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蔼:“我军光秃秃的八百条汉子,自打驻守兰岳城以来,三年没见到女人了。”
“……”
走进阵地,樊蓠还是没忍住在心底咒骂了他。这头巾有个毛用啊?反而让她更引人注目,所有端着饭碗三五成群蹲在一起的人都盯着她而不盯碗了,她刚才干嘛信他的要忍受这块破布怪异的味道!
此刻落在樊蓠身上的目光让她异常难熬,不是因为那目光冒犯或下流,而是因为那些视线来自于一群衣着破落、满面疮痍的士兵。她是如此的整洁、健康,今天新换上的衣裙是干净明亮的嫩黄色,她踏入这里的那一刻就格格不入,他们像一群被过度压榨后又遭了瘟的老母鸡,看着一只不知为什么突然走到它们中间的灵动的白鸽,他们有些微的诧异,但更多的是呆滞、麻木。
樊蓠将包住头脸的难闻灰布拉紧了一些,几乎遮挡住她整张脸,不是因为她不想被那些人看到,而是她不想看到那些人。
她接受不了这样裸呈在眼前的巨大苦难,她害怕。从没有哪一时刻像现在这般明白,这就是贫穷落后的古代时期的边防,这是自然环境恶劣到有可能死人的西北。她一直以局外人自居,此刻却终于无法冷眼旁观,体会到了那种幸运者对不幸者的愧怍滋味。
“夏姑娘,你把自己包得那么严实,还能瞧见路嘛?”走在前方的段择扭头戏谑地看着她,“我吓唬你呢,这群王八蛋虽然是王八蛋,但也没有那么混。”
樊蓠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走路不搭话。她就不信这家伙没看出来自己在怕什么,他这种人不用力就能看穿她,却还装糊涂说那些有没有的!
段择毫不气馁,“不过说真的,以夏姑娘的美貌,哪怕削减十万倍,也够动摇军心啦!所以保险起见,是要包得越严实越好。”
这人话怎么那么多呢!还非得找个话题聊怎么着?那她就顺着这无聊的话题跟他扯皮呗:“您这群兵寂寞成这样呢?怎么着,您出去找女人,没带着弟兄们呐?”
段择一个步子没迈稳,差点表演了一回平地摔这狼狈样子让围观的众人即使没听见他们的谈话也照样乐得如同过年。
“夏姑娘,你……”段择又急又无奈地凑到她身边,压低了声音,“你……你在说什么呢?在下身为守城长官,怎能知法犯法,带领部下走入泥潭?”
呸,装什么正经!“段将军不一直在泥潭里徜徉得痛快嘛。”
段择猛地瞪大眼,忍不住将她拉近自己,声音压得更低,特别诚恳地发问:“何出此言呐?”
“何不回想一下自己刚刚是从哪儿出来的呢?”
“我去竹乡院我是为正事啊!”
樊蓠感觉自己一年的白眼额度都要在今天超支了。“那您前几天一趟一趟地往罗师傅武馆的后院跑,算怎么说的呀?”就看你还能怎么编,当听笑话了。
段择依旧没有缩头,“我找肖夫人啊。”
“哦~”
“哦什么,我找她送礼的,有事求她准确地说是求陶纲,可是他不愿意见我呀。”
樊蓠作理解状点头:“嗯,更何况陶将军也不喜欢男人呀。”
“……”段择抓着头原地转了一圈,粗喘着气不说话。
樊蓠心道坏了坏了,大狗急了要咬人了。
段择却忽然“噗”地笑出声来:“我竟然还真的跟一个姑娘家在这认真地争辩起来了。行了行了,夏姑娘眼里是容不得沙子的,我知道,我是怎么说都没用了。”
他抬头瞧了瞧日头,“真得找军师商量军务去了别急,听我说完,我就在这阵地上,跑不了,先给你找个地方歇一下,等我这边事情忙完了,你再来问我问题,怎么样?”他扬手冲不远处的几个人招了一下:“军医,过来帮老子接待一下贵客!”
一名六十多岁的皱巴巴老头挂着和善慈祥的笑容尽可能快地跑过来,旁边还跟着几个看热闹的十几岁少年。
段择紧接着冲正在拾碗筷的卒子们喊:“便宜你们啦!这位贵客给咱们捐白面馒头一千个,现到六百,剩余的稍后就来!愣着干什么?你们有谁等得及第二拨啊?”
于是所有人像大梦初醒一般,纷纷冲向那刚刚被拉入军营的板车……
樊蓠震惊地看着掠起的黄土扬尘,一时无语。
“啧啧,还好我想得周全,在他们吃完饭之后才宣布消息,”段择夸张地作出一副滑稽的惊吓表情,“要不然,我猜那帮王八蛋能把板车都给吞了!哈哈哈~”
樊蓠丝毫笑不出来,她正悲观地想着杯水车薪这个词。
“我替王八蛋们谢谢你,”段择郑重地向她点了点头,“所以,你用不着想什么杯水车薪之类的。”
樊蓠讶异地看向他:这人会读心术咋的?
段择一眼看出了她的疑问,笑了笑:“你什么心情都写在眼里了。”
他再次向老军医示意了一下,然后就转身钻进军帐里找军师去了。
他是真的要商量正事,于是樊蓠乖乖地听安排。老军医带她进了一个小小的帐篷,嗫嚅着说:“贵客请坐,这是我老头子的住处,地方小,但是比那些小子们的地方整洁些,您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会。”
樊蓠急忙解下头巾,“爷爷您别客气了,我是什么贵客呀,太客气了,您请坐!”
在一旁悄悄打量她的少年们因为看见她的脸而细微地骚动起来,老军医连忙冲他们招手:“都围在这里做什么,这里又没有伤兵。走,都跟我走,别吵到夏姑娘……”
樊蓠乐了:“老爷爷,您不用这么客气的,真的,我就是一个普通姑娘。来”她冲那些十来岁就穿上铠甲的男孩们招招手,“都过来坐着吧,咱们聊聊天。”
“你们都多大年龄啊?”为了缓解包围着自己的敬畏气氛,她选了个最简单最平和的问题开始聊起。
一个早过耳顺之年的老军医,两个十五岁、三个十六岁的少年小兵兼军医学徒。
樊蓠有些后悔自己问他们的年龄了。
不过还好,她没有再继续问他们为什么一把年纪了或者年纪这么小却在当兵这种听了注定让人悲伤的问题。
她承受不起哀痛,她一直都知道,所以在穿越过来之前她对穿越公司提的要求是到一个没有战乱、百姓和乐的地方。
可现在她偏偏就出现在这里。
樊蓠努力不让自己去想自己如今面对的是苍凉破败的边防惨状,所以她就找乐子,然后她想到了这个军营里的乐子
“哎,问你们个事,”她挥手示意众人靠近些,音量和神色都调整到了适合背地讲人坏话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