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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一样没趣儿。”
他的学生,就应该自信满满,潇洒不羁,最好头一个走出考场,当众鄙视其他学子,其他人恨得牙痒痒,也拿她没办法,还得赔笑脸找她讨教,这才好玩嘛!
傅云英笑而不语,她知道赵师爷在想什么。
考试的时候她确实如那天对赵琪所说的“尽力而为”,她不怕锋芒毕露惹来其他人的妒恨猜忌,少年人,当有少年意气。
虽然她心态上并非少年,但镇日置身于一群英姿勃发、朝气蓬勃的少年学子当中,不了被他们感染。
不过也要注意分寸,自信从容和自大自满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她记得陈葵说过,入院考试的前十名有特权,可以自己选择入住的斋舍和同住的舍友。她不敢肯定自己一定能排前三,但前十她还是有信心的。
傅云英瞥傅云启一眼。
但愿九哥能考进前三十名成为正课生,她这么辛苦督促他温习功课为的就是这个,和其他人住委实不方便,和自己的哥哥住最妥当。
傅云启捕捉到她的视线,挠挠头,嘿嘿一笑。
傅云英想起一事,打发他出去:“九哥,你去书房把今天考试写的文章默写出来。”
傅云启愣了一下,“英姐,今天也要逐字逐句讲解八股文?”
傅云英要求他每天练笔,写出来的文章不管通不通,结构一定要完整。夜里她看过文章,逐句逐段找出错误和不足之处讲给他听,让他回房修改。等修改得令她满意了,再接着做下一篇。
前些天为了应付入院考试,他每天早起晚睡,严格遵守她定下的时刻表,现在考试已经结束了,难道还要继续?
他都打算好了明天去苏桐租住的地方找他,然后一起到处逛一逛……英姐到底是什么托生的,比他们聪明就罢了,还这么刻苦!
仿佛能听懂他在腹诽什么,傅云英唇角微掀,眸中浮起几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九哥,写不写?”
傅云启条件反射,当即点头如捣蒜,“我写,我写!”
英姐的眼神太有威慑力了,他不敢不从。
…………
赵师爷含笑看着兄妹俩说话,目送傅云启出去,看向屏退下人之后还把窗户也关上的傅云英,“想问什么?”
傅云英轻声问:“老师,京师那边近来出了什么大事?”
赵师爷扬扬眉,放下茶盏,“要说大事嘛,无非是皇城里的新闻。皇后上书自请废后,移居观中修道,皇上允了,想趁机册封他宠爱的贵妃为后,大臣们一致反对。还有一件,礼部侍郎崔南轩因为触怒皇上被罢官了,今天你们在姚老家中见到的那个俊俏官人就是他。”
皇上还是皇子时就和正妃感情不睦,更为喜爱府中一名孙氏妾侍。孙氏为他生下长子,皇后却多年无所出,皇上登基时便想直接立孙氏为后,被大臣们以皇后是先帝亲封的皇子妃为由拦下来了。这几年皇上为了废后之事和朝臣们多次发生冲突,大臣们很有原则,皇上可以滥杀兄弟子侄,但皇后不能废!
皇后为人刚正,不是轻易妥协之人,皇上冷落她,她甘之若素,照旧能把吴贵妃压得死死的,突然自己请求退位让贤,满朝震惊。阁臣们措手不及,正约齐一起去左顺门哭谏,宫里传出消息,皇后已经脱下礼仪制服,换上一身道装,迁宫另住。
生米煮成熟饭,朝臣们无可奈何。
据说崔南轩就是因为不愿为皇上起草封后诏书而被罢官的。
听到这里,傅云英嘴角上扬,笑容淡漠。
果然如此,以崔南轩的手段,即使罢官,他也要讨回一点什么。即便如丧家之犬一样被赶出京师,他也不忘为自己造势,单凭反对立孙氏为后而丢官,他在士林中的声望必定又上一层台阶。
赵师爷感叹几声,叮嘱傅云英:“英姐啊,这几年京师不大太平,你二哥还在路上,也不晓得他如何了。你写封信给他,告诉他今天在姚老那儿看到崔南轩了。”他停顿了一下,“其实我觉得仲文不必急于应考,他自己也无意仕途,可惜他母亲望子成龙。京中情形不明,霍明锦和沈阁老斗得你死我活的,他这么早踏入仕途,未必是好事,搞个不好就可能卷入阁老和锦衣卫之间的争斗中去……”
傅云英神色微变。
她抬起眼帘,用平淡的语气发问,“我听二哥说,沈阁老是个权臣,非清流忠臣,也绝非大恶奸臣。这位霍明锦大人,又怎么说?”
赵师爷虽是沈介溪妻子的堂叔和启蒙老师,但却从不和沈家来往,而且十分看不惯沈介溪为了独揽朝纲不惜将反对他的阁臣诬陷致死。
赵师爷笑了笑,并不诧异于她的问题,这些天他有意无意培养她对官场之事的认知,也是为将来做准备,她不能做官,但有必要知道朝廷大致情形,以无意间得罪哪方的亲眷族人,士林之人和官场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没有人能真正置身事外。关起门来死读书是为了科举应试,如果考中功名以后还和以前一样两耳不闻窗外事,那不必做官了,趁早回家带学生吧!
“霍明锦本是个少年将军,霍家家祖是开国功臣之一,一门忠烈,簪缨世家,可惜他在海上失踪几年,回来后性情大变,竟甘为爪牙……”他叹息一声,摇摇头,接着道,“这次皇后被逼自请上书废后,就是他的手笔。”
按例,皇后的家人获封侯爵之位。本朝皇族后妃大多是平民出身,皇后娘家人穷了三四代,陡然富贵,得意忘形之下难干了些蠢事。霍明锦身为指挥使,掌巡查缉捕,抓住皇后家人的把柄威胁皇后,皇后为了保住家人才不得不主动让出后位。
简单说完废后之事的来龙去脉,赵师爷不无遗憾道:“追捕定国公后人,迫皇后让贤,和后妃联手……昔日那个战功赫赫,十二岁起便随父兄出征的少年将军,也成了一个媚上权臣。”
他言语之间颇多感慨,显然极为痛惜。
傅云英不置一词。
…………
夜色浓稠,数不清的萤虫在院子里飞舞,发出温柔朦胧的淡黄色光芒,犹如坠入凡间的点点繁星。
花木扶疏,夜幕中看不清花红柳绿,只能依稀辨别出墙角美人蕉丛静默的暗影。
傅云英刚洗了头,散着乌漆头发,穿了件长夹袄,凭窗读书。
芳岁袖子高卷,在一旁研墨。
“少爷,好了。”
少倾,芳岁轻轻唤了一声。
傅云英放下手里的手抄本《东莱博议》,眼神示意芳岁出去。
她写信的时候不喜欢旁边有人看着,虽然她知道芳岁不认字。
写了些近况,告知傅云章她将入院读书,提了一句姚文达的病情,提醒他注意京师的风向……
最后写到一个霍字,笔尖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