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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男子半跪在地上,言简意赅的回道:“宫里的消息,裴大人告了丁忧假,小的守在城门,亲眼看着他带着行装出去了。”
周牧屿翘着嘴角笑了下,眼中现出得意之色。
待瘦汉子离去后,周牧屿转头吩咐郭铭禧:“换一个人,带口信给刘允疏,就说是他展现忠心的时候了。旁的都不必说,也不要招人眼实。”
“微臣明白。”郭铭禧行了个礼,起身又凑上去,对文亲王耳语道:“给殿下道喜,微臣祝殿下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周牧屿一张胖脸笑出褶子,笑骂道:“孤王看你是马屁到家。猴灵!去吧。”
时光如流水,在日月交替的隙缝中匆匆而过。金黄色的桂花香溢满在瑞京街头,中秋又近了。
周牧宸坐在御书房的大桌案后,批了不知多少本奏折,他揉了揉额眉。
外头全敬安刚好捧了八宝桂圆羹,回禀了进来,见着皇帝脸色不大好,忙放下漆盘上到前来,替皇帝按了按。
“陛下这是累着了吧。可要传太医来看看?”
周牧宸闭着眼睛,觉着舒缓了些,本想摇头的,又觉着这些时日以来确实日渐疲惫了,便道:“也好。让裴冬成到御书房来。”
“裴大人家中老父过世,告了丁忧假,四个多月前就回云州海平郡去了。这些时日都是副院使给您请的平安脉呀。”全敬安不敢说他贵人健忘,给他松着肩骨,小心翼翼的道:“陛下看,传太医院副院使过来可好?”
周牧宸随他按捏了一会,方觉松散些,曼声道:“罢了。小事而已。”
全敬安赔笑道:“万岁爷的一丁点儿小事,就是奴才的终身大事了。昨儿个太后才问起爷睡得可好用得可好,奴才回说好着呢,今日爷就不舒服了,还求万岁爷可怜可怜奴才吧。”
周牧宸听了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终身大事?你还能有什么终身大事?这词还能这般用?朕今日方知。”
这词并不艰深,全敬安岂能不知词意呢,用在此处,不过是博主子一笑罢了。
周牧宸拿本折子敲他一下,“也罢。朕就可怜可怜你,允了你这件终身大事。传太医罢。”
“得嘞!”全敬安欢呼一声,拢起双手,退到门前,转身出去,才趾高气扬的吩咐了外边的小内侍。
不到半刻钟,太医院副院使刘允疏挎着小药箱,满头热汗疾步赶来,进得御书房时见皇帝仿佛并无大恙,正在用着一盏八宝桂圆羹。
桂圆羹做得软糯香甜,周牧宸用了小半碗,摆摆手,全敬安立即捧着,先放到一旁去了。
经过刘允疏身边时,刘允疏微微瞥了一眼,全敬安低着头,目光不与他相撞。
请过安,刘允疏取出一应物什,给皇帝请了脉。他沉吟半晌,忽问道:“万岁爷昨日是否用过什么肥腻之物?”
周牧宸日理万机,哪记得这些,便朝小全子望去。
全敬安抱着拂尘道:“昨天的晚膳里有一道金桂碧羽鸽子汤,炖的是野山参,不知算不算。”
刘允疏点头道:“想来是了。”他拱了拱手,朝皇帝禀道:“现今虽已进入秋季,天时却还比较闷热,瑞京秋老虎也盛,陛下万金之躯,在盛秋时节用多了肥腻之物,只怕于脾肝有碍。好在现今还只在微末之时,待微臣给陛下开一副方剂,疏散疏散就好。”
周牧宸淡淡的应了一声,眼风扫过全敬安,全敬安立即道:“是。奴才这就去给御膳房说道清楚。”
刘允疏又问:“微臣上敬献给陛下丹药,陛下可有服用?”
全敬安代答道:“用的。按着您的说法,每隔一日用一丸。每次用了丹药,陛下的神都能好些。”
刘允疏道:“那就好。往后,隔两日再用一丸即可。”
周牧宸挑眉道:“为何?”
刘允疏笑道:“这九转紫薇丹本就是给陛下固本培元、调理龙体的,陛下已连续用了两三个月,微臣方才探过陛下的脉搏,丹药已初见成效了。”
周牧宸微微一笑,道:“那岂不是应乘胜而定?”
刘允疏敛眉正色道:“世间万事,欲速,则不达。望陛下圣怜。”
中秋当夜,月色极好。
周牧宸带着太子周远誉并后宫四位佳丽一同到启心台,陪郑太后赏月。
几个妃嫔暗地里斗得昏天暗地,明面上却是一个赛一个的贤良淑德。今日一同盛装打扮,莺莺燕燕,哄得太后和皇帝一夜笑声不绝。
清淡饮食调养了小半个月,周牧宸自觉疲累之症已大好,今夜良辰美景,难得开怀,很是畅饮了几杯。
四妃中的婉妃生得貌美多情,最擅广袖舞,此时便亲自执着玉壶,给皇帝斟了一杯琼珍酿。
皇帝对她一笑,将酒盏举在唇边,徐徐的饮了。
婉妃身形微敛,薄红着脸与皇帝道:“臣妾新学了一支舞,叫月影霓裳。今日团圆佳节,皓月生辉,臣妾想将此曲献予陛下和太后娘娘,一谢陛下恩泽天下,二愿太后福寿安康。”
周牧宸扶她起来,看她唤来一群宫婢,笙箫鼓乐,翩翩起舞。
郑太后正搂着周远誉听他说太子太傅教他背的书,听到这般说话,也抬起头来看。
她不太喜欢这个妖冶的女子,但后宫只得周远誉一个小孩儿,她一心盼着皇帝能开枝散叶,今夜宫宴,见皇帝如此开心,也属难得,待到一曲舞罢,随着皇帝厚赏了。
这夜皇帝便宿在婉妃的竹韵宫里,其它三个妃嫔各有愤愤不平,却也不敢说什么,哪知天色才到中夜,竹韵宫里忽然传出惊叫哭喊的声音,片刻之后,人声慌乱起来。
“陛下!!陛下!!!”婉妃一声一声的哭,在明黄色的床榻里衣衫不整的摇着皇帝的肩。
周牧宸面若金纸,一动不动。
阖宫都慌乱起来,数十个小内侍并宫婢四处跑去寻人。
大内总管全敬安并不当值,大过节的倒也没回自己宅子,只在宫中小房睡着,听得手下的小内侍跑来说了几句,神情愣住了。
小内侍哭道:“公公,全公公,这可怎么办呀。”
全敬安喘口气,当即从铺上滚下来,套了鞋子就往跑,边跑边问:“传太医了吗?快快快,你快去太医院,找副院使刘大人!”
跑到竹韵宫,太医院的几位太医倒是都在。大殿里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人,三妃都来了,婉妃却被拘了起来,先锁在偏殿小屋里。
寝殿里太后捂着嘴,哭得几乎背气,又不能大声说话,只怕扰了太医诊脉。
好半晌,副院使刘允疏才拱手说了一番文绉绉的话,太后斥道:“哀家不要听这些!哀家只问皇帝这病何时会好!!!”
会诊的几个太医面面相觑,都不敢说,太后又哭起来,指着他们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