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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园中翻翻滚滚地过起招来,阿森先还惊慌地抱着言豫津脖子“啊啊”直叫,还道哪里来的恶人欺负爹爹。可看了一会儿发现爹爹并没挨揍,反而和那人飞来飞去,舞得煞是好看,便安静下来呆呆地看。言豫津百忙间侧头瞥他一眼,见他咬着一根手指,口涎流了满下巴,不禁“哎哟”一声,轻声抱怨着“小祖宗啊”扯出掖在他颈边的绸巾给他擦拭。
梅长苏在旁看得抿唇而笑,低声对萧景琰道:“你看豫津。”萧景琰亦是侧目莞尔:“自己都还是个大孩子,居然会带孩子了。”梅长苏轻笑道:“他这么大时,我也给他擦过口水呢。”萧景琰挑眉质疑:“有这种事?我可只记得你嫌他烦,还将人拴在树上,害我背了好大一口黑锅。”
庭园中衣袂飒飒,拳风呼呼,还夹着众人此起彼伏地叫嚷笑闹,他二人压低了声音在彼此耳畔喁喁细语,旁人原是听不到。可言豫津离二人既近,加之有一瞬轰然喝声起,两人大概无意识地稍稍提高了声调,他便不经意地捕捉到几个零碎字眼,似乎是什么“豫津”“小时候”之类。
言豫津侧目望去,见那两人并肩附耳,眉目含笑,亲密得毫无间隙,心道:他们在说我什么?
一个在他心中缭绕了许多年,但从不曾宣之于口,连对萧景睿都没提过的古怪念头忽又浮了上来。他愣了片刻,摇了摇头,重又凝目去看园中比武。
萧景睿这些年武功固然大进,可飞流也并不是停滞不前,两人来回过了数百招,都打得额头见汗,才堪堪分出胜负到底还是飞流略胜一筹。
萧景睿凌空翻身退到言豫津身旁,举袖拭汗,笑道:“果然还是不是飞流的对手啊。”
梅长苏闻言就好似听到旁人夸赞自己孩子的家长,骄傲之情溢于言表,还拼命压着嘴角谦虚:“你短短数年有此进益,已是难能可贵得很了。”
飞流这些年不但武功有长进,心智在梅长苏朝夕教导下更是有长进。虽然仍是寡言少语不懂长篇大论,但在梅长苏夸赞别人时好歹不会愤然吃味,硬要上前再打一场证明他自己更加“难能可贵”。这时居然只是轻轻哼了一声,接过梅长苏递给他的汗巾一边擦汗,一边对萧景睿道:“有机会,再打过。”
萧景睿笑着应了,一行人随着梅长苏入内,正分宾主坐下,飞流忽然对阿森伸出手:“跟我去玩。”比起坐在一旁听苏哥哥他们说话,他还是更喜欢跟小朋友到庭院中玩耍。眼前这个虽然年纪太幼小了些,但已很久没有人带小孩来苏宅做客,因此也就不挑剔了。
阿森愣愣看他,萧景睿连忙向飞流道:“不必了飞流,阿森有些认生,让他跟着我就好……”谁知话没说完,阿森居然伸出手,怯怯地攥住了飞流的手指。
飞流露出个开心的笑容,夸道:“乖。”也不待萧景睿再说话,径自将阿森抱了过来向屋外走去。而阿森竟然不哭不闹,老老实实地任他抱了出去。
萧景睿和言豫津面面相觑,都十分惊愕,梅长苏微笑道:“别担心,飞流会照顾好他的。”
言豫津转向他,摸摸下巴道:“担心倒是不担心,就是发现咱们阿森这怕生的性子也分人,对着长得特别好看的人就不怕了比如飞流,比如我。”
众人皆笑,萧景睿摇着头道:“那要这么说,他过了几个时辰才不怕你,可过了两盏茶就不怕飞流了,可见飞流比你好看许多。”
飞流带走了阿森,萧景睿和言豫津倒可消消停停地饮茶聊天。萧景琰一坐下就表示了今日不分君臣,都不必拘礼。他话向来不多,今日摆明了是来陪自家凤王会友的,因此坐在一旁静静喝水听他们聊天,偶然露出个淡淡的笑容,存在感极低。
倒是梅长苏和两个小友许久未曾如此畅谈,兴致甚高。萧景睿坐在席间,忽然想起多年前他和言豫津送梅长苏进京,一路上三人也时常如此举杯共饮,无话不谈。如今他和豫津都已不是那时的懵懂少年,可梅长苏却像受到了岁月格外的优待,这么多年竟似没什么变化。
明明中间经过了那么多事啊。
萧景睿十分感慨。当年为了谢玉之事,他虽不怪梅长苏,可也以为与他再难做朋友了。熟料后来又一齐上了战场。
上了战场他才知道,个人的那点家仇私怨,在敌国铁骑面前,在数万万家破人亡泪尽胡尘的边境百姓面前,真的算不了什么。何况他与梅长苏说不上仇怨。
梅长苏的才华他素来是钦佩的,但后来出于种种原因,他也不能不疑心梅长苏进京的真实目的。
直到亲眼见他抱病奔赴沙场,在寒风凛冽的北境,在陈设简薄的中军帐中拥着冷似铁的被褥,一边咳血,一边与众将领议定方略。
到了后来他已经连坐都坐不稳,全靠那位随军神医的针与药,勉强维持住摇摇欲坠的神智,就这么硬撑到了大渝退兵。
他虽不曾上场厮杀,但大梁的那一场胜利,一样浸透了他的鲜血。
不论这人曾经做过什么,但凭他能为国为民舍生忘死,萧景睿就会由衷地敬重他。过去种种仿佛被葬在了梅岭的皑皑积雪之下,他从此,以身为这个人的朋友为荣。
如今还能重聚,再对坐闲谈,真是何其有幸。
待到宾主尽欢,萧景睿和言豫津起身告辞时,已是月上中天。阿森都累得伏在萧景睿肩上睡着了。梅长苏和萧景琰第二日有事,也要回宫。出门时飞流替梅长苏披上大氅,梅长苏顺手撩出被大氅压住的头发,露出一直被长发遮住的后颈。萧景睿站在他侧后,正好一瞥眼见他脖颈后头接近耳垂的地方有一块拇指大的暗红色斑痕,心中先是下意识地嘀咕:这个季节还有蚊虫?
随即猛然醒悟,脑中顿时如水入沸油般滋啦乱响,脸皮都热了。
他并非少不经事的毛头小子,也清楚梅长苏和萧景琰既然成了亲,自然会做成了亲的人都要做的事情。可是在此之前,这些事实都属于“清楚知道,但绝不会去想”的范畴。就像每个成年人都心知肚明自己父母定会敦伦,才能有自己的出现,但总会选择性的忽略不去细想。
梅长苏和萧景琰平日在人前又从没半分狎昵之举,就像平辈论交的两个好友一般。萧景睿自发现了对言豫津的心思之后,还时不时会暗自去想,自己和豫津,将来若有一天能像苏兄和陛下一般就好了亲密默契,相互敬重,可以在一处做家国天下的大事,也可以在一处斗嘴胡闹有说有笑。
可原来苏兄和陛下……是要做、做那事的……
那自己、豫津……假如成了亲难道也……
不不,不可胡思乱想,别说豫津并没答应和自己成亲,就算答应了,那也不见得、不见得……他们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