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虚假的爱,真实的恩
“你说什么?”
翎乐面色冷下来,即便多么生气,多么愤怒的时候,他都没有表现出来,只有这次。
忽然,翎乐又换上明艳无比,虚假无比的笑容,客气和蔼的再次问:“你说什么?”
再说一遍,保证会打死他。
然
容台抑制住灵魂最深处的愤怒,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再次说一遍:“我知道ddd研究所的凶手是谁,但不是你!”
步仇吃惊了下,眉毛低垂,思考着,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去说详细些。”
翎乐表情虽然笑着,笑容却 迅速冷却,不带丝毫感情灵魂,拎着容台的衣领子,以他现在的身形,活像一个正在强抢民男的男人。
“那就回去,找个舒服的地方,架一口大锅,好好说。”
容台:“…………”
锅,架锅干什么?
抬头便望见翎乐冷却的面庞上,嘴角双双向下,弯了一个非常不愉快,非常危险的弧度,他不禁为自己的命运开始担忧。
这条危险的后路,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小命。
防护阵下的鑫薇峰,那些小修士见着步仇和那个打败敌人的陌生人回来,手里还拎着最初,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的很厉害的人。
阵法还在,翎乐径直走了进去,橙黄的光幕像是无视他一样,便落在了众人面前。
瓷华上前,询问的话到了嘴边,步仇摇头阻止,手指放在唇间,示意谁也不要多话。
现在的翎乐,起止是在起头上,一句话说不好,就是天崩地裂。
一把将容台扔在草地上,翎乐狐狸眼危险得眯起来,说:“危险解除,你们怎么还不滚?”
所有修士:“…………”不是不滚,而是阵法还在,滚不出去。
但看着这个人的脸色很不好,在愤怒爆发的临界点,谁也不敢出声,大气都小心着喘,生怕丢了小命。
翎乐挥手,阵法立刻消失,月白的弟子校服到处腾飞,像被关了许久的和平鸽,终于能拥抱天空,逃离险境囹圄。
还没走的都是翎乐的本门弟子,明祥真人和坐下的三个弟子,不过,他们也只是在远处观望了一眼,便被步仇的传音给劝退了。
师姐变成男人,越少人知道越好,更何况,现在也不是介绍这事的时候。
翎乐挥舞窄袖,草地上落下一方石椅,淡青色的椅子上,浮雕着藤蔓,藤蔓上荆棘长刺丛生,看着令人很不舒服。
容台望着翎乐坐在那椅子上,横着仰卧在上面,眼角射出的寒光落在他脸上,非常讽刺。
从前也是伏在着座椅之下,现在还是。
谁也没理会容台的心情,翎乐摆弄着手指,说:“你身上怎么没有灵爆呢?”
口气毫无疑问,而是可惜的说,是希望容台最好死得连渣都不剩。
忽然,翎乐兴奋的说:“不如我像个好办法,把你跟蒸发了怎么?”
容台:“…………”这么残忍一定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仙姬。
不一会儿,步仇吩咐的大锅也到了,高高架起来,地下放了个不大不小的火咒,刚好添上一方潭的潭水,就等容台的肉下锅。
徐熙和季廉汾被步仇告诫过了,全都低眉浅目,包括秦九,尽量远离低气压中心,确保生命健康安全。
终于,翎乐手里变出一把小刀,其实刮肉片对他来说,根本用不上刀的,风咒可以解决所有问题,但是他还是想亲自动手。
“容台,跳过给我下套,直接说研究所的事儿。”
容台抬了下眉毛,正好被翎乐手里的刀子晃了眼睛,低头将骨气吐出来,说:“ddd研究所里的人是吴双杀的,不是你,这是我从他的分身,也就是你刚刚打败的那个人嘴里听说的。”
空气沉寂了一会儿,他又说:“如果,这事儿不是真的,那只能说吴双也在骗我。骗他的分身。”
在场的,还有朱江和他带来的那些人,包括肖龙轩和李治旗,这些恨翎乐,超过三十年的人。
一个人平均能活到七八十岁,那三十年不亚于半辈子了。
更何况徐熙,他的时间要更多,更多用来恨翎乐,用恨来城府,最后被所恨的人救了两次。
现在才说,他们错了。
肖龙轩揪起容台的衣领,逼近了他的脸,叫嚷着:“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
事情过于匪夷所思,朱江和李治旗两人才拖回肖龙轩,朱江已经年过半百,看不出年纪的脸上,悲伤庆幸果不其然的表情翻搅,掺杂到了一起,五味瓶打碎了一地,竟然不知道自己该拿出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
他问:“你能说详细一些吗?”
容台将主要的说出来,才从头开始叙述。
原来,在魔界之战后,容台受了很重的伤,那时昏迷不醒,在宫殿里迷迷糊糊了老长时间,身体什么状况自己也不清楚,只有吴双给他补充灵力,修复伤口,并和他聊天,以此来保持清醒。
只是,那次容台伤得太重了,时不时的,意识还是模糊。
也就是那时候,吴双感叹翎乐成长的很快,比一般的蓝星人成长要快的多,在研究所的时候,明明就是稚嫩无力,只能靠琉璃的刀神来勉强自保。
容台意识恢复,追究问起来,吴双才详细说起来。
当年ddd研究所是吴双本体在蓝星时,出资建成的,无非就是探究蓝星人的成长可能。
然而结果并不理想,首先,蓝星灵气稀薄,即便修炼,也只能轻微增强个体力量而已,别无他成。
即便加入了鸿蒙元灵的血肉,大多也只是身强体健,力量大了些,还是没有实质性的突破。
加上当时研究所的首脑,是一个唯利是图,不顾后果,不看前景的疯子。
他一味追求资金投入,将自己的研究所吹嘘包装,为了更多的资金,甚至打算钻进政府扶持的空子里去。
其实这样吴双也不觉得有什么,人的劣根而已,只是,他们打算将实验体,也就是步仇的身体偷渡潜藏起来,以备日后出售给别人,赚取暴利。
步仇的身体好歹是吴双给他们的,那可是宇宙中最珍贵的试验素材之一,恐怕没有什么能跟这个相比了。
吴双好脾气的跟研究所提出,请他们送还试验素材,然而,对方拒绝,并开出天价来,狮子大张口,打算敲吴双的竹杠。
于是,吴双将研究所所有的资料传给了世界有名的人权组织,当即引起世界轰动,研究所被政府强令关闭,并将所有试验资料销毁。
人体试验,异常恐怖的字眼。
试验资料,其中也包括一些还活着的人。
研究所不敢将这些所有的事实公布出去,自己悄悄销毁了所有。
然而,在销毁之前,研究所邀请了吴双,并应允将最重要的研究素材还给他,然而,双方见面后,吴双看到一双伸到面前肥腻的手,和一张好大的嘴。
任谁都无法容忍,更何况吴双。
他从顶楼一直到地下车库,没留下一个活口。
最后,在焚化炉里,看到了被烈火吞噬,破墙而出的翎乐。
那个时候,像是转角遇到一样,已经失去神智的翎乐,提刀就是砍,吴双打了好几个回合,却没分出胜负。
奇怪的是,琉璃似乎看出面前这个人,他无法战胜,便带着翎乐跑了。
之后的岁月里,翎乐在得知此事之后,心便埋葬了自己。
吴双则想尽一切办法寻找翎乐。
只是,那个时候,翎乐被当做罪大恶极的魔头,全天下的人都在寻找她,可谁也没找到。
即便找到也早就跑了。
之后,已经重新长好了模样的翎乐,便再也没出现在蓝星了。
直到庞贝古城,翎乐黑色刀刃重现,吴双在苍穹宫得到消息,才命令分身带着他出来,伺机行动。
蓝星那边过来的人,包括徐熙,瘫坐在草地上,表情晦暗,像失去了生命意义似的,整个人都失去了色彩,变成了灰白色。
翎乐摇晃着回到自己屋子,坐在瓷华精心设计的落地窗边,望着眼前苍翠,大脑走马灯一样,回放着研究所里见过的每一个人。
他们温柔的欺骗,和蔼的伤害,真诚的罪恶,那都是曾经支撑她的动力,曾经被她无比珍惜,无比感恩。
即便知道虚假,但那些支撑却实实在在,温暖了她也是实实在在的。
越是知道,心里便越是羞愧自责,越是无法原谅自己。
“师姐。”
如此长的时间,步仇犹豫着,终于叫出了口,他立在翎乐身后,正在为怎么安慰心爱的师姐而烦恼。
苍翠已经模糊成了一片,翎乐靠在玻璃上的额头平了一块,她转头望着步仇,喉咙被堵了万千的情绪,无法言说。
泪
终于落下来
落进了他的嘴里
咸的
翎乐扯出一方笑容,洁白的牙齿,美妙的弧度,狐狸眼弯弯的,非常明艳动人。
然
泪
还在流
嘴
还是咸的
衣袖霸道无理的将泪水摸去,却摸不去一脸的凄凉悲伤。
翎乐说:“人不是我杀的,这么多人呢,不是我杀的,不是我,好事呀!”
她笑了两声,干巴巴的牵强着,提高了音调,好让它听起来是高兴的声音:“我该高兴!我该笑!该庆祝!挺好!挺……好……”
好…………
步仇抱住了翎乐,将他的笑脸掩盖了起来,将那无尽的悲伤也一起,盖了起来。
不看到,也许就不那么心疼。
眉眼低垂,步仇将下巴放在翎乐的发顶,抚摸着他的背,企图让翎乐冷静下来。
“没事了,师姐。”
“步仇,你不懂,不懂挺好。”
翎乐推开步仇,从窗户跳了出去,正好落在容台面前,掐着他的脖子,将他举过头顶,容台出奇得没有挣扎,他抓着翎乐的手腕,喉咙发出呼呼的声音。
“容台,你知道这件事对我来说意味这什么吧,你知道的吧。”
已经接近癫狂,脸皮一点点抽搐的翎乐,脑袋上的青筋暴了起来,就这么看着容台艰难的点头。
“最后一次,我保证会追杀你到宇宙的每一个角落,你确定要戳我的最痛处?”
容台还是点头,表示他说的话没有一句是假的,翎乐陡然松手,脸上木然无措的表情,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该笑?
他抬着那只掐人的手,努力喘息,同手同脚,像是失去行动能力的老人,连同灵魂一起弄丢了。
众人看着他又走进客厅,上楼,回到那落地窗下,眼神无助的看着周围,终于将脸埋在双臂膝间,嚎啕大哭起来。
得知刚刚这人是翎乐本人的众人,吃惊了少许,全然麻木,甚至很多有不解,李治旗疑惑看了一眼朱江,问:“他?”
朱江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话。
共情对人类来说非常难,特别对这些相处时间不长,却都带着有色眼镜的人来说,难上加难。
好在,朱江与翎乐相互交流过,翎乐曾经对他说过,自己杀了自己的父母两次。
当年年纪尚轻的朱江并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义,只是单纯告诉自己,执行任务就好。
只是后来,一点点了解了这个人,翎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才慢慢发现,翎乐是一个有严重战后创伤综合症的人。
她拒绝任何人的感情,任何人的好都会记得清清楚楚,并做等量报答,不将心给任何人,不信任任何人。
因为
怕
怕再次什么都失去的那种痛苦。
…………
鑫薇峰半山腰,一处溪水潺潺,青草野花相映成趣。
一道淡紫色的身影,昕长的绫罗拖在溪水里,迈着缓慢的步伐,时不时摇晃着,张开双手,好像在学步的孩童一样。
他光着脚在溪水的鹅卵石上,白如梨花的皮肤,指甲也是略带紫色的白,长发也落进了溪水里,无拘束的长发散落盖住了半张脸,眼睛深深的蓝色却没有瞳孔,鼻尖薄唇,美得好像一个刚刚出厂的硅胶娃娃一样。
他顺着溪水往上游走,一边走一边笑,望着脚下的溪水,好像非常喜欢这种通明的液体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