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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之时,甄平带着几个人从回廊那头过来了。
黎纲还道梅长苏醒了,心中一喜,迎上几步正要问,却见甄平身后的仆从们每人手中端着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盆。
“宗主醒了?”黎纲顾不得关心火盆,抢上先低声问来到跟前的甄平,甄平摇摇头,摆手指挥从人们将火盆放下。
一共七个火盆,围着萧景琰和列战英摆成一个圈。萧景琰微微蹙眉,问道:“甄舵主这是何意?”
甄平向他行了个礼,十分恭谨地答道:“殿下万金之体,若是在苏宅受寒着凉我们可担待不起,是以送几个火盆来给您御寒。”
“那也用不着这许多……”萧景琰话没说完,就看到甄平脸上掠过一丝似笑非笑的讥诮神情,耳听他轻飘飘地道:“苏宅自然比不得靖王府,就只火盆多些,管够。”
萧景琰大惑不解,正要再问,他身后的列战英终于按捺不住了:“甄舵主,那天的事是误会!又不是我们殿下授意的,你……”
甄平笑了笑,道:“哪有什么误会?小的只是怕靖王殿下着凉,略尽地主之谊罢了。”
说罢又是一礼,带着仆从们转身就走。黎纲看了萧列二人一眼,疾步追上,低声道:“你搞什么鬼?我知道你对他心中不忿,可……”
甄平哼了一声:“我怎么了?给他几个火盆取暖不好吗?”
黎纲无奈道:“之前的事是误会,靖王也跟宗主赔过不是了,你就别老揪着不放。若是让宗主知道了,不是又惹得他心烦?”
甄平道:“你不多嘴,宗主怎么会知道?我又没当面对他无礼。”说罢侧目横了他一眼:“他身强体壮的,不过在雪里站了这么一会儿就有人心疼了,那天宗主在他家门口站了一个多时辰,怎么不见你抱不平?”
“唉!我怎么不心疼宗主了?你这人……”
二人一边说一边转入了内院,回廊下只剩被火盆团团包围的萧景琰和列战英。
此刻萧景琰正扭头瞪着自己的副将,沉声道:“战英,怎么回事?什么误会?”
列战英看着自己的鼻尖,嗫嚅道:“回殿下,就是上次苏先生到府劝您,您一开始不肯见他……他在门口候着时,甄舵主跟守门的要火盆,他们说没有,没给他拿……”
萧景琰一怔,随即勃然:“那天守门的是谁?竟敢如此放肆!”
他自己不畏寒不常用火盆,但偌大个王府中怎么会连这种日常器具都没有?这分明是守门的有意搪塞为难。只是一个守门的小兵,竟然敢对登门拜访的客人且不论是谁这样怠慢无礼,莫非是他对自己府中的内务整治太过松散放纵了吗?
“殿下息怒,”列战英犹犹豫豫地回道,“那天守门的是谁,属下也记不清了,待回府查明再向您禀报。只是、那个……”说到这他飞快地偷瞥了萧景琰一眼,又更深的低下头语速飞快地道:“恕战英多嘴,属下们也不是有意无礼,只是不敢拿……”
真的是不敢甄平与守门的小兵争执时他其实隐约听到了几句,可是……当时殿下发那么大的火,在密道中抽他佩剑的那一瞬间,他还以为殿下要砍苏先生呢……两人闹成这样,他哪敢自作主张的给苏先生拿火盆啊!连他都不敢,守门的小兵自然就更没这个胆子了不是?
“不敢拿?”萧景琰打断他,但没等他回答心中已是恍然那天他盛怒回府,没多久有下人来通禀苏先生求见,他是怎么回答的?
他斩钉截铁地吼了声“不见”,还摔了个茶碗。通传的下人都没敢站起身来,连滚带爬地就出去了。
府中所有的将士亲兵仆从不过只是看他的脸色行事。他们不敢对一个明显惹怒了皇子殿下、还不识趣地赖在门口不走害他们也跟着提心吊胆的不速之客有任何友善的举动,不肯行半点哪怕只是举手之劳的方便,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他。
萧景琰面上的怒色褪尽,视线又落到了回廊外苏宅渐渐被白雪覆盖的雅致庭园中。列战英惴惴不安地看他,半晌,才听到他用听不出喜怒的语气缓缓说道:“战英,我今天非见到他不可。”
列战英不知该如何回答,也想不出什么奇谋妙计能令苏先生马上现身见他们殿下一面,嘴巴张合了几次之后,只说出一个干巴巴的“是。”
萧景琰的思绪却早已飘远了。他虽然执拗甚至有些莽撞,却绝不是蛮横无礼之人。今天会这样的闯进人家宅院,硬要站在这里等候,除了在宫中与母亲一席交谈触动心怀,实在是十分想见那人一面之外,大概也有途中被穆青几句话激到了的缘故。
与他还算有些故旧渊源的穆小王爷会对他当面出言讥讽,莫非是在替梅长苏抱不平?
私炮房爆炸那天,霓凰不也曾因自己误会梅长苏而满脸义愤地替他辩解?
霓凰也好,穆青也好,蒙挚也好,他江左盟中众多的手下也好,每个人都对他敬重有加,每个人都对他信之不疑百般关切,只有自己……
只有自己是“坏人”。
呵。萧景琰唇边扬起一个讥诮的笑容。
总是疑心他冤枉他,总是累得他身处险境,害得他的病好不了几天又再复发……他比刚入京时瘦了许多,身体也更加糟了,而自己却从一个毫不受宠游离在朝局外十多年的郡王变成了炙手可热的七珠亲王。
……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了。
可是再怎么自责内疚,再怎么后悔心疼,今后要如何补偿,却都是他和梅长苏两个人之间的事。甄平黎纲这些忠心为主的下属倒也罢了,只是穆青……穆青打得哪门子的抱不平!
想起霓凰郡主一开始便对这位麒麟才子青眼有加,后来又蒙他出计策相救,整个穆王府都对他感激万分朝中一度有不少人私下议论说苏先生若不是身体孱弱,这郡马爷的位子哪里轮得到旁人?听说性情率直的穆小王爷那时简直就是将苏先生当成了自己未来姐夫一般……
这样想来,穆青替梅长苏不平的理由好像十分充分。
可是他的理由越充分,萧景琰心中越是不舒服。
此时的靖王殿下还不太清楚这种情绪一般俗称“吃醋”,而且他这坛醋还是拐了弯的,穆小王爷不过被无辜牵连而已。
此时的靖王殿下只是觉得胸口梗得慌,虽然与梅长苏有了肌肤之亲,又颇肯定他对自己有意,可是若不立刻见他一面确认,心中便火烧火燎又没着没落似的不安。
至于见到他之后要如何确认,说些什么话来道歉,该不该提那晚之事……靖王殿下统统一概没想好不是没想过,而是想不出。
想不出那便不想,一切待先与他见了面再说。
他一个时辰不肯见自己,那便等一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