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枫露茶
这些关于境界的话,父亲从宁耶小时候就对他说过许多遍,但宁耶始终觉得懵懵懂懂,关于父亲提到的这个所谓人的境界,他没法完全领悟。
坦白来说,宁耶尊敬和畏惧父亲,对父亲的话言听计从,为此吃尽了苦头,但他在心底深处却并不理解父亲。
他只觉得自己的父亲难以捉摸。
“哎,算了,我考虑这些干什么?过我自己的小日子才是正道。”想了不到片刻的宁耶只觉得烦躁,他把保险箱小心地锁上,把金条和檀木匣带走,径自回房睡去了。
一夜无话。
第二日,宁耶起了个大早,他先是小心地把少部分金条存在家里的不同位置以防不时之需,随后便怀抱着40根没有刻暗纹的小金条,直奔他熟络的一个当铺而去。
这家当铺在古董文创街附近,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半老头子,和宁耶父亲是知交好友,为人聪明但靠谱。之前宁耶的古董店没炸的时候,从这里收过不少玩意儿。后来他的店铺被毁了,在废墟中抢救出来的一些商品,也都是拿到这家店去换成了钱。一来二去,宁耶可以说对这里相当熟悉。
“嗨,老板在吧?昨晚我发信息和你预约了,全部结算没问题吧。”
宁耶一踏进当铺的门,当即对里面大喊道,可是他跑得有点急了,一不小心就撞了同样急切冲出当铺的一个姑娘。
宁耶身材比较高,挨了这一下没什么事,可他撞上的却是一个身材相对娇柔的姑娘,这姑娘被他这么一撞,当即撞得摔倒在地上。
那姑娘身穿宝蓝色连衣裙,约莫十八九岁年纪,苗条婀娜,容光照人,眉眼间却带着三分英气,三分倔强。
她被宁耶撞倒,也不等对方搀扶,自己一推地就站了起来,朝对方打量了几眼,随即咯咯笑了起来。她这一笑把宁耶笑懵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而这女孩笑了两声,随即止住笑,对着宁耶眨了眨眼说道。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宁海居的宁老板,你也来逛当铺?”
见对方被自己撞倒也不生气,宁耶不由得对这个姑娘心生了几分好感,可是他朝着姑娘仔细看了几眼,却还是想不起自己在哪里遇见过她。不得已之下,他只能红着脸挠了挠头说,
“抱歉,请问您是?”
那姑娘看宁耶不认识自己,也不着恼,盈盈浅笑说道,“我叫姬灵,我有个姑姑以前是给寻少爷看琥珀酒吧的,你来琥珀酒吧找过寻少爷,所以我就认识你啦。”
“哦,原来是这样。请多多指教。”宁耶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是呢是呢,多多指教。话说今天天气不错,祝宁老板的东西也能卖出好价钱。”
随后这女孩朝宁耶摆了摆手,走出了当铺。宁耶也很快就忘怀了这件事,转身走进当铺内。
当铺老板早就在等宁耶了,不出意外他这一单一百万的单子,会是今天甚至最近一段时间内这当铺最大的生意。
宁耶和老板很熟,彼此间废话也不多说,两人走进内室,宁耶哗啦啦地把包里的小金条倒出来,数十条金条落在内室的红木茶几上,金灿灿地很是漂亮。那边当铺老板已经拿出了茶壶茶盏,烧起了开水,准备一边喝茶一边点算,最后收货结账。
但是很奇怪的是,宁耶不管怎么数,都发现桌面上的金条只有37条,然而他清楚地记得,自己今早塞进包里的,是40块小金条。他又再三翻找背包,查看桌底,都没有找到那丢失的三根金子。
“你这是怎么了?”当铺老板一边摆弄着紫砂壶,一边看向宁耶问道,“你该不会是丢金子了吧?”
“您真眼尖,还真是。”宁耶尴尬地笑道,不停地继续进行着徒劳的寻找。
丢三根金条就是近10万的损失,胡寻之前帮过宁耶许多忙,又替他解开了第一层保险箱的密码,最终也不过就是拿走了一根金条做报酬。而这下他一出门就丢了三根金条,那显然是宁耶不能忍受的。
怎么办?看着左右翻找都找不到,宁耶的头上渗出丝丝冷汗。
就在这时,水开了,当铺老板拿起开水壶,开始往紫砂壶注水。
“宁耶啊,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中国那么多人喜欢茶道?”当铺老板突然这么一问。
宁耶茫然,但还是习惯性地回答,“因为喝茶可以清心,品茶可以养性,泡茶更是训练人耐心的方法。”
“嗯,说的不错。”老板点点头,开始清洗茶杯并继续说道,“《红楼梦》里有一种枫露茶,需要连续泡三四次才出色。我一直在耐心寻找这种神奇的茶,只可惜一直都没成功。
世界上大多数的茶,第一次泡就会散发出大半的味道,再泡一两次,剩下的茶汤就会寡淡无味。
能像枫露茶那么耐泡的茶大约也就只有白茶了,白茶是微发酵茶,因为采摘后没有杀青这个步骤,所以需要浸泡更长的时间才能出味,也能禁得住更多次数的浸泡。
只不过白茶泡出来的茶汤颜色很淡,淡黄色或淡绿色,倒是不符合《红楼梦》里枫露这个名字了。”
“老板,你究竟想说什么?”宁耶看当铺老板突然长篇大论地谈起茶来,皱起了眉头。
“我说你这个人啊,还是差点火候。”老板说着,突然挥了挥手,把一小块金条扔到桌上。
“原来那金条老板你拿了啊。”宁耶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是丢了呢。”
“不,你再数数桌上的金条?”老板却说道。
宁耶又数了一遍,发现虽然刚才当铺老板还回去一条,可桌上的金条居然还是只有37条!
宁耶看了看正在优雅泡茶的当铺老板,又看了看桌面。
“我懂了,老板你好快的身手,你从我眼皮底下收起一个金条,可我愣是没有发现。”宁耶反应了过来,他盯着老板的茶壶,“实不相瞒,您刚才和我说话,也是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