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檐上的积雪被风一撩,尘雾似的掉下一蓬,飘飘洒洒正落在两人肩上。严鸾伸手帮他拂去了,“不是要走么,又来这作甚么,也不顺路。”
赵楹往前逼了一步:“从前我下朝回府时也不路过,不也常常绕路过来?”
严鸾朝后避了避,却因他面孔贴得极近,匆忙一瞥便见满眼血丝,面色乏顿。又听他道:“要是我说,你以为的那些,从来不是我想要的。你信不信?”
严鸾抬眼看向他,嘴角边扯出个笑来:“这瓜田李下、怀璧其罪的事情,不须说了罢。”开口时,两人呼出的白气交融成一团,又倏忽消散。
赵楹便也笑了,抬手抵住他下颔,轻声道:“再笑个瞧瞧?”
话音一落便被严鸾拂去了手,“到了这番地步……你何苦再招惹我。王爷无事便早些去罢,得再生风波。”赵楹也不恼,重新抚上他腮边:“你便没有别的话送我?”
严鸾蹙了眉看他,一双眼瞳微微缩颤抖着,却面沉如水。
赵楹放了手,点头道:“好罢。”转身便走。
刚迈出去一步,忽猛然回转过来,将身后丧了魂魄的人一把扯住。
唇上蓦地一热一痛,严鸾慌乱地伸出手去,却被牢牢擒住了。阶下传来一片低微的惊呼声。
赵楹偏头咬着他的下唇,含糊道:“张嘴,乖……”被舌尖舔舐的牙齿一直打着颤,还是顺从地放松了咬合。柔软滚烫的东西滑进口中,侵犯似的舔过舌底和上颚。灼热的气息喷在脸上,严鸾下意识地僵直着,背后是冷硬的黑漆门框,两腿却在发软,只有那颗鼓噪不停的心脏,简直快要撞破腔子。
赵楹抵住他直往下滑的身子,一手扣在后颈,津液相濡中不断加深这个吻,舌尖直勾到喉咙口,引着他不知往哪放的舌交缠回应。
不过片刻工夫,严鸾便喘不过气来,只得将口唇稍稍分开。赵楹仍旧将他挤压得动弹不得,嘴唇一寸寸碾过面颊、嘴角,重又覆在唇上湿润地吮咬。
严鸾急促喘息着,脸上渐渐褪去红涨的血色。方才湿热的吻被风吹得有些冷了,印在唇上也是丝丝的凉意。他勉强挣脱出来,却被咬了一下,下唇大约破了。
赵楹也不勉强,慢慢松了手,等到两人都平复下来,整理好了衣冠,方道:“我送你个侍卫罢。”严鸾舔了舔被咬伤的唇,蹙眉道:“甚么。”“床上好用得很,人也忠心。”
严鸾默然霎时,忽而笑了一下:“好用?没心没意的,做着也没大意思,倒叫我谢你还是谢他……你留着罢,前头路还长,身边多放个忠心又带功夫的,总要好些。”
赵楹瞧着他眉眼,骤然觉得有些恍惚。眼前还是初见时那个刚及弱冠的少年人,可这十余年的光阴,如何就流逝得这样快呢,让人连回忆也来不及,一点念想也抓不住,就被匆匆抛下。再深的怨恨纠缠都被冲淡扯散,最后都化了飞尘随了流水,一丝一缕也找不回。
果真便是戏文里唱的“似水流年”。
执缰上马时,严鸾站在几步开外的台阶上,绯红的衣袍拖在雪里,朝他极平静地微笑道:“我过些年得了闲暇,便去武昌府看你。最远不过等到致仕告老,年岁过起来,快得很。”
灰蒙蒙的冬云莫名地裂开一线,透出太阳的淡淡金光。队伍开始在这一缕柔光的照耀下行进。赵楹回过头来,方才有那么一霎想把他撕碎了,掏出心来,带着一同离开。眼前残留的旧影之下,一遍遍回响的却是临别前的低语:
“一路珍重……后会无期。”
离去的车马还未拐过街角,严鸾便扯断了追随的视线,登阶回转。踏过大门时被绊了一下,膝盖一软跪倒在坚硬的门槛上。廊上张望的太监们停了嘴里的闲话,却没人敢来扶。只远远看着他站起身,拍打了两下浮土,又抓起把雪擦了手,略有些瘸地慢吞吞走回屋里。
隆冬昼短,不过两三个时辰,天色已近黄昏。
西斜的太阳变得酡红,在天边洇开一片浅紫淡红的云霞。锦衣卫们鱼贯而入时,身上绣金的飞鱼服便被映得闪闪发光。为首的施了礼,开口时极为客气,只道大人遭弹劾,罪名之一便是勾结宗藩,官职暂削,因来奉旨抄检。言毕掏了驾帖呈上,又是一礼道:“还请大人稍作回避。”
严鸾并不看那帖子,只道了声“好”,回屋取了件裘皮斗篷,沏了一壶茶水,便被引入府宅的西院。也不进屋,就在院中石桌旁坐下。西院本就无人居住,因此一丝生气也无,很是清寂。此时门口立了一双守卫,恭谨又不留痕迹地监视着院内,并不踏进一步。
院中的新雪白毛毡毯似的铺了厚厚一层,在脚下涩涩作响,生出一串凹陷的足迹。
严鸾以袖拂去了石桌上的积雪,拢紧了斗篷,喝着茶冥然静坐。
外头嘈杂起来,连带角门里的阿福也开始吠叫。人声犬声穿着四面冰雪,都被冻得清脆异常,仿佛隔着很远似的。
茶水的蒙蒙白气之外,正见墙角密密麻麻一丛腊梅。因无人修剪照料,并没有欹斜疏朗的姿态,反倒健壮繁茂,泼辣辣开了满枝,直到腊月还未凋,一夜北风便被冰凌子封冻住了,晶莹剔透地裹着一朵朵鲜艳的浓香。
严鸾捧着热乎的杯子出神许久,忽而想到什么似的,一只手在斗篷下探进了棉衣的袖口。方摸索了两下,身后忽传来急促的踏雪声一双手忽从背后拢过来,将他整个人齐胸抱住了。严鸾被撞得微一摇晃,手却还稳,茶水一滴未洒。
赵煊弯腰贴着他脸颊,因为一路疾行有些喘息不定:“我来看一眼就走,怕你遇着旁的甚么事……先生。”
严鸾搁下杯子,微微扭过头看他,轻声道:“早朝时怎么说的。”
赵煊闭眼枕在他肩上,握住了他的手,摇头道:“先生信我,我都已安排妥当,绝不叫你受一分委屈……等这事情过去,咱们天天都能一块儿,再不分开。”
手里有块坚硬凉滑的东西,又冷又硌。赵煊松了手去看,便见严鸾手指上又套回了那枚玉石戒指。顺着想到许久之前荒唐的那日如何用这戒指作弄他又如何掉出来,禁不住脸上一阵发烫。
严鸾拂了旁边石墩上的雪,示意他坐下。一面将戒指脱下,一面扯过他一只手来,拿住食指套上去。赵煊惑然看向他,便听严鸾缓声道:“当年先帝病笃,榻前召见托孤之臣。我那时伤还未全好,被人架了才在龙榻跟前跪住。只听得说,皇子年幼,好好看顾着些,便有内官接了先帝摘下的戒指,赐给了我。这担子一朝扛上,再没有一时一刻能松懈。时至今日,这差事才算交割了。”
赵煊慢慢转着指上的这圈冰凉,垂首道:“先生受累。”严鸾却笑微微续道:“我却并没