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生死两茫茫（一）
“来，好兄弟，再走一个！”
几碗温热的羊奶酒下肚，原本有些木讷的阿古达木话语渐渐多了起来，虽然他的汉语说的依旧不太熟练，但是一番攀谈下来，他让我觉得，他是一个不太健谈的人，但同时，也是一个十分直爽的蒙古人。
蒙古人热情好客，众所周知。
阿古达木现在是库伦人民革命军副司令，是总司令苏赫-巴托尔的副手，和乔巴山并称为苏赫-巴托尔的左膀右臂，主要负责人民军日常训练和管理工作，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晕晕乎乎、半醉半醒之际，我和他勾肩搭背，直言不讳地说出了我的想法。
对于不善言辞、内心直爽的人，与其拐弯抹角，还不如直来直去来的爽快。
果然，阿古达木咋一听十分惊讶，但一番和风细雨之后，不久就赞同了我的想法。
原来，内心深处，他也是一个渴望国家强大，不希望民族分裂的爱国青年。
或许。。。他一直被什么沉重束缚给深深地压抑住了。
酒逢知己千杯少！
直到下午四时，我方才在小妖的搀扶下，伏在马背上，醉醺醺地离去了。
改变库伦战局，挽回颓势，人民革命军是重点争取对象，也是决定战局走向的决定性因素之一。
小院门口。
娜仁托娅远眺着我们离去的背影，眼神微微有些复杂。
“阿古达木，你不觉得两位恩人今天来的十分蹊跷吗？”片刻之后，她转身入屋，在阿古达木身旁坐了下来。
“蹊跷？什么蹊跷？”
阿古达木斜靠在床榻上，半醉半醒，昏昏欲睡，闻听一脸困惑地睁开了眼睛，“娜仁托娅，你是在说我们的小恩人吗？”
“是！”娜仁托娅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你是说他们。。。？”
阿古达木闻听定定地瞪着娜仁托娅，半响之后，他双臂忽然一用力，努力坐了起来。“你是说。。。他们可能是边防师的人？”
“嗯！”
娜仁托娅轻轻点了点头，脸色变得复杂起来。“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如今苏赫巴托尔和哲布尊丹巴举事在即，已经箭在弦上，如果。。。他们二人真是边防师的人，那今天的事。。。！”
“其实。。。赵兄弟刚才虽然没有明说，但其实已经隐隐暗示过我了！”
见娜仁托娅瞪着自己，阿古达木有些吃力地舔了舔干涩嘴唇，语气渐渐变得铿锵起来，“欲图不轨，可是谋逆大罪，作为蒙族世袭侯爵，我们世代享受朝廷恩典，如此多事之秋，你我岂能同流合污，甚至袖手旁观？”
“可是。。。你前期已经参与了他们的计划，如今。。。你又要逆风使舵，如果被苏赫-巴托尔和哲布尊丹巴知道，那你我还有呼斯楞。。。可就彻底完了！”
“那又如何，大不了一死！”
说着，阿古达木忽然转身抓住娜仁托娅的肩膀，灼热大眼直勾勾地盯着对方道：“娜仁托娅，你知道我不想成为后人唾骂的千古罪人！”
“你想当英雄吗。。。？”
娜仁托娅同样直勾勾地盯着对方，脸上阴晴不定，呼吸渐渐急促，“可是。。。万一走漏风声，行动失败。。。？”
“放心，赵兄弟一切都已经安排稳妥，只要我们小心行事，我想。。。不会有事的！”
足足一分钟后，眼见娜仁托娅已经无奈同意，阿古达木放开对方肩膀，重新躺在了床上，“这酒好烈，我得抓紧休息一会！”说着，轻轻闭上了眼睛。
“唉。。。那好吧！”
见阿古达木已经闭上眼睑，娜仁托娅一声轻轻叹息，又傻傻端坐了一会，然后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了似得，转身匆匆走了出去。
库伦城中。
我和小妖并驾齐驱，缓缓前行。
“目前，我们虽然还没有真正抓住改变库伦走向的切入点，但是这两日我倒是发现了一个很好的商机！”
我揉了揉刺痛的脑袋，从马背上吃力地坐了起来。
“咦，看不出来，你的酒量倒是见长了吗？”
见我虽然满脸通红，但思路依旧很清晰，小妖撇撇嘴，不无嘲讽地道：“怎么样，看你们俩拉拉扯扯、你侬我侬的样，谈出什么感情来了吗？”
“嘿嘿，这蒙古草原羊和青海羊肉一样香脆，而且价格异常便宜，带皮羊毛也很干净柔软，这在冬天的江南绝对是个抢手货啊！”
我没有回答小妖的冷嘲热讽，而是看着周围正在呼喊叫卖的各类商贩，兀自自言自语地道：“如果能把这边低价收购的羊皮和牦牛皮运到江浙去，再高价转手卖给那些黑心资本家，绝对能赚翻！”
“哼，我看你近来和龙牙一样，都掉钱眼里去了！”见我不理，小妖咬咬牙，手中马鞭用力一挥，抛下我，独自远去了。
“嘿嘿，这个小妮子！”
望着小妖疾驰离去的背影，想起娜仁托娅隐隐有些闪烁的眼神，内心深处，一种难以捉摸的隐忧不可抑止地飘了出来。
娜仁托娅，当年虽然偶然救了她夫妻二人一命，但时过境迁，时隔多年，她和阿古达木还会不会知恩图报，这事还真是很难说。
毕竟，人家是地地道道的蒙古人，血统正宗！
自古蒙汉多纷争。
现在乃至将来，分也好离也好，保持原样也好，似乎于他们，都没有多大的损失和影响！
今天看来，阿古达木应该已经心动，那个木讷直爽的草原汉子，胸腔之中，民族血性良心还是有的。
至于风姿绰约的娜仁托娅，会不会背信弃义，甚至背后鼓动她的丈夫通风报信，还真是难以预料！
看来，明天还得再和阿古达木密谈一次。
如果有必要，我得亲自和娜仁托娅本人谈谈才行。
临阵磨刀也好，事在人为也罢，此情此景，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想到这里，我扬起马鞭，两腿夹紧马背，正要加速紧追，忽然眼睛一凛，立即调转马头，从侧面迂回了过去。
前方，小妖一人独骑，往前疾驰了五六分钟，扭头一看，微微有些愣了。
身后，稀稀落落的人群中，哪里还有我的身影。
“赵天航？”
“该死的赵天航。。。？”她手中马鞭斜指，脸上隐有怒意，“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跟我躲猫猫，赶紧给我死出来！”
眼前，有人抬头诧异，有人视而不见，有人鄙夷嘲笑！
“该死的。。。！”
眼见无人理睬，小妖咬咬牙，正准备掉头转身寻找之际，一匹健马忽然从斜刺里冲了出来。
“不要出声，跟我走！”
“该死的赵天航，你想干嘛？”小妖显然被我突兀闯出吓了一跳。“鬼鬼祟祟的，吓死老娘了！”
“嘘，不要回头，我们被人盯上了！”我扬起马鞭，向城外驰去，“这里人多，跟我走！”
“好！”小妖神色微变，点点头，紧跟着追了上来。
加上那名店小二，这已经是第二次被人盯梢了。
情况不明，必须想办法弄清楚背后真相才行！
身后，两名黑衣蒙面骑手相视一愣，迅速追了上去。
库伦城外，十公里处。
一处丘陵前，我和小妖停止疾驰，调转马头，好事以待。
唏律律！
两名蒙面骑手在距离我们二十米处缓缓停了下来。
“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我从腰里拔出勃朗宁，枪口朝前，右腿悠闲地横在了马背上。“嘿嘿，如果你们敢跟我耍花样，那这枪可就不客气啦！”
“嗯。。。！”
两名蒙面骑手瞪着我手里的枪微微一愣之后，一名骑手探手从马背上摘下马枪，一名骑手忽然举起手臂，吹响了口哨。
咀咀咀。。。！
踏踏踏，踏踏踏！
伴随着尖锐哨音，一阵马蹄踢踏的声音忽然从我们身后传了过来。
“嗯。。。？”
我好奇地扭头一看，原本轻松的脸色微微变了。
身后，十几骑蒙面骑手或刀或枪，突兀地从丘陵背后闪了出来。
“该死，我们中计了！”眼见前后被围，小妖迅速拔出勃朗宁，转身怒视着身后骑手。
“你们已经走投无路，识相的话，乖乖的跟我们回去！”
身后，一名疑似首领的年轻人端坐在马背上，背脊坚挺，腰插一把栖长弯刀，脸色冷漠、傲然。“如果你们想反抗，对不起，死路一条！”
“嘿嘿，这还真是终日打雁，没想到今天倒被雁给打了！”
我朝着对面两名骑手眨眨眼，右手忽然一扬，手起枪落，对面两名蒙面骑手惨叫着倒了下去。
“走！”我一击得手，手中缰绳用力一提，迅速向左侧冲去。
呯呯！
“驾！”小妖心领神会，手中枪砰然几枪，趁着敌人轰然躲闪的瞬间，马头一转，跟在我的身后，一阵疾驰。
“追！”
“别让他们跑了！”冷漠青年凝视着我们逃去的方向，大手一挥，身后蒙面骑手一个个杀意凛然地追了上去。
呯、呯！
我和小妖一前一后，腹部紧贴马背，一边挥手射击，一边纵马疾驰，在干掉对方几名冒死靠近的骑手后，渐渐远离了丘陵地带，远离了库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