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观复（10）午夜收音机里的摇滚听起来分外温暖

江月心的这张脸生的极美极美，那是一种任谁都无法忽视，只消见过一次就不会叫人忘记的那种美。周游很确定自己打记事儿起并不曾见过如此令人印象深刻的脸，但是，为什么此刻偏偏就会升起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伴随着一丝想往，一丝疼痛，一丝疲倦，一丝纠结。所有的感觉，都只是一丝丝，像天边的云缕，仿佛能看见，伸出手去却又无法捉住任何东西。

周游打个激灵。自己这是怎么了？

在江月心的驱策下，铜镜冰桥行动迅疾，周游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自己突然冒出的这种感觉，就看见半透明的江月心忽然跃起，翻身到了铜镜背面，一掌托在镜下，一掌捻诀直指身子右侧的什么地方，厉声喝道：“去！”

周游只觉失重坠落的铜镜在空中一个急刹车，随即又被蛮力拽着，直往江月心手诀所指的方向冲去，仿佛一头发了疯的公牛。

被这头“疯牛”拉拽着，周游顾不上想别的，只能更加用力地抠住了结冰的铜镜边缘，紧紧拽着张小普，好让自己和小普二人不至于跌落下去。

在这种情况下，周游还能睁着眼睛，他自认为已经是个奇迹了。周游惊讶地发现，铜镜刚刚刹车转向，他的眼前霍然现出一团亮光出来，就好像是一朵毫无预兆盛开的花，猛然怼到了他的鼻子跟前！这就是江月心所说的缺口了。

其实，那团盛大而令人激动的亮光，如果在普通的环境中，压根算不上什么明亮，甚至，与白日的阳光相比，这团光只能算是墙根里的阴影。

可是，哪怕只是阳光照耀不到的阴影地带，对于周游等人身处的黑暗通道来说，竟也是寄托着逃生希望的光芒之地！

周游张大了嘴巴，却完全喊不出声音来。他就以这样夸张到极致的讶异姿势，被江月心以及在江月心驱策下的铜镜拖拽下，丢进了这团阴影光团之中！

像是突然进入了迥异于刚才的异空间，周游瞬间只觉得通道内那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压迫感，顿时消失，身体一松，反倒有些脱力。于是，周游只觉手臂一软，登时无法再抓住铜镜边缘，也无法再握住张小普的手腕，手指无力滑开，身体失去了支撑，嗖的一下，他随即便被惯性未失的铜镜给甩了出去，重重撞在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之上。

有骨头碎裂的闷声，伴随着似乎来自全身的刺痛，传递给周游发木的大脑，可他却只是躺在那里大口大口喘着气，觉得再没有比现在的劫后余生更幸福的事情了。

周游喘息了也不知多久才算缓回了神。或许有半个小时，或许只不过一分钟，谁知道呢，在这深深的地下，完全没有办法感知到方向和时间。也不知道江月心刚才是怎样分辨出这个缺口的方位是东方呢？

周游一边胡乱转着心思，一边试图用胳膊撑起身体来看看四周。谁知刚一用劲儿，一股钻心的疼痛从左臂上传了过来，想来应该是骨头断了。周游撑不住痛，又重重摔落在地上，只歪了歪头，看见江月心在自己左侧不远的地方盘膝打坐，眼睛紧闭，看样子像是在调息。

而张小普躺在周游右侧不远的地方，像是从铜镜上摔下来后，滚到那个地方被一堵墙似的东西挡住了，于是他便仍旧昏迷不醒地蜷缩在那个角落里了。铜镜失去了冰桥的加持，恢复了原本扁圆的模样，黑漆漆的躺在张小普身畔不远的地方。

周游的眼神一点点移到了挡住了张小普和铜镜的那个角落上。他眼睛往上追寻，只见那个角落像是两堵高墙的交汇之处，墙面平直且高大，像是由规整的巨石垒成，一直往上延伸着，延伸到周游眼睛无法再探寻到的地方。

这是什么去处？从这两堵墙来看，这应该是个相当庞大且工艺高超的人工建筑物。但是，现在周游他们应该是在地下百丈多的地方，谁会在这样深的地底，造出这样一个建筑物呢？造出来做什么用呢？

地底的建筑……周游对此的第一反应就是坟墓。也只有视死如生的古人才会有如此耐心和毅力，在地底打造这样的长眠之地吧。

可如果是墓地的话，周游他们进入地下通道的入口就是一座小型墓室，如今通道的缺口又通往一座显然更大的墓地，这也未免太巧了吧？

还有，这个可能是坟墓的地方，会什么会在通往钟阿樱老巢的通道旁边？又是谁打开了这个缺口？

“你很闲吗？”江月心冷冷的声音忽然从一旁传进了周游的耳中，“有这功夫，还不快抓紧了时间疗伤调息，你以为你有的是时间发呆出神吗？”

周游张开嘴巴又闭上了。他们两个怎么说也是目标一致的战友，说啥也不能再呛呛了。再说了，江月心这话也的确有道理，眼下必须要抓紧时间让自己恢复到最好状态，才能面对所有可能的未知啊。

周游用状况还算好一些的右臂勉强撑着起了身，也坐定了调转体内真气。但是左臂断掉的骨头似乎一时半会儿就难以接续了，他只能任这条胳膊无力地耷拉在身侧。

江月心在一旁看着，忽然走了过来，不等周游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断臂，醇厚的自然灵息从水人的手下源源不断没入周游手臂的肌肉骨骼，须臾，竟将那条断臂续接上了。

周游试着活动活动，发现左臂完全如常，就好像从来就没有断过似的。他不由由衷地对江月心笑道：“谢谢你……”

江月心却仿佛很不愿意看见周游似的，只低了头走到一旁的张小普那里，查看着他的情况，冷冷道：“你别自作多情，我只是不想你们拖后腿罢了。”

说着，江月心把蜷缩成一团的张小普翻转过来，细细检查一遍，道：“这白丁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一时吓晕了而已。”他抬头往四下里望了望，拧着眉毛又道：“这种地方异乎寻常的诡异凶险，真不知道他这么一个什么忙都帮不上的人，硬要来凑这个热闹干什么！”

“路还长着呢，你怎么知道他就帮不上忙了？”周游也凑了过来道，“再说了，一个好汉三个帮，就算你本事再大，也得需要帮手对不对？你就把我们当成手下使唤，打个下手什么的，这样就总能发挥些作用，对不对？”

江月心转过头，很难得的对周游笑了笑。

周游也对他报之以一笑。这一路行来，到了此时周游才觉得总算是把握住了跟水人相处的方法，这家伙像是头顺毛驴，凡事儿啊，得捧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