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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出去,随口问道:“宫姑娘,去哪啊?”
宫羽脚步一滞,低头答道:“去瞧瞧热闹。”
黎纲忽然觉得不对,细看只见她素颜如冰,眼神却躲闪着不肯看自己,顿时疑云大起:“看什么热闹?”
宫羽沉默片刻,忽然抬头对他温柔一笑:“太子妃凤辇巡游,这种热闹一生难见一次,我想去看看。”
黎纲素知她对宗主的情意,哪里肯信,连忙拦住道:“你别乱来啊!别忘了宗主严令,不许对太子和东宫的人无礼!”
宫羽的笑容漫上一丝讥诮:“她还没过门,那就算不得东宫的人。”说完她似是觉得有些失态,敛容又恢复了平时那斯斯文文的样子:“黎大哥放心,我不是要去刺杀她,最多让她受点伤,今天无法完婚也是就是。待她休养一段时日,谁知那时又是什么情景?太子殿下登基了也未可知,或者就不必娶她了。”
黎纲吓得几乎要不顾男女之防拉住她,急急道:“你想什么呢?!胡闹!且不说凤辇旁多少护卫,哪有那么容易让你刺伤的,就算你真能伤了她滥伤无辜,宗主醒来岂有不动怒的?”
宫羽红唇紧抿,全然一副没听进去的样子,黎纲全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温柔斯文极容易脸红的宫姑娘竟有这么倔强刚烈的一面,焦头烂额地“”了一声,叹道:“宫姑娘,你就别跟着添乱啦!宗主还不知什么时候会醒,醒来也不知身体能恢复成什么样,咱们就都消停点,别再让他烦心了行吗?那柳中书令家的小姐还未见得愿意嫁给太子呢,她又知道什么,你和她过不去?”
他最后一句似是对宫羽有所触动,她抬眼望向院墙外的方向,沉思了片刻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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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长苏一直昏然沉睡着,直到日影西斜还是未醒。每个人都因为担忧而愈发沉默,树间的鸣蝉早就被粘了个干净,此时偌大个宅院除了风吹木业的沙沙声几乎没有别的声响。
相比起安静到几乎显得冷清的苏宅,东宫正是热闹的时候。
虽然国丧期减乐,并且太子坚持不铺张不排场,连焰火盛会都了,但一国储君的婚宴,皇上与贵妃亲临,又能简单到哪里去?
由宗亲重臣和萧景琰军中品级较高的部属们组成的宾客喧喧嚷嚷地几乎踏平门槛,东宫门外的车架都排成了长龙。入目尽是金红两色,所有的陈设器具无不显着喜庆华丽,端的是天家富贵,难描难绘。
蒙挚身为禁军统领,自然也是受邀列席的。此时坐在席中,手中捏着一杯酒默默看着满眼刺目的红,看着萧景琰一身吉服,脸上挂着个淡漠的好像刻上去的笑容穿梭应酬于众人间,忽然想起了他第一次大婚的光景。
那天的靖王府也是这样铺天盖地的红色,而蒙挚自己还不过是赤焰军中的一名小小将官,没资格在内殿与三公九卿同席,在外头与军中的弟兄们坐一处。
那天萧景琰年轻的脸上也自始至终带着笑容,但那笑容显然是发自内心。他未必有多喜欢那个素未谋面的王妃,但他应该很喜欢自己当时的人生身边有疼爱他教导他的长兄,有最好的朋友,前面是一条宽敞平顺的通途。他娶妻,然后生子,积累军功,成为一个四境敌军一听到他的名头就会瑟瑟发抖的铁血王爷。
那时林殊还在。蒙挚清楚的记得,那天向来一身白衣的少年穿了一袭华丽的湖蓝色袍子,衬得面如冠玉目似点漆,俊美得好似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头发也服服帖帖的梳成整齐的髻,规规矩矩地随林帅和晋阳长公主前来贺喜,众人看惯了他飞扬跳脱的模样,乍然见到他这个沉静斯文的模样,个个都十分不习惯,背着林燮偷偷打趣:“少帅,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是您成亲呢。”
林殊身为宗亲,本来应该和父母一起坐在里头。可他耐不住里头气闷,只进去露了个脸行了一圈礼就偷偷溜了出来,与军中的兄弟们一起高呼痛饮。
他那天似乎特别高兴,新郎官出来安席敬酒时他已经半醉,一见新郎官就跳过去拿一条胳膊勒住他脖子,把人勒得歪歪倒倒,嚷着要和他连干三杯。
萧景琰没办法,只好和他喝了三杯。其余人跟着起哄,都要和新郎喝酒,林殊却又不干了,拦在萧景琰跟前大声道:“干什么干什么?你们一个个的想灌醉靖王殿下吗?灌醉了他今晚可怎么洞房?”
众人哄堂大笑,十八岁的萧景琰面红耳赤:“小殊!”
林殊转头冲他挤挤眼睛:“别怕,我替你喝。”说着豪气干云地冲众人一拍胸脯:“有本事的冲我来!今天不把你们喝趴下几个,小爷不姓林!”
萧景琰无奈至极,可他忙得不可开交,实在不能在这守着林殊不管其他事情。只得抓了卫峥和蒙挚叮嘱:“你们看着他些,别让他胡闹得太过了。林帅还在里头坐着呢。”
然而兴头上的林殊岂是他们看得住的?再加上还有一帮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子推波助澜,果然没多久就酩酊大醉的趴下了。
卫峥一边扶人一边嘟囔抱怨:“少帅这是怎么了?靖王大喜的日子,他这个喝法怎么倒像在和谁赌气似的……”
他不过随口一说,在旁帮忙的蒙挚也没往心里去。
直到许多年后,蒙挚从悬镜司救出已经神志模糊的梅长苏时,听到一声夹杂在痛苦的喘息与怒骂中的、微弱而模糊的“景琰”。
蒙挚对情爱之事说不上敏感通透,可他也知道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叫另一个人的名字意味着什么。
霎时间他觉得自己似乎隐隐约约明白了许多事情,包括为何小殊化身梅长苏回京,却坚持不肯告诉萧景琰他的身份。
可现在看着这满目的鲜红,蒙挚开始怀疑,自己那晚情急之下没有考虑清楚便提议让萧景琰来为他解毒,会不会是一个天大的、残酷无比的错误?
此时此刻的小殊,连尽情一醉都不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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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东宫的酒宴散去,喧闹了一整天的宫室渐次沉寂,烛火一盏盏熄灭,苏宅中昏睡的那个人依然没有醒来。
夜色越来越深,墙外街巷中隐隐传来打更的声音,三更、五更,眼见东方泛了鱼肚白,他仍然没醒。
这时苏宅哪还有人关心太子大婚的事情,每个人几乎都是彻夜未眠,提心吊胆地等着蔺晨给他们一句准话。可蔺晨光顾着和飞流胡闹,追得飞流满院子上蹿下跳求助无门,几乎要哭出来。
待天光大亮,黎纲甄平终于按捺不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