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体(2)伪装者们 第十四章 伪装者的过往
生体:伪装者们·第十四章·伪装者的过往
我在一片朦胧的混沌中出生,也在这朦胧的混沌之中长大。与绝大多数的新生儿出生于“伊甸园”的实验室中、被育儿师们抚养长大的经历不同,我在下层的yīn暗角落中出生,被数十个“超雄”推来推去,在令人厌恶的恶心黑暗中逐渐长大的。
我第一次接触到“超雄”这个词语是在八岁的时候。那时候的我早已经习惯了自出生开始就一直持续着的困苦生活。在黯淡无光的下层废弃街区里从成年人那里分到残羹剩饭籍以度日,偶尔抬起头看向市区之中光彩夺目的区域——围绕着“登天塔”建立的下层中心区——但是总是没有勇气接近。如此yīn郁的我第一次步入了那片光明的地方,我本来以为在那里的会是从大人口中听到的美好世界,但是实际上,与我们相比也并没有差太多——只是一片被光明照亮的黑暗之地罢了。
在那被yīn郁气息覆盖着的街道上慌张行走着的我,撞上了一个身披白大褂、背着一个大包裹的蒙面男子。他惊讶地看了我一眼,将我拉到了街道角落里,小声问道:“你是‘超雄’吗?”
那一刻,我第一次知道了“超雄”的含义——从这个名为高格的陌生男人口中。
高格告诉我,“超雄”的血统具有着互相吸引的特征,也因此他第一眼就能认出我是他的同类,也解释了为什么我们这些本应素不相识的人会聚集在城市的黑暗一角共同度日……另外,他也诉说了曾经“超雄”的辉煌过往,他告诉我,这些本是所有“超雄”都应该知道的历史,他对于下层的“超雄”们始终没有对我讲述历史而感到不能理解。
我带着他来到了我们聚居的地方,看着我们如今的破败景象,高格竟然当场哭了起来。当时他发表了一场悲天悯人的大演讲,我们这条街道上所有的同伴都来听他讲述自己血统中曾经的伟大,以及如今上层政府对于他们的激烈打压。甚至有不少人跟着高格哭了起来。他们心里很清楚自己存活着的意义,对于自身无法从下层的废墟中脱身感到不甘,而在这个时候,高格却告诉所有人:“如今,我们也有必要夺回曾经属于我们的东西了!”
在同伴们的带领下,高格前往了黑暗街道深处的房间,那里正用一条街道方能维持的资源供养着三名“天使”,据说这是当年某个事件之中 “超雄”们拼上性命保留下来的,也是“超雄”能够维持繁衍的最后希望,但是如今这三个“天使”已经生育了大概两百多名“超雄”,已经到了使用寿命的尽头。这也就表示,如果没有找到新的手段,“超雄”的血统将必然灭绝。
我们都清楚,我们必须得去夺回一些什么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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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我十岁的时候,黑暗的街区逐渐有了一些亮光,一部分“超雄”之外的城市贫民也进入这里安家,他们并不知道这里的能源并非是由政府提供的,而是借由高格的一些技术手段,从城市能源供应的夹缝中挤出来的。
当然,他们也不知道和他们处于同一个屋檐下的居民们是“超雄”。
能源的供应得以恢复,在这片政府警戒的盲区之下,在高格的带领下,我们迅速完成了对自己基因的“伪造”,并派出了一部分的“伪装者”。
高格带来的两个技术,一种是“基因伪装”,这是一种特殊的基因模仿技术,在不改变“超雄”本身基因特性的前提下造成现有基因检测技术下对“超雄”的基因分析变为一般男性;而“仿生”,或者说是“换头”技术,一种需要大工程量的手术,将一人的面部、体型、骨骼结构、内脏甚至大脑结构全部替换为另一人,但却不改变基因和人格本身。
高格告诉我们,这些技术是自己在上层的研究室中偷偷完成的,并且自己在从上层逃走的过程中将这两个技术的首次实验用在了自己和研究室一个普通保安的身上,他现在的模样其实就是那个保安的模样,但是自己的人格和思考方式仍然保持着与原本的自己的一致性。
第一次的“仿生”对象,是一个下层“伊甸园”的工作人员,相对于上层来说,下层“伊甸园”的管理已经松散了很多,我们很成功的把那个人绑架到了街区里,并将我们的一个同胞“仿生”成了那个人的模样,并装作很平常地参与到了“伊甸园”的工作中。而这第一个“伪装者”,就是歌利欧。
在自身发展技术的同时,我们在下层寻找着其他的同胞——高格坚信下层并非只有这一处“超雄”聚居地,且在了解“超雄”血统的状况下让我们尽量去距离这条街较远的地方寻找——几年间我们找到了四五个“超雄”的聚居点,他们要么在没有电能供应的边缘街道上生活,要么在灰街中从事最低贱的“生体”色情业。
但是偏偏是这群灰街上的同胞给我们提供了最大的便利——他们所服务的产业是上层浪荡弟子们最常光顾的“生体”色情,也就是说他们拥有最大的机会和上层人接触。也是在他们的帮助下,我们成功抓到了几个斗胆独自前来下层的上层人,并将他们替换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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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我十二岁的时候,下层“伊甸园”的工作人员已经全部被“超雄”替换完毕,“超雄”繁衍的可能得到了一定保障。我们也离开了一般人类逐渐增多的黑暗街区,分散到了城市的各个小街道上,“超雄”反击的号角似乎在此时正式吹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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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库兰.洛扎的相遇,是在我十六岁的时候。那时候我在“登天塔”附近物色可以绑架并替换的人选,与我在一块儿的是另外一个街区来的大块头,他一直没有名字,很多人叫他“废铁”,他就把这个当名字了。相比之下我很小就知道了“博尔顿.司雷亚”这个名字,但是给我起这个名字的老家伙已经死了,据说还不到六十岁——最老的“超雄”出生时间也不会超过大灾难之前三十年——我也没来得及问他为什么给我取这个名字,但是我下意识地认为,有个名字真好。
那个时候,库兰.洛扎独自一人踏出“登天塔”,他看上去有些瘦弱,身上也没有身体改造的痕迹,但是那干净利落的打扮毫无疑问只有上层人才会有。
我和废铁跟踪他进入了一间酒吧,装模作样地坐到了他的身边。他点了一些酒水就独自喝了起来。我们也假装喝酒,等到他变得有些醉了的时候,我们主动上前与他搭话,然后这个家伙,就把他所知道的、以及目前为止所坚持的信念全部一股脑说了出来。
废铁当时满脑子想着怎么把这家伙骗到高格那里,我却有了另一种想法。我故意支开废铁,将库兰带到了街道角落里,主动将我们的身份bào露给了他。
仿佛是为了回应我的期待,库兰顿时间jīng神
一振。我则缓缓向他讲述了我们在下层艰苦生活的过往,在述说过程中我特意省略掉了目前为止我们计划的进程,尽量将我们打扮成一副可怜的模样。果不其然,库兰为此感到愤怒,并且表示愿意来支持我们的行动。
我并不是那么信任上层人,我只是从库兰这个人身上看到了某些闪光点,以及我个人对于不断将一些人类杀死并替换的做法也有所厌恶,如果有上层人主动愿意合作的话,那么我们的进程中间说不定可以减少血腥味道。
库兰很天真……而我也很天真。
在我私自与库兰确立了合作关系后,我联系了高格,将状况说明。高格欣喜地要我带着这位愿意合作复兴“超雄”的上层人带到他身边来,我便带领库兰前往高格居住的费铜街区。
几乎是在库兰和我走进门的一瞬间,高格猛然冲了上来,用电击抢将库兰击昏。在我还没有理解状况的时候,高格开口道:“你差点因为自己的天真而毁掉了我们的整条道路!”
我愣了半天,但是并不觉得这天真的想法真的不能实现,如果一路踩着一具又一具上层人的尸体登上上层,我也不觉得人数上占据绝对劣势的“超雄”有十足的把握成功。我告诉高格,让他给我一点时间,我想要最后试一试。
在库兰醒来后,高格当场告诉他,我们很可能会杀了他,并把他的记忆和模样转给另一名“超雄”,替代他去上层渗透。而在这个时候,库兰的回答却完全出乎了我们预料。
“如果这是你们的技术的话,我完全不怀疑……因为‘超雄’确实是具有这样的才智吧!如果你们这样做能够让这个世界发生改变,那我觉得我的这条生命也不算什么,毕竟我能做的少之又少,但你们确实可以撼动这个世界!”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始终保持着微笑,平和得不像是一个少年。高格也愣了一会儿,随后他挥了一下手:“准备手术!”
库兰的愿望得到了满足……我成为了库兰的“伪装者”。
从那一刻开始,我的名字就不再是博尔顿.司雷亚,而是库兰.洛扎,而在不久之后,名为博尔顿的少年的尸体可能会在下层某个不起眼的地方被发现并被随意处理掉,那才是库兰.洛扎。
作为库兰.洛扎,我很顺利地来到了上层,在那里见到了库兰的“父亲”、以及老管家杰特。我按照库兰的记忆,模仿着他平时的行为举止,享受着本应该他来享受的美好时光。
但是,为什么会是我呢?那时候我的脑海中进行着这样的拷问,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觉这拷问变得无力了——我似乎真的在变成库兰.洛扎。
高格说过,“仿生”并不会改变原本对象的人格和思维方式,但是事实真的就如他所说的那样吗?
我想到了歌利欧,在进入“伊甸园”之前,他是个悲观、绝望、内心脆弱的家伙,但是这几年过去,他却变成了一副神经大条的模样。那时候我觉得是生活环境的不同造就了他的变化,但是,果真如此吗?难道跟他“仿生”的那个对象的性格没有关系吗?
我的记忆与库兰的记忆混杂在一起,有时候我的记忆里的自己是那个在街道中翻找垃圾的小流浪汉,有时候是在育儿所里等待有人领养的孤独小孩。两股不同的记忆让我的大脑越来越混乱,似乎也让我的性格变得奇怪了。
终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越发堕落了。那可能既不是库兰的性格也不是博尔顿的性格,那只是两个人格冲击在一起的奇妙化学反应。我的情绪偶尔会大起大落,但是多数时候处于一种很衰弱的状态,而当那种“偶然”来临之际,我似乎又能听到脑海中的两个声音在纠缠。
我究竟是博尔顿.司雷亚,还是库兰.洛扎?
或许都不是……
我只是个“伪装者”。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