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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那处两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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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你祖父虽不得志,却是祖母最为怀念的日子……”

萧申三岁前的故事里,还掺杂了老太太和萧远的感情故事。

萧申终于明白老太太为什么这么宠他了。因为在她最快乐的日子里,只有三个人存在,萧申,萧远和她自己。

河南尹南边边界五六十里处有一城,乃是颖川郡治所所在阳翟,阳翟西南处有一乡,东南角有一村落,村子西侧有两间茅房。

茅房外有一俊朗青年,手提木枪耍弄,向左挥去尘土飞扬,向右扫去落叶纷纷。

不远处石条上,躺着一魁梧粗豪大汉,口叼一根杂草,腰间别着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双手枕着头颅,右脚压着左脚,不时看上两眼。

忽见那俊朗青年,不慎踩中一枚石子,踉跄了一步,好在以木枪驻地,才不至摔到。

粗豪汉子,操着一副北方的口音,道:“耍,耍,耍,两餐都吃不饱,哪有力气耍,当然要摔咯!兄长还是歇歇吧,俺就想着,这天上的云要是变成白馍馍突然掉下来,那该有多好,今天就不用挨饿了。”

那俊朗青年,抬头看着天上乌云,心生疑惑:这是白馍馍?都发霉了吧!

嘴里道:“咱练武之人,就是要多练练才不会生疏,这世道肯定还有仗打,咱都休息了两年了,再不好好练练,将来怎么斩将立功?”

粗豪汉子漫不经心的道:“练?兄长能练到赢过俺吗?”说着,又自言自语道:“俺小时候怎么就不知道读书呢?读书多好,躺着就有饭吃。”

又道:“俺们帮着朝廷杀了那么多黄巾,分到的赏赐,两年就花光了,兄长……你说是不是读书好?”

俊朗青年鄙视道:“读书?都没有书,读什么书?”

粗豪汉子望着天空:“什么时候才能有仗打,等得了赏赐,俺一定去买书。”

俊朗青年懒得理他,这粗豪汉子有东西吃的时候还好些,经常陪着他练武,最近断了粮了,人也变了,整天躺在石条上,快熬成哲学家了,每天都有不同感悟。

…………

“二郎,婢子给你涂药。”

张勘拿了行李,在院子找了间厢房就住了进去,也不到萧申这来了,趴在床上享受病号待遇。

唯一一个活蹦乱跳的辛垚,被他老爹揪走了,说是要跟着学习管理上的事。

老太太一离开,辰初带着秋箫就进来了。手中还拿着丝巾,药盒等物。

萧申瑟瑟发抖:“姐……姐姐,要不还是等辛垚回来再换好不好?”

辰初娇笑一声,道:“不行的,方才老夫人交代了,要好好照顾二郎,似张勘辛垚那般粗手笨脚的,一个不慎就该把二郎弄疼了,这种细致活,还是婢子来吧!”

萧申结结巴巴又道:“要不……要不……你把张勘叫来……”

辰初又是一声娇笑:“他自己都病怏怏的,哪里来得了。”

眼珠子一转,又道:“方才老夫人可赏了他不少好东西呢!有酒有肉还有一些布,嗯……还给他涨了例钱,整整翻了一番呢!

接下来的才是主题,似有几分娇羞,又似刻意提醒:“连带着我们也得了不少赏赐,不仅每人一套新衣,还有新鞋和一把簪子,二郎你看……婢子头上戴着的,便是方才赏下来的。”

萧申往她头上去瞧,这东西非金非银,就是一根铜簪,也看不出新旧来。

女子自古都是爱美的,一发下来,大家就急着戴上,就为了让人赞一声美。

萧申自不是不开眼的,瞧了片刻道:“姐姐本就是个美人,今日又配上这簪子,更是锦上添花。若是走到大街上,让那些世家公子们见了,岂不害他们相思?”

辰初听后也得意,娇哼一声,道:“哼,若有士家公子看上了,也不害他相思,婢子便舍了二郎,叫他把婢子买了去。”

阿娥做完了卫生,又洗衣服去了,这会方回,伸了个懒腰,便要进萧申屋中,好巧不巧又让她听到了辰初的话。

一脚跨进门,便道:“谁要把辰初姐姐买了去?还是说辰初姐姐思春想嫁人啦?呀……辰初姐姐竟然舍得下二郎,我原以为姐姐打算当这府里的夫人呢。”

辰初脸色瞬变,回头啐道:“呸……黄毛丫头也知道什么叫思春?天天往二郎跟前凑的是谁?我可没有那么不要脸。”说着说着竟是哭了:“婢子不过一卑贱奴婢,全赖着二郎心善才活到了今日,只想着好好伺候二郎,又哪敢有别的心思,你平白无故莫名诬赖,存的是什么心?”

萧申记不清自己第几次被发好人卡了,心善这两字已经成了自己的标签,逢人就来这么一句。

阿娥也不饶人:“我能存什么心?我不过是说实话罢了,说我往二郎跟前凑,难道你没有?我倒是要问问秋箫,谁总抢她暖床的差使来……”

萧申将目光看向秋箫。

她却是低眉顺眼,一声不吭。

原来这竟是自己的暖床丫头,很难过,醒来就身上带伤,这福利从来没有享受过。

却听辰初又道:“我不过与二郎玩闹,又不曾做过见不得人的事!难道只许你们玩乐,我就不行?”

阿娥冷哼一声,道:“哼……玩闹?玩洞房花烛夜不成?”

辰初恼羞成怒:“你……”

正待发怒,其他人或是听到此间争吵,匆忙赶了过来,阿娇年龄大些,算是众人的头,劝道:“你二人怎么又吵,没听到方才老夫人的话?就不担心扰了二郎休息?”

辰初委屈,道:“谁爱跟她吵?是她没事总爱挑我的刺,我不过玩笑几句让她听了去,她便不依不饶起来,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不成?”

阿娥又要争辩,却被阿娇拦住。阿娇又埋怨起萧申来,道:“二郎怎么也不劝劝,真要让她们吵翻天了不成?若是让主母亦或老夫人知道,没一个有好果子吃。”

萧申一开始就想劝,可是怎么劝?这两人一上来就是一阵机关枪,连让人插口的机会都没有。

再说怎么劝,要偏着谁?若是一句不对,肯定有人要伤心。劝两个吵架中的女人?我疯了我。

劝是不能劝的,只能转移视线,猛的就是一阵哀嚎:“哎呦……伤口疼……疼死我了……”

“二郎,二郎怎么啦?”

“二郎……快,快给二郎涂药。”

也不知她们真信假信,总之效果杠杠的。

萧申趴在床上埋着头,伤口处任由她们折腾。

六个人一齐上手,三下五除二便把亵裤退了去。

哪里还有吵架的心思,只听一阵嘻嘻哈哈。

“这里我来……”

“这个位置留给我……”

这到底是好奇引起的,还是她们根本就是一伙……

…………

“三郎怎么回来啦?莫非是在京中惹了事,跑回来避难?”

萧牧弓着的身子,差点失去平衡一头栽下去。

一张笑脸瞬间变苦:“孩儿在京中深居简出,又怎会惹事。是听说阿母因申儿的事被气昏了,才匆匆赶回的。”

萧政耷拉着脑袋,没脸见人。

老太太这才明白过来,肯定是府里让人去通知他了。

“没惹事就好,汝祖父阿翁创下这片基业不容易,不可轻易糟践。京中都是世家豪族,咱萧家没有什么大富大贵的家世,比不得人家。汝在京中要谨言慎行,要懂得少取便是多得的道理,不要去跟人家冲突,更要懂得节俭……要戒淫节欲。阿母临老了,只求你们一个个能平平安安的。”

一通教训,萧牧觉得自己很委屈,更委屈的是,他一年秩俸是四百石,每月还能领十几二十石零花,加起来差不多六百石,没用家里一分钱,竟然还要我节俭!那就真的只能深居简出了。

却听老太太接着道:“既然回来了,就在家里多呆几日。过几日恰好是申儿生辰,又多亏了列祖列宗保佑,让他逢上这死而复生的大喜事,我这做祖母的,便想着干脆设宴庆祝一番,冲冲喜,再让申儿去宗祠里给祖宗门磕个头。”

谁敢反对?

萧敛站出来道:“阿母说的是,孩儿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这宴要依着什么礼来办?还请阿母示下。”

老太太想了想,道:“便按大寿的礼来办吧,名头上自然不能这么说,便道是……是……哎,干脆实话实说,就说是申儿死而复生,咱们要好好庆祝一番。”

萧敛瞬间头疼,按大寿的礼,那可是要大办啊!不仅家里人吃吃喝喝,还得请亲戚朋友来。

老太太又道:“吹鼓手和歌姬你们找人去请,席间跳些文舞,别总是那些打打杀杀的。

距申儿生辰尚余五日,时间上有些仓促,至于要请什么人,你们自行决定,兰陵那边就算了,太远,也来不及。莞县那边早些派个人去……”

听到这莞县二字,萧牧忽的想起落皓之事,该不该现在说呢?

陷入了纠结,若是说了,老太太会不会伤心?可若是不说,也不知什么时候落家人可能就到了,到时候老太太岂不是还要伤心!

一直到……

“若是没事就散了吧,三郎得空就去申儿处走走,免得到时候他认不得你这三叔。”

“喏”

老太太已经不见人影,萧牧依然还是纠结。

出了门,萧敛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儿,问道:“牧弟何故一脸愁容?”

这事瞒着老太太,却不会去瞒着萧敛,便将实情一一道来。

“还有这等事,外从兄于外县为官,怎能如此大意,竟然毫无防备。”

萧政只感觉不可思议,惊讶,道:“荥阳贼仅二三千众,中牟乃是大县,县中精锐少说也有四五百,竟被一击而破!那荥阳贼得了中牟府库物资,岂不愈加势大!”

说完给落皓打了个标签:“外从兄……无能!”

萧牧冷笑,没好气道:“现在是讨论外从兄才能如何的时候吗?说的是如何给阿母交代,舅父死了这么些年了,外从兄依旧与府中来往不断,逢年过节年年遣人来拜,这是至亲……。”

萧敛面色肃穆:“阿母年事已高,申儿死而复生之事,已是经历了一场大悲大喜。若是闻得此事,必然心伤,如此这般折腾,身子哪里受得了,你我焉不愧为人子?”

萧牧跟着感叹:“年幼之时,阿翁常年在外,阿母一人养育吾三兄弟,可谓是饱经风霜,呕心泣血。羊羔尚知跪乳,乌鸦尚能反哺,生养之恩尚不曾报,还不能为阿母解忧,比那乌鸦羊羔多有不如,有何面目存世?”

萧政差点没把老太太气死,听哥哥弟弟聊着,内心更加愧疚。

话题回到落家身上,萧敛板着脸,又道:“更使人忧心的是,二舅父远在荆南为官,两个外从兄弟也各有去处,如今的莞县落家尽是些妇孺,家中无人主事,若是她们犹疑不决,耽误了逃生时机,那……可就……”

萧牧有些急了,落家若是出了事,老太太娘家没了,能不伤心?

…………

这落家虽失了家主,却无三人说的那般不堪。

落皓有一子两女,长女嫁去了陈留,幼女正值及笄,待字闺中。

其子落瑜年已十八,生得英武不凡,又十分好学上进,在莞县中也是小有名气,常有人道其定能超越父祖。

骑着马,停在荥阳城城门口,道:“此处便是荥阳城,吾等进入城中暂避,待官军来援,定要报此血海深仇。”

身后却仅有一二十仆役,又十来名婢女。再有其母古氏,婶母秦氏,其妹落荑(ti),从妹落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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