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一百四十二章 时代产物
如果用一件物品形容自由革-命军,赵文睿觉得‘筛子’很合适。
由于是那种给真王开路的弄潮人,这个组织开局就是地狱难度,良莠不齐都不算啥,被疯狂掺沙子才是大问题。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跟时代背景有很大的关系。
中兴之主柯雷芒三世,表面上看起来令王国振作了一波,同时也由封建国王,变身为大资本家。
但实际上大资本家只是皮,因为条件不够成熟等种种原因,柯雷芒三世的真正目的是中央集权。
也就是说从王国时代,晋升到帝王时代。资本的那一套,只是他揽钱揽权的工具。通过这个工具,完成了对实土贵族的洗牌,又捏着经济命脉,自然也就能一嗓子喊到底,莫敢不从了。
于是资本盛世并没有到来,王国复辟也谈不上,毕竟还没塌呢,一些王朝弊端,也随着柯雷芒的大展拳脚而被缓解。
所以就底层而言,确实好了那么些年。
但这些到了柯雷芒三世的孙子上台,就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副光景。
当年柯雷芒放出资本这头怪兽的弊端显现了。还有所犯错误引发的后遗症也找来了,再加上昔日经济掠夺邻国所引发的仇恨,导致国家内忧外患,尤其是几次亮爪失败,更是让豺狼人士看清了老迈雄狮的虚弱,于是事端不断,动荡渐烈。
在这样的情势下,国内的各势力、权贵、门阀、既得利益者,自然不甘心失去已有的,同时还想着能不能借助浑水摸几条鱼,获得更多。
但另一方面,却又十分的茫然,不知道走什么路线是正确的。
于是广撒网、多投资,了解最新前沿消息,保证自己思路跟的上时代,不至于像柯雷芒三世时代的守旧贵族般死的那么难看,就成了很多人的选择。
所以‘自由革-命军’就冲它够新潮,以及以风气最开放的玛琳堡为主要活动区域,就有人下注以及往里掺沙子。
下注主要是指权钱的支持。
自由革-命军也是来者不拒,跟不少达官贵人背地里都眉来眼去。
同时,也吸纳了不少落魄贵族什么的。
毕竟他们的祖上多是柯雷芒三世掀起的资本风暴的受害者,类似于凯文·金的父祖遭遇。
这些落魄贵族虽然成了穷人,但家族传承和仇恨一齐被继承了下来。
而在这个超凡世界,但凡是有些年代的贵族,都或多或少有些秘法传承。
凯文·金的叔叔路德·金,就是靠着家族的秘法传承为根基,闯荡天下的。否则不过是一头四下游荡的肥硕野羊。
凯文·金的父亲没有天赋,同时也明白‘身怀利刃,杀心自起’的道理,所以压根就没碰超凡,算是个很有主意的本分人。
世道安稳,这种人只要运气不是太差,即便不能大富贵也能小富安康。可在动荡之世,这种人往往是最可怜的。毕竟再本分无争,也架不住豺狼当道。
所以像凯文·金父亲那样的,都在沉默中消亡了,还有一部分选择爆发,就选择了从事不法行当,或加入各种暴力组织。
而就算没有秘法传承,贵族家教带来的文化素养,也使得这些落魄贵族们,有着成为组织头目、管事的基础条件。
这就是近代之前,知识被少数人垄断的一个体现,也是贵族们的最后狂欢。再往后拖个百八十年,资本全面上台,处于需要,全民教育就会登台,贵族们的家学、私学优势也就没有了,贵族阶层到那时才会真正没落。
具体到自由革-命军,发任务的弗兰科、秘密据点库房管事,乃至中年引路人自己,都是落魄贵族出身。
家教传承给他们的不只是知识,还有糟粕。
而堕落总是很容易。
所以自由革-命军给赵文睿的感觉,就是好没学到多少,坏全学了个十成十,甚至还有开创性的骚表现。
原因主要就是组织的上层、中层,都是旧时代的复仇之灵,坏毛病一身还戾气十足,而不是用新思想自我武装的真正革-命者。
但不管怎么说吧,‘革命’概念很时髦,相关理论也挺唬人,因此引发了许多人的关注和下手,以至于酒中兑水变成了水里掺酒。
像火烈鸟为首的入侵者,并不是竞争对手,而是一个秘教,名为黑荒。
正所谓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原本低调活动的,如今也都跳出来兴风作浪了。黑荒秘教就是比较典型的一个。
该秘教源于一次开拓领主的无意挖掘。
想要建领主城堡,挖地基,结果挖出了神殿。
不是人类文明的,所以想要传承都因为文化体系的不同而做不到。
但有超凡力量的法器,却是有价值的而被保留了下来。
沧海桑田,曾经的开拓领随着很多代人类的繁衍而成为了法理上站得住脚的故土熟地。
然后柯雷芒三世时期,这位领主的后裔成了受害者之一。
典卖家当,包括违禁的异文明超凡器物,也可以通过黑市转手。人都吃了上顿没下顿了,也就不讲公德,不讲底蕴传承了,卖!
法器几经转手之后,终究还是被有能力的人激活了。文字不通,可以直接以心灵感悟嘛。
结果就联系到了一位沉寂了不知道多久的神祗。
这位古神在当时也就是精灵族森林之神那样的一位神祗。
可那是洪荒纪元,以这个时代人类的角度看,在森林神职之前,怕是要加上黑暗、狂野的作风标签。
说白了这一派就是黑暗德鲁伊。
而且偏向于洞穴派、腐殖派、食肉植物派,这可能跟当时的植被特色有一定的关系。
这样的一个派系,与文明堪称格格不入,毕竟它讲究荒进人退,环境洪荒化。这就不是环保了,而是让人放弃文明,兽性回归。
所以尽管很灵验,超凡技法也很拿的出手,但多年来也没什么市场。
但乱世来了,人们都缺乏安全感,都想抓住点依靠。至于代价,以后再说。
于是黑荒秘教迅速壮大。
然后就被自由革命军的口号噱头吸引了。
革-命军自由民主的那一套,是妥妥的资本主义制度体系的纲领,描绘的粗略蓝图,也是更合理的管理制度,更高的福利,大工厂,大农庄,公民权,选举权等等。
这就戳中了黑荒秘教的痛点了。
老子们要恢复原始荒野,你们要变本加厉的深化魔法工业。你说你们是专门跟我们对着干?不搞你搞谁?
但话反过来说,秘教也是由人构成的。是人就有私心,有自己的思路。
火烈鸟不是被洗脑的秘教狂信徒,而是有管理能力、组织能力、统帅能力、交际能力的社会人,黑荒秘教培养不出这么接地气的四有人才,却又需要他们为之效力,于是就从社会上招聘。
可不是自己培养出来的,终究是不太合心思,火烈鸟也知道自己因为出身问题,已然位极人臣、很难更近一步。
他也不信服黑荒秘教的那套教义,得脑袋里有多少包,才会选择回归山顶洞人的生活模式?太反社会,反人类了。
于是他就找突破局限、单飞的机会。
当然,单飞后一定比现在混的更好,才算是成功。
可惜黑荒秘教的神力好吃难消化,因此他想要潇洒离去,先决条件也是挺难完成的。
这次就算是个机会了。毕竟是官方牵头搞的特殊武器方案,首先人力、物力的投入就有保障。然后还是涉及外层空间的力量,多半是神力。
只有神力才能对付神力。所以寻求其他神的神力,解开他的黑荒枷锁是正确选择。但又需要提防刚出虎穴,又入狼窝,所以寻求的神力,最好是无支配意志的,可以借用的。官方的特殊武器貌似符合这个概念。那就上喽。
至于假奥利弗和假安吉拉,来头就一般般了。
尤其是假奥利弗,完全就是一般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普通‘沙子’。
赵文睿虽然没对其搜魂,却也基本同意引路人的相关判断。因为假奥利弗在诠释奥利弗这个角色时,就犯了认知错误,表现的很不专业。
奥利弗的确是活泼好动的阳光男生,可他的职业,却是典型的‘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杂耍中,小丑是个很吃技术的角色。需要诸般技艺都有不错的水准,还得有搞笑天赋,这样才能游刃有余的抓起什么玩什么,各种丟乖卖丑却不至于真伤到自己。
奥利弗就经常在杂技团中担当小丑角色。
试问,一个自小就在那种环境中成长起来,能够演丑角,且精通各种技艺的人,怎么可能是个缺乏耐心的毛躁性格呢?
沉不下心的人,是不会刻苦练习并练好多门技艺的,早就专精一两门,去享受掌声和荣耀去了。
所以假奥利弗的人设的理解很肤浅,赵文睿觉得这不是智商问题,而是没有走心。
这样的,所求也不会太高,无非是省却前置环节,直接开启积功升迁之路,试图通过假奥利弗的手段,迅速爬升。这种近乎于从新丁开始的操作,是长线暗子,人选条件也会适当的放低,不是什么精英。
安吉拉则表现的有几分专业间谍的水平。至少一套小手段,在鲜度足够的前提下,还是挺有效的,以羸弱之身,成功在两个比自己强很多的职业者手中逃脱,就是最好的证明。而且心性也不差,挺果断的,见势不妙,就不硬装了,将重要情报带回去也不错。
火烈鸟的搜魂审问,安吉拉来自官方,是真正的秘密调查员。
好吧,一帮准备演李逵的李鬼,还没扮上,就遇到真李逵了。
如果不是恰逢其会,揭露了假奥利弗和假安吉拉对任务过分渴望,等到任务正式开启,真真假假的秘密调查员,大约会引发非常有趣的事件吧。
至于里卡德,赵文睿觉得他有着年轻人的好面子,急于证明自己等特征,他甚至怀疑秘密据点的残酷血腥,将里卡德瞎蒙了。
被瞎蒙的人,未必只有怂一种心态,也可能是莽。正因为怕,急于抓住点什么,比如立了功之后,获得修炼法门。
这也是组织在吸纳人时画的饼一种。对那些渴求知识、尤其是超凡知识,却又缺乏门路、同时幸存幻象的年轻人格外有吸引力。
正经要是落魄贵族什么的,知道里边的艰辛和危险,以及时间、钱财的消耗,乃至生命力、器官的代价,反而不会吃这一套。
总的来说,这个四人组也是挺有意思。明明是只是炮灰,都能背景如此复杂,说自由革-命军是筛子,是掺了酒的水,赵文睿觉得是恰如其分的。
有趣的是,就这样,这个组织也仍旧没有崩,甚至没显出运转艰难。
可见这已经不是高明或运气使然了,而是能上升到社会现象。
各式各样的人,都缺乏安全感,同时又知道浑水好摸鱼的道理,于是豁下身子寻找出路。
就是这样的人,这样的思路,才垒叠出这么一个蜂窝状态,却很稳当的奇葩组织。简直就是一出黑色幽默。
只不过,无论是幽默又或闹剧,赵文睿始终有种疏离感。
他不属于这个时代,也不属于这个世界。莫说是似是而非,就算真的是故土他乡的史实再异国他乡重演,他旧支化的那一部分也会时刻提醒他,早已非人的真相。
关键还是力量所带来的差距,而不是历史下游者的马后炮式高屋建瓴。
神级以下的这些事,终究已然是小孩子过家家般的玩意,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再大的道理也变没理。如果为了这些就感慨、走心,显得有些无病呻吟式的矫情,以及不务正业。
就像他家乡的俗语‘正愁的不愁,愁大青山上没有石头!’
已经是社会人,就不要装嫩想如何经营好校园生活了。尽管他的经历,属于初中都没毕业,就辍学进入社会的。但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他现在貌似应该多想想怎么跟古神撕逼,至于其他,都不过是前奏和插曲。
一想到这些,他就难免出戏,然后兴致索然。
所以等到引路人跑来开导劝慰时,没能再度入戏的他有种忍受时的不耐感,还两次因为关联到当年的网络段子而险些笑场。
这般不走心的敷衍完引路人,最终选择了同意,算是翻过了这一页。
当然,基本的职业道德他还是有的,代入到凯文·金的人设及状态,他没有将话说死,而是说休息一夜看看,如果明天想通了,新队友也合适,那么就上,否则宁愿被软禁。
至于安吉拉他们三人,引路人给出的说法,是他们作为a组先行,他即将加入的b组是后备队,或许都用不到。
其实瑞克·乔伊斯是个什么性情,有什么爱好,组织已经掌握了,不透露给凯文·金他们,主要还是路德·金那边有要求。
队友磨合,制定方案,观察判断,这都是磨砺的具体内容,都跳过那还有什么意思?又不是培养演员。
翌日,赵文睿装作做了噩梦,一夜没能睡好,以至于精神略萎靡,还有点黑眼圈。
不过在早晨吃东西时,表现出了年轻人的好胜心,以及对超凡知识的渴望,向引路人询问完成任务的基础奖励,有没有兑换修行法门的可能等等。
引路人没有敷衍,但话说的很技巧,就是容易引发误会的那种。于是赵文睿顺势答应,继续执行任务。
实际上引路人这次还真就不是故意晃点,而是凯文·金的道路是有路德·金在幕后把控掌握的,肯定不会让自家侄儿修习那种提升有限,代价昂贵,又或早早就没了后路的法门。
反过来,真要是在这方面讲究起来,光是前置步骤就不少,而不是霸烈之药一吞,然后赌命看脸。所以他说什么,又或凯文·金想怎么搞,都没意义,既然如此,那就忽悠呗。
挑选衣服时,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凯文·金并么有洁癖,更不是娇生惯养之辈。所以他并不太在意穿旧衣服,只要清洗干净,而不是虱虫乱蹿就行。
但靴子……
本身就捂的很,再加上这个时代的全民卫生情况终究不能跟现代社会比,哪怕是大城市的公民,也只是表面光鲜,暗中各种藏污纳垢。
所以这不是凯文矫情,而是一名这时代的人应有的常识。穿不知道谁穿过、多少人穿过的久靴子,得了烂脚病算谁的?
鲍勃就有点不开心,毕竟东西是他管的,赵文睿的这个态度意味着不信他。
引路人出面开解:“秘密调查员不是上班咖啡报纸,下班车驾伺候,而是四处奔波,活跃在第一线,崭新的靴子不合适。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这里有清洁卷轴,五先令,你回头想些名目化在上报的活动经费中。”
“谢谢!”赵文睿付了钱,又装模作样使用了清洁卷轴。
实际上他完全没有必要委屈自己,技巧性的使用时光回溯和时光流逝,无论是衣服还是靴子,都能变得似旧实新。
基本掌握了时间法则的他,一般性质的时间术法,并不需要消耗神秘要素。但是他的神魂、乃至躯壳如果试图进行时空穿梭,就必须得有神秘要素支撑了。
换上铁灰色的军装,高筒靴一蹬,整个人都显得挺拔、精神了不少。
不过这身衣服要到佩昂后,才有穿戴的机会,在玛琳堡他还是那个名叫凯文·金的自由记者。
这个时代已经有了机械动力的纺织机,这使得布匹、呢绒等衣料的产量极大提升,价格降到大多数普通人也能消费的起,因而街上衣着得体的人渐渐占据了大多数。
染色方面,虽然没有化学,但炼金的表现在这个时期、这个方面的表现,还要胜过地球第一次工业革命时期的化学,只不过有一些艳丽的色泽,涉及魔法和稀少的超凡植物,就是属于有钱人的专利了。
不过,没有化学,就没有石化产品,没有纤维,纯棉、纯毛衣料做成的衣服,是很难做到挺括的,于是发明了麻衬,并且裁缝的手艺,对衣服最终效果,有着极大的影响。
因此往往只需要看一个人外出时穿的衣服是否合身、板正,对其经济情况、个人状态等,就能有个大略的判定。
凯文·金平时穿的衣服,就是那种细节处有诸多拧巴、不得劲的,鞋子也没个形状,哪怕整理的干干净净,看起来也一副寒酸像。
还好祖上阔过,又没有阔到必须为家族利益牺牲婚姻自由,娶模样好、性情好的女人为妻,经过一代代基因改良,家族成员的样貌不敢说男俊女靓,却也绝对不差。
而家风的影响和系统读书,培养出了不错的气质,再加上年轻人的朝气,于是当得起‘小白脸’的称谓。
今天,行头置办齐。
除了军服套装,还有一套日常向的三件套,细绒呢子面料,作工也相对讲究,正好他没有肚腩什么的,标准的衣裳架子,因此即便不及量身订做的妥帖,也还算合身。
穿扮好,又认真的梳拢了一番头发,站在镜子前摆了几个pose,以他相对苛责的眼光,都觉得镜中人的人样子确实不赖。
“之前没觉着这角色俊俏,现在一看还真有靠脸吃饭的资本,难怪原主跟贵妇有染……”
思忖片刻,他开始调整容貌、并对着镜子做几种常态表情、以及纠正行走坐卧时肢体细微的动作习惯……
在他看来,这算是角色扮演中,比较重要的一个细节。
毕竟他本身的一些习惯,是会不自觉代入到长时间的扮演中的。
肢体习惯、平时的神态和遇事时的微表情等。而想要扮演到位,不时纠正调节,才不会演谁最后都沦为本色演出。
而就在他于歌剧院后院整备候命的时候,路德·金已经拿到两份报告,一份是来自亲信的观察报告,一份是引路人走组织正常流程递上来的紧急报告。
路德慵懒的靠着高背椅,双手十指交叉,抱在腹前,眯着眼睛,沉吟了足有一刻多钟,才深吸一口气,坐起身,拿过桌上的铃铛摇了三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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