你好像很怕我。”
“没，没有，不，不是…”
蝶儿突然被方珏问话，她显得语无伦次，承认与否认好像都是错误的，蝶儿真的是想哭的心都有，才出太守府邸，马车还没出城，这个大少爷方珏就开始戏弄自己来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蝶儿惶恐不安的想要跪地求饶，奈何马车一下坐了四个人，似乎没有多余的地方给她跪了。
方珏也只是谁便问问，怎么就把人家小姑娘吓成这样了。
正在赶马车的韩壮听见马车里有动静，神情恍惚了一下，马车突然一阵颠簸。000
方珏的马车经过城门，城门的守卫很恭敬的放行。
城门口一处，有一拨人正等着方珏出城。
“凝儿妹妹，将冬歌表妹安置在夜楼安全吗？”
楚笑一与刘截兄妹打听到方府方珏要进京为质的消息，所以商量好，等方珏离开江宁郡就半路除掉方珏。这样方言不仅痛失爱子，朝廷没有方言的儿子为质，就会对方言另外做安排。
“笑一哥哥，夜楼当然安全，你是不信任我了？”
刘玉凝本就对楚笑一关心沐冬歌感到醋意，现在还有些怀疑自己的安排，她真的是委屈得想哭。
“没，没有，凝儿妹妹我自然相信，只是我舅舅一家，就剩下表妹一人了，我是有些紧张，紧张。”
“快跟上吧，方家少爷都出城了，等宰了仇人的儿子，也算是替亲人报仇了。”
刘截有些性急，看着方珏的马车消失在城门口，催促着妹妹与楚笑一不要闲聊了。
夜楼后院，秦红言来到一处优雅的房间。里面坐着几个女人，打扮非常贵气。
“主人，夜楼坊主求见。”
月奴恭敬的向自己的主子，天朝的郡主叶灵儿禀报。
“郡主，太守府大公子方珏今日离开江宁郡。”
秦红言非常恭敬的向叶灵儿禀报。叶灵儿让她去打探方珏的动向，她有些疑惑，却又不得不照办。
“好了，你给我们准备马匹。”
“两位郡主是要离开江宁郡？”
“对，今日就走，你想回长安，我会替你求情，你就安心等待吧。”
秦红言恭敬的退出房间，她不知两位郡主为何对方珏感兴趣，那日突厥人暗箭伤人，也多亏了灵儿郡主出手，想必这两位郡主应该不会对方珏有什么恶意吧。
“小悦儿，你还能骑马吗？”
“灵儿姐姐，这几日只是水土不服，骑马应该没问题。”
“那好，我们得赶在方府公子进长安之前除掉他，那样我的小悦儿就可以不用嫁给他了。”
“灵儿姐姐，他真的有那么坏吗？再说他是舅母亲自…选的，我们把他杀了，舅母会不会不高兴？”
“放心吧，人都死了，母亲不会为难我们的，再说我们杀了人处理好，也没人会知道。”
乔小悦比较单纯，也没杀过人，心里多少也是有些顾及的。不过他从小就很听叶灵儿的话，叶灵儿也是真心对乔小悦好的。所以乔小悦也只能听从自己灵儿姐姐的主意，杀了自己这个准郡马夫君。罪孽，罪孽，这是谋杀亲夫啊。不过对于涉世未深的乔小悦郡主，她还不知道这是天理不容的大罪。
乔小悦与叶灵儿都是天朝贵胄，在这个战事频发的年代，天朝皇帝非常鼓励人人都能积极参军，也允许天朝女人可以骑马。所以两位郡主骑马的技术也是在名师的指点下达到了一定境界，连身边的丫鬟也都厉害无比。
两位郡主虽然从小生活在一起，不过性格爱好却有些不同。灵儿郡主喜欢舞枪弄棒，所以练就一身许多男儿都自叹不如的功夫。小悦郡主却喜欢做一个乖乖女，学的是一些琴棋书画，不喜欢打打杀杀争强好胜。
不过正因为如此，乔小悦身边的丫鬟红姗，武功却了得。所以主仆四人，就只有乔小悦不懂武功。
四个人出了夜楼，换上江湖侠士的服饰，身后跟着十几个王府近卫军，各个武功都不弱，也是一身江湖侠士的打扮。
纵马横穿大街，一群江湖侠士自带杀气，让路人连忙闪避。乔小悦听叶灵儿说过方珏的为人，在江宁郡可是出了名的富家恶少，她堂堂天朝郡主，两位舅舅一位是天朝的皇帝，另一位也是天朝最具实权的洛阳王。她怎么愿意将自己一身的辛福葬送在这样一个人手里，不值，天大的不值，为了自己的未来，乔小悦最终在灵儿郡主的唆使下，同意了这个暗杀未来亲夫的计划，虽然两人还未真正谋面。
方珏一行人出了江宁郡，朝京城长安驶去。如果有快马，一天多就能到达长安，不过方珏做的是马车，一路颠簸，慢慢悠悠的速度，恐怕没有个四五天是到不了的。
方珏抛开马车帘子，看见熙熙攘攘的路人，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裹，有些好奇。
马车旁的南峰看着方珏探出头问话，想必少爷常年待在江宁郡富饶之地，家世富有，哪里知道眼前这些人都是流民。天下战事不断，年年灾荒横行，天朝百姓迫不得已才举家逃亡。
“少爷，只是一些灾民，不足为虑。”
南峰以为方珏看见流民，是担心自己的安危，所以宽慰道。
方珏也没在意南峰的话，马车继续前行，一路都能看到一些衣着破烂的男女老少。
“停车。”
方珏看见一个老人搀扶着一个小孩子，颤颤巍巍的走着，突然小孩子倒地不起。
“少爷，有何事？”
韩壮停下了马车，南峰下马过来问道。
“过去看看。”
南峰看着方珏朝这对老少走过去，倒是没有什么担心，有自己在身旁，对付一般的流民，他还是有自信的。
“孩子，你可不能睡啊，再走几天就到长安了，那里有大馒头，还有白米粥。”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十指枯瘦如柴，饿得只剩皮包骨的脸颊，已经形成不了任何表情，眼睛深陷眼窝，干枯迷茫。
南峰首先去查看老人怀里的孩子，一根手指触了触孩子的鼻息，探了探孩子的脉搏。
“少爷，他死了。”
“死了？”
方珏有些惊讶，转而内心有些难过，刚才还能行走，眨眼间就命归黄泉。
“怜儿，拿些食物和水过来。”
方珏朝马车喊着，怜儿远远的看见了眼前的一幕，听见方珏的呐喊，迟疑了一会儿，然后急匆匆的将水和食物拿了过去。
“老人家，节哀顺变。”
方珏递过一些食物给老人，老人却一直抱着怀里的孩子，不肯接受方珏的好意。
“谢谢公子的好意，还请公子把这些施舍给其他人吧，老朽撑着一口气，就是想带着孙儿去长安找生路，如今我已没有挂念。”
怜儿比较感性吧，看着这样的场面，不禁泪珠滚落。
方珏虽有些动容，却也无可奈何，孩子已经死了，老人又不愿接受救济。没想到江宁郡繁华之外的世界，是这般残酷无情。方珏最后还是将水和食物放在老人身边，然后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刚刚起步，就听见怜儿哇的大哭。
“怜儿，你怎么了。”
“少…少爷，他也死了吗？”
方珏听到这话，连忙撩开帘子，看见刚才的老人抱着小孩躺了下去，一动不动。阳光照在他们苍白的脸颊，微风浮动杂草肆虐横行。
“南峰，你叫几个人去将他们安葬了吧。”
马车内三个小姑娘此刻也是低声抽泣着，她们似乎能感同身受一般。穷苦人家的命运就是这么凄惨，有时候生与死都没得选择。方珏内心也有些难过，所以不好打断三位小姑娘的哀伤之情。
这就是天朝的现状，边境血流成河，国内流民涌动，也不知每天有多少无辜可怜之人死去。
我能做什么，一个富家子弟，连身边之人都改变不了，又何谈救济世人这么伟大的臆想。
马车缓缓驶离，方珏闭上眼睛，苦笑是他唯一能做到的自我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