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风云动
通天河虽是清淮江北支,但也是浩瀚大河,河道极宽,到河州郡腹地,才逐渐狭窄起来。河州郡人在此处建起通天桥,至今已有千年历史。
传说千年之前,还是商周古神之国。通天河河流湍急无情,常常卷走人命。有祭司以上万奴隶之身告天,才建成此桥,镇住大河。
从此通天河东西互通,河水也逐渐平缓下来。而那通天桥,据传因它背负冤魂极多,夜里无人敢过。因此在桥东西两岸,都有客栈一座,唤作镇魂客栈。
因为这种情况,人们通常选择在离通天桥远一些的地方打尖,或者赶白天过桥。通天桥两岸哪怕建有客栈,打尖的旅人也一直不多。
今夜同样如此。
通天桥东岸镇魂客栈轻掩着门,门内昏黄的灯光从缝隙里射出来,落在通天河中,依稀还能看见大河波浪泄着粼光。
一个人影推开了门进去。一瞬间灯光倾斜而出,勾勒出中间被巨大披风笼罩的人影。
“倒一碗热茶来。”
那人抖抖斗篷,关上门道。
柜台后面空荡荡的,账本、算盘挂在一边,都像是许久未动的样子。如若不是有人说话,都不知道后面藏着有人。
“热茶没有,冷水自己去桥底下舀!整天大半夜跑来,整天大半夜跑来,老娘我来镇魂客栈是躲清闲的,不是来熬夜伺候人的!”
那进门者摘掉斗篷,放在凳子上。桌子上还有油污没有清理干净,他看了半天,着实不忍心把斗篷放上去。
“成家主真是瞎了眼了才把客栈交给你来打理。你也不看看如今形势,若不是我整日整夜的奔波,镇武司的早就来把你一刀宰了。”
柜台后面道:“放屁!老娘这么人畜无害,镇武司才不管我。镇武司若来,我就把人家恭恭敬敬送过桥,说不准人家还得给我三瓜俩枣的,充作带路钱呢。你们干什么,与我无关,别往我身上扯!”
进门者放下了斗篷,自去水缸边上取瓢,要取水去喝:“呸!死婆子!若不是你背后有成家撑着,就你这吃里扒外的,我必把你宰了!奶奶的,水呢?连一口都没给我剩下?”
“和你说了去桥底下舀!”
“你他娘的想让我死吗?!”
“吱吖——”
客栈的门忽然被推开,打断了争吵。
“正好你在外面,你替我招呼。”
柜台后面的女人说道。
柜台外那人眯起眼睛,看向门口,却见一个年轻男子背着行囊站在门外,正警惕地观察门内。
“报上名来。”
柜台外那人道。
门外那人咧嘴一笑:“店家说笑,住店打尖还需要通报身份来历吗?”那模样倒是真像柜台后面那女人说得那样,人畜无害。
柜台外那人大步往门口走去,寒声威胁:“不止要知道身份来历,还要看看你带着什么东西。若让我发现不妙事物,少不得把你扔下桥去,喂那千年冤鬼。”
门外那人立刻退后一步,讨饶道:“店家饶命。这里不让住,我走就是。”
他不说还好,一说话,那门内人反而来劲儿了,“哼哼”冷笑,呲牙道:“正好与人争吵,心中不快。我不查你了,把你头拧下来,丢进桥下喂鬼,方能一解心中郁闷。有错杀没放过,反正左右不让你活着,便不怕错放了人。”
说话间一步向前踏出,倏忽就到了门外,大手一抓,就往门外那人天灵盖抓去。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他眼前突然就失去了目标。
不只是失去了目标。他身周一切,尽数都失去了,入眼尽是一片漆黑,环顾四面八方,空无一物。
“镇武司?引梦拘魂术?”
那人神情警惕,却不慌张。到了这种地步,还有心情一逞口舌之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来啊,现身啊,让我试试镇武司的斤两。大名鼎鼎的镇武司,就是这种躲躲藏藏的苟且之辈吗?”
“是啊!没错啊!”
黑暗里有人回答。
声音出现的一瞬间,一道银光从不远处倏忽射来。
那银光仿佛拥有实质,冰寒迫人。那人更是眯起了眼睛,抬手在身前一掏。
冰寒银光直戳胸口而来,那手就掏到了胸前,掏住了银光。
“咻——”
那只手登时被银光刺穿。然后那手里飙射出的血却凝结不散,在手背后结成了胶状的网,将银光狠狠兜住。
“嗞嗞——”
停滞不去的银光转瞬消散,却将彻骨严寒留在那手上。那手的表面顿时凝结上一片洁白冰晶,僵硬无比,像是被千年寒冰冻死。
“好厉害的神通,我这手怕是要废了。”
那人赞叹道。他嘴上说着,却似一点也不觉担忧,反而好整以暇,往一个方向望去。
那个方向,正是刚刚射出银光的方向。
“你竟然能挡住?”
黑暗里的人说道。对手既然发现了他,他就不再躲藏,光明正大地暴露声音方向。
“废话,你以为我是谁?”
那人冷笑不止,倨傲道,“你这点本事,后天三境可过?初识,窥形,知全貌,你能到哪一境,凭什么就觉得会点镇武司神通,就能敌得过我?”
“你问我,我问谁去?”
黑暗里的人不依不饶,又是一记银光。摸不准对手实力,他不敢贸然近身。
然而他不近身,不代表对手也不想近身。那人被冰冻的手又是一掏,直接以被冻住的手去接寒彻银光。
“嗤——”
银光眨眼间就将那手连冰带皮乃至骨肉全部击碎。然而这些东西碎成粉末,却还有殷红血液凝结如胶,牢牢地将银光兜住。
那血简直不是血,而是某种邪恶诡异的生物!
那生物如有意识一般,被银光接二连三的攻击,终于动怒,一拉伸一反弹,牵着那人的身体向银光发射的方向而去。
那人一步踏出,可达一丈。转瞬之间,银光发射处的身影已入眼帘。
“原来还有点个头,我还以为你是个龌蹉侏儒。”
那人冷笑不已,眼中寒光四溢,“记住我的名字,血滴子罗正红。到了九泉之下,也好知道是谁杀了你这虚有其表的镇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