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顶楼
从刚才开始,工作室的门口就有诡异的脚步声。
她虽不是扁鹊,但望闻问切之后也能听出个所以然来。节奏稍嫌急促且没有耐心,说明其人是个没啥城府的败家子。再加上那偶尔冒出来的几许咳嗽声,更说明此君又忘了吃药了。
荣立诚会来这里,已经不是什么值得惊异的事情。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要发疯,她怎么拦得住呢。
尊贵的荣少爷知道她的落脚点就那么几个地方,再加上精神病人天生的精进执着,想要和她来个狭路相逢简直是再简单不过了。
“连松雨,你的心真够大的。单身派对那种骗鬼的玩意,你竟也敢放他走。”
“为什么不敢放?他跟你这种渣子不一样!”
“去死吧!我渣?!我要是真的渣,就不会放任你个贱人苟延残喘......”
“荣立诚,我们的交流能文明一点吗?你手里有把柄,这事我不怀疑。但是回回打电话你都要痛骂我五分钟,你想过我的感受没有?”
“我为啥要考虑你的感受?你贱你还有理了!”
连修然的车子前脚驶出小区大门,后脚荣立诚的电话就跟了过来。
她坐在床上回味临走前的温存,对方连打四遍都没接。直至收到一条指名道姓破口大骂的语音留言,连松雨才木然地接听了第五通电话。
她确实已经没有脾气了。此人出身高贵,几乎是叼着钻石汤匙出生的。有这样的背景打底,最低限度也是个家教良好的新青年。不想数年不见,竟学全了那些下三滥的作风,骂起人来比唐嘉辉还难听。
连松雨回头看了一眼工作室外头隐约可见的黑影,默默从围裙口袋里掏出耳机来塞住耳朵,她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假装不知道比较好。
他若是爱在那里站着,她总不好拂人家的面子。
戴着报童帽的荣立诚小心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黑口罩,这种没啥必要的伪装他却乐此不彼,虚张声势呀,他可拿手了。
之前上楼来,他不小心撞到了楼下那户琉璃工坊的坊主大叔,对方似乎对雕塑工作室里常年流窜的不三不四的访客见怪不怪,竟然还跟他点头哈腰地打招呼。
足见唐嘉辉把自己这栋楼的租客管得有多服帖。
荣立诚猫着腰透过门板上的小窗口往里看,发现专心的大小姐一点反应都没有,塞了个耳机摇头晃脑,他暗暗觉得侦查员当得还是挺成功的。
她薄如板材的背影还是那么不堪一击,除了瘦,找不出其他的形容词。荣立诚扒在小窗上瞧了一会,面部僵硬的线条忽而缓和了不少。骂她,也实在是无奈之举,他若是不骂她,就得靠吃药才能压得下去那股狂躁了。
而心理医生杜维最近的诊疗报告,又给了他继续这么做的理由。
“荣立诚,数据比上个月好太多了,这个进展实在不能再好。你自己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呵,你说我是不是该炒了你个骗钱的庸医?每个月花老鼻子钱请你监理,结果你还好意思来问病人是什么原因!”
杜维的脸一黑,提笔继续给他开上药。
“总之,这个状态请继续保持,长此以往,停药指日可待了。”
ok啊。他一定会更加用力鞭策她的。
在走廊里偷偷摸摸等到连松雨关灯打烊,荣立诚耳朵一竖,赶紧以最快的速度跑下了楼梯。
紧迫盯人的唐嘉辉不在国内,他终于得以正大光明地在街上截一回她的道。
按照他的a计划,就是拷贝那种电视里常拍的偶遇场景!女主角好好地走在街上,突然唰地一辆保时捷刹在旁边,降了车窗对她来一句冷中带柔的“上车”。
但他失算了。
这倒也不算新鲜,反正他这个人一直都在她那里失算。
早就知道他想干啥的连松雨直接走了后门,拐去街心公园抄小道去也。
荣立诚坐在车里等得心焦,直到十分钟后才意识到人家老早把他给甩了。他气得往嘴里胡乱塞了一把护嗓的薄荷糖,跳下车就去追。
仗着腿长的优势,荣立诚成功地在公园的林荫步道里瞧见了疾步前行的连松雨。
天然的药材不易寻,他哪里能让她这么轻易地跑了!
可是,他小看了傍晚林荫道两旁练舞练剑的老人家。
一个结实高大又鬼鬼祟祟的阴沉男人跟在弱女子身后,戴着报童帽和黑口罩,始终和前方目标人物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
夏天到了,宵小之辈也活泛了。
就在荣立诚瞅准时机伸手去拉她的背包带子时,他感受到了来自实心桃木剑的剑气,还不止一把。
“你站住!你要做什么?”
“哼,这个男人,大庭广众的想要抢劫呀!”
“就是他,我昨天也看到他了!最近这人在此地蹲点呢!”
这群信口雌黄颠倒是非的群众!昨天他哪里来过?
真真儿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荣立诚发现这张脸怕是没有痊愈的那一天了。他捂着脸,低着头,恨不得立刻死在她面前。
连松雨原本没打算管他,然而在听到围观老人家说要扭送他去派出所时,她不禁大惊失色地扑上去替他挡了一剑。
荣立诚心如死灰地站在原地,死活捂住帽子和口罩,他看着她像只斗志昂扬的小白鹅一样护在前面,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因为连松雨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两人总算赶在事态不可收拾之前全身而退。
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车子里,荣立诚一声不吭地摔上车门,坐在驾驶座上丧气地垂着脸。他也不明白自己为啥要做这么蠢的事情,现在可好了,丢人现眼的,连地洞都来不及挖!
善后小队长连松雨提着两杯冰咖啡蹬蹬地折返回来,才坐上车,就伸手揭了他的口罩,动作一点也不温柔,粗暴得让他心惊肉跳。
“放心吧,小意思,不会留疤的。你先拿这个捂好!”
冰块晃动的声音过后,一个冰凉透心的物体猛地蹭上了他的皮肤。又冷又痛,和这个没心肝的女人一样凛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