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求婚
雨早就停了,气温也降了下来。
天边黑沉的云层和海面连成一线,看起来明日照旧还是一个阴雨天。
盘山潮湿的石板路,连修然来回走了很多遍。向来方向感很强的他实在不知道应该往哪里去了。
连松雨没有在约定的一个半小时回来,她在电话里笑意涟涟地要他听话,可是她却是那个不听话的人。他贴着石墙迈出机械的步子,双腿完全没力气了,又冷又饿的他马不停蹄地走了三个多小时,差不多把镇子上的小道走遍了。
他很后悔,如果没听她的该有多好,一意孤行地冒雨去接,她现在就已经在家里陪着他了。
窝在别墅里写完邮件,连修然去厨房开始准备晚餐的食材,洗了生菜叶和鹰嘴豆,就连她爱吃的羊肉丸子,他也在抑扬顿挫的电台广播陪伴下捏好了。如此翘首以盼地等啊等,一直等到天色暗下来,她的电话无人接听,他才意识到可能是出岔子了。
面包店去过,附近的街道也找过,步幅一贯四平八稳的连修然从来没有走得那么莽撞,手里抓着两把长柄雨伞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一家一家店铺问过去。无奈店主们的英文仅限于问好,而他的意大利语也十分够呛,鸡同鸭讲了好半天,也没能理出她到底去向何处。
他从钱包里抽出她的相片,焦急地指指点点,相片上的她在笑,可他却只想哭。
交流到最后,连修然愣愣地站在店里,面如纸白,旁人在说什么他也听不见了。
阴谋论之类的暗黑系理论,总是在人最脆弱的时候冒出来。困惑又懊恼的他亦不能免俗。
连松雨这几天时而出神的表现,他是有感觉的。有时候好好聊着天,她就走神了,走得还相当厉害,非得他去握紧她的手,对方才像个重新启动的机器人一般对他摆出完美笑容来。
“是不是我说的话题太无聊了?”
“......你刚才在说话吗?”
这完全不正常的举止,不应该在情到浓处时发生。痴情偏执如他,光是看到那张脸就能被撩到心花怒放,舍不得放掉她脸上任何一点点的细微表情。他知道,至少在这方面,两个人是不平等的。
坐着两班不同的飞机抵达那不勒斯,他比她先到五个小时。即是假夫妻,也得做的像那么回事,毕竟机场贵宾室里可能偶遇的老头子太多了,一旦逮到就是无穷无尽的拷问,他费不起那事。然而恰逢连松雨乘坐的航班误点,连修然在机场里等到天荒地老才在临近半夜的时候接到她。
“下回可不这么折腾了......我死也要和你坐同一班走!”
她虚脱地扑到他怀里,手心在连修然背上来回抚着。
那个触感他还记得,又酥又麻,教他膝盖都软了。
店主的家人下班归来,看到一个高大的东方男人揣着两根长伞杵在那里,表情肃穆杀气腾腾,以为是来打劫的,心慌之下差点就要去开收银台。
“别怕别怕,这位先生的妻子不见了,他是来找她的。”
是,他是来找妻子的。
可是他却没有找到。其实他也不晓得她究竟算不算自己的妻子,没有法律效力的婚姻算数吗?感情深就能算数吗?
连修然神思恍惚地和胖胖的店主道了谢,推开店门走回街面。
入夜之后,两旁的餐厅又开始热闹起来,他身边走过一对一对的情侣,挽着手互相亲吻,每一个人都在笑,都知道归途在哪里,唯独他,越走越冷,越走越想她。
天彻底黑了,连修然这才发现穿得太少,在雨后降温的天气里冻得直打哆嗦。抱着两把伞,他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绕了好大的一圈,他再度回到别墅门口。
里头没有灯火光亮,死气沉沉地让人绝望。回来的路上他还曾抱有侥幸心理,万一她自己回来呢?
拖拉着步子移至石阶旁,连修然扶着膝盖慢慢坐了下来。必须承认,他确实有点走不动了。
而距离别墅数百米之外的街巷里,一场猫哭耗子似的伪善道别正在上演。这件事,他自然是不知道的。
戴好了报童帽的荣立诚坐在驾驶座上,死死扣着连松雨的手不让她立刻下车。
给她披上了自己的外套,这女人依然在发抖,他侧着头看她目光呆滞的杏眼,那双眼睛曾经星光潋滟,现在竟像两只黑洞一样,直勾勾地瞪着前路,一动也不动。
他的火气突然就窜上来了。
“你在抖什么?难道我刚才强要你了吗?”
不,他没有。他可高尚了!
一直到最后,他俩的衣服都穿得好好的。荣立诚的高领衫和西裤仍维持原样,服帖地绷着他蛮壮的身体。唯一的凌乱只有他的呼吸而已。
在那种情况下,他根本不需要去玩她的脚背,他完全可以真刀真枪地把她撕碎。
她戴着婚戒,戴着那厮送的项圈,脖子上有暧昧不清的吻痕。新旧交替,刺眼醒目,激得他妒火中烧到想要即刻弄死她。
然而坏透了的荣少东却在最后关头临时改了主意,他的五指僵在连松雨的髋骨旁,无论如何也没法真的下手去扯她腰际的缎带。他明白一扯就是陷落,再无回头路可走。可笑的是,在真正触到她之前,他是铁了心要羞辱对方的。
“这玩意你收好了,回国以后我会跟你联系的。不许不接电话。”
连松雨麻木地低头看向他甩过来的白色卡片,除了一个简短的地址和联系电话,别无他物。
他终于松开了手,湿冷粗糙的掌心捏得她想尖叫。但她并不能这么做。在别墅里,荣立诚喘着气说出她和连修然曾经幽会去过的地方,她的衬裙是什么设计,甚至是某些只有当事人才知的声色细节。知无不尽到仿佛他就站在现场目睹一切。
“的确花了我不少力气......”
“不过你懂的,现在的媒体不讲究捕风捉影,人家只要实锤。”
荣立诚的笑声在黑夜里发出貌似凄嚎的共鸣,她怀疑再这么操劳下去,他的嗓子再过几年就彻底不能说话了。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比如我这样儿的。”
他用手指梳理她被冷汗浸湿的头发,笑眼欢欣雀跃地对上她空洞的黑瞳。
“我暂时替你留个档,到时候要不要销案,全看你的表现了。毕竟如今连董事长这身份,人设还是挺重要的。就算大小姐你再不要脸,也得替他着想一下。”
连松雨最终是被荣立诚推下车的,他可能是受不了状若活死人的她还留在副驾驶座位上和他呼吸同一份空气,连带着那件外套也不许她脱下来。
“拿走!你想半道上扔垃圾桶也行,这衣服反正我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